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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平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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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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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连载

第三十一章

大哥娶季玉琴的那一天,家里来了不少客人。

我家虽然住在大黑沟,但由于大哥二十六岁才娶媳妇,娶的又是年仅十六岁而且还非常漂亮的女子,所以就有很多人前来祝贺。本生产队的人的来了,不是本生产队的人也来了,凡认识大哥的人几乎都来了。还来了不少的亲朋好友和在当地有名望的老人。人们来到大黑沟,一方面是为了送礼恭贺大哥与季玉琴结成百年之好,而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方面是要一睹新娘子的迷人风采。那天季玉琴也的确显得十分漂亮,她穿着一身红洋布衣服,头上用红头绳子扎着两朵花,于是整个人就似乎变成了一朵阿娜多姿、鲜艳夺目的鲜花,既叫人看不够,也叫人爱不够,许多结了婚的或者没有结婚的年轻人眼睛里都流露出了羡慕而又饥渴的神情,狠不得把季玉琴一口吃了才满意。

颜金雄也来了,虽然他曾经撂下话,说大哥与他结下了生死冤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气却自消自解了。他不但没有再闹事,而且也像大多数客人一样送了贺礼。

 可以说,大哥和季玉琴的婚礼在整个水泉坪大队都是客人最多、最热闹的一个,可美中不足的是厨师拉了后腿。两个主要厨师都是在一个月前下帖子请好了的,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冬月初十那一天却偏偏不来了。母亲见一拨一拨的客人上了大黑沟,而厨房里除了几个打下手的之外却还没有掌铲子的,于是就急了眼,就去找两个舅舅黄西山和黄西明商量这事情怎么办。两个舅舅听了母亲的话之后,二话没说就亲自进了厨房。母亲急忙追到厨房里对两个舅舅说:“使不得!使不得!你们快出来陪客。你们都是客头,都是坐上席的人,咋能让你们做菜呢?”

 大舅笑着对母亲说:“菜不做出来,我们坐在上席吃啥呀?”

 说得大家都笑了。

 两个舅舅都是第一次到大黑沟来,也是第一次到我家来。我过去就听母亲说过,说我的两个舅舅都是人中之龙,鸟中之凤,现在一见,才觉得母亲说的话果然不虚。两个舅舅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都是饱学之士。虽然都是一介布衣,但我总觉得两个舅舅与其他布衣有着许多不同之处。

我的感觉没错,两个舅舅的确都是厉害人物。尤其大舅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他在旧社会当过国民党的保长,据说还杀过人,但在解放初期他摇身一变又成了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政府管区的文书。直到一九五七年肃反时,才有人揭发他在旧社会曾经出卖过红军。但虽然有人揭发他出卖了红军,而查来查去也找不出他出卖红军的任何证据来。既然没有证据,那么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他的干部当不成了,被共产党做为出卖红军的重大嫌疑人从人民政府中清除了出来。这一清除出来,他就再也进不了干部队伍了,也没有人再追查他出卖红军的事了。但清除出来以后他并不感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也不干沉重的体力劳动,仍然以领导干部自居在生产队里指手画脚。他那个生产队的人都姓黄,有的是他的爷爷奶奶,有的是他的叔叔伯伯,那些人见他当过干部,身子单薄干不了农活,也就听之任之只给他记工分就是了。所以他虽然没当成国家干部,但他却比国家干部还要清闲。仅仅是没拿国家的俸禄而已。

 但二舅就不同了。二舅生性聪敏却为人忠厚,满腹经纶却淡泊功名,除了辛勤地劳动就是看书,一本《易经》、一本《奇门遁甲》和一套《通书》知心朋友一般长期躺在他的床头,被他背得滚瓜烂熟,算命、查八字、看相、测阴地阳庄子他都样样精通,但他却深藏不露,从不在人前炫耀自己,也不让别人知道他有这个本事。他除了能干农活和会干农活之外,还会做篾匠手艺,小钱天天有。他的篾匠手艺十分精湛,不仅能用竹子编制各种各样的家具,而且还会用竹子编制各种各样的工艺品。尤其擅长编筛子。一把筛子卖到商店可以卖到一块八毛钱。但卖了筛子他却不管钱,钱都进了大舅的腰包。

 大舅是个精明人,用当地的土话说,也就是个大拐人。大舅的精明人所共知,声名远播,凡是知道大舅的人没有不竖大拇指的。大舅的精明就精明在自己能够轻轻松松地过日子,他和二舅在一口饭锅里吃了五十五年饭不分家就是一个有力的例证。因为他知道自己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又没有任何手艺挣钱,所以就箍住一统江山不分家,让二舅来养活他的一家大小。不过他的话却说的冠冕堂皇,他说二舅人太老实,只有借助他的那把保护伞才能把日子过下去。二舅也知道大舅离开了他就很难生活下去,但却不说出来,心甘情愿地养活着大舅的一家老小。

现在他们进到厨房里,就立即动手做起菜来。二舅一进厨房就飞快地切起了菜,而大舅却不知道干什么好了。他拿起菜刀却不知道怎样切,拿起铲子却不知道怎样炒,真是老虎吃天没处下口了。多亏那两个主要的厨师及时赶了来才解了他的围。

那两个厨师起初没来是嫌我家太穷,害怕准备的东西不足,使她们展示不了自己的手艺。后来又想,在一个生产队住着,答应了不来势必得罪人,所以就又赶来了。

由于估计上的失误,也因为家里穷的缘故,东西也的确准备得不足。本来只准备了五十个客人的东西,没想到一下子就涌来了二百多人。不但厨师傻了眼,母亲傻了眼,而且大哥也傻了眼。

但客人已经来了,不支应出去是绝对不行的。大哥急中生智,就立即吩咐三姐和我把客人送的“礼”架在磨子上推。那时候送礼不象现在这样送钱,而送的都是粮食。这家送来两升包谷,那家送来一升麦子,就算是一个重礼了。

因为家里要过喜事,所以磨子就被临时放在了房后的阴沟里。三姐和我想都没想,就架起磨子把客人送来的包谷轰轰隆隆地推了起来。

但正在这时,李达清却来了。李达清这次来已经不是一般的客人了,因为他是季玉琴大姑的儿子,所以就作为送亲的“上亲”到我家来了。他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两年以前他还把我家叫做生产队的冤孽,几曾何时,他的亲表妹却嫁给了我大哥。

 李达清一见三姐和我在推着沉重的石磨,就忙对我说:“房山鹰,快去把你大哥叫来。”

我放下磨拐子,就去把大哥从房里叫了出来。

李达清一见大哥,就忙问:“山树,你家这时候还推磨?”

 大哥又羞又愧,脸胀得通红,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李达清又问:“你是不是过喜事的粮食不够、菜不够?”

 大哥心情沉重地点点头,算是承认了现实,也回答了李达清的问话。

 李达清长长地叹一口气,就用责备地口气对大哥说:“粮不够、菜不够你咋不早说呢?可以到我家去拿嘛!不过现在还不晚,你立即安排几个人到我家去背两斗白米和十块腊肉,不管咋样也要把客人好好地支应出去!”

 大哥羞愧地说:“达清哥,这……这咋好意思呢?”

 李达清说:“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不开亲是两家,开亲了就是一家人,十亲有九顾嘛!”

 我真没想到李达清会有那个举动,心里对李达清的成见霎时间就云消雾散了。

 大哥听了李达清的话,立即就安排二哥、三哥、三姐和我到李达清家里把白米和腊肉背了回来。

 有了白米、有了腊肉,这席也就好做了,客也就好待了,不但母亲高兴,大哥高兴,而且厨师也十分高兴。尽管其他蔬菜仍然十分缺乏,但因为有了腊肉,所以有没有其他的菜也就没人在乎了。

大哥和季玉琴的喜事在李达清和所有亲戚朋友的支持下既轰轰烈烈又热热闹闹地圆满结束了,尽管一场喜事几乎把家里所有可以吃的东西都折腾光了,但大哥仍然为终于有了媳妇而感到由衷地高兴。因为他不但有了媳妇,而且还有了一个年轻的、漂亮的、娇滴滴的媳妇。母亲病殃殃的身体也似乎精神了许多,常常把季玉琴“季女儿”、“季女儿”地喊着,好像季玉琴不是她的儿媳,而是她的女儿似的。

但是,季玉琴却不领母亲的情,每当母亲喊着“季女儿”叫她打下手干什么家务活儿的时候,她的脸就阴了,不但不理母亲,而且还常常咕咕叨叨地说着什么。一次两次母亲就忍耐着,尴尬地笑笑也就过去了。时间长了,母亲就不喊“季女儿”而是直呼其名了。季玉琴对母亲称呼的变化十分敏感,每当母亲对她直呼其名的时候,她就对母亲发脾气,指责母亲对她另眼看待了。

 季玉琴的确太年轻了,年轻得既不懂得尊老爱幼,也不懂得人情世故,更不懂得持家过日子。她虽然已经成了房家的媳妇,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孩子。除了能与大哥卿卿我我、满足大哥的生理需要之外,其他的任何事情她都不会干也不想干,就知道吃饭和睡觉。

 矛盾很快就显露出来了。这个矛盾,不仅有季玉琴和母亲婆媳之间的矛盾,而且还有季玉琴和三哥、三姐之间的矛盾。三哥和三姐对季玉琴只吃饭不干活儿十分不满,常常毫不隐晦地指责季玉琴是懒虫。只有二哥对季玉琴十分亲热,常常用傻呆呆的目光盯着季玉琴一看就是半天。看了以后就对母亲说:“娘,我也要找一个象大嫂子那样的媳妇。”

不知不觉,二哥已经十八岁了,虽然傻乎乎的象个白痴,但本能已经使他知道了男女之间的媾和之事。一天晚上他乘大哥给人家唱孝歌去了,就精着身子摸到了季玉琴的床上。

在大黑沟的那个破房子里,只有大门可以上闩,其他的房门都是不能上闩的。大哥和季玉琴的房门是用竹笆子拦着的,所以二哥轻而易举地就进去了。二哥进去以后并没有立即和季玉琴干那个事,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季玉琴那个隐秘的地方。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季玉琴已经睡着了。蒙胧中感觉到有人在她的两胯间急切地抚摸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大哥回来了,醒来后索性就张开两腿让二哥的手进入了峡谷。当二哥把她抚摸得激情难耐的时候,她就悄悄地说:“快上啊!老摸啥呢?我已经忍不住了!”

 二哥也真是瓜得可以,见季玉琴张了声,非但没有退却,反而还“哧溜”一下就钻进了季玉琴的被窝。钻进被窝以后就把季玉琴紧紧地搂住,要和季玉琴干那个事。季玉琴也是意乱情迷了,抓住二哥那个硬梆梆的生命之根就要往她的身体里塞。但就在二哥呼哧呼哧地翻身上马、马上就要进入她的身体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躺在她身上的并不是大哥而是另外一个人。因为大哥的身材又高又大,而躺在她身上的人又瘦又小。她一见弄错了对象,这才“嗷”地一声惊叫起来,也大骂起来,把全家人都从睡梦中惊醒了。

 母亲就睡在季玉琴的隔壁,中间只隔着一块糊了报纸的竹笆子。被季玉琴的叫声惊醒之后,就关切地问:“玉琴呐,你咋啦?是不是做啥恶梦了?”

 季玉琴哭着说:“不是不是!刚才好象是房山林到我床上来了,把我摸了半天,还要搞我呢!”

 “还有这事?真是畜牲!”

 母亲一听二哥要搞大嫂子,就立即点亮桐油灯,飞快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的脸色铁青,浑身都在颤抖。她端着灯,径直就去了二哥的草窝。这时二哥已经从季玉琴的房里逃了出来,又在自己的草窝里躺下了。母亲二话没说,“啪啪啪啪”就一连打了二哥十几个耳光子。打了之后,就又到季玉琴的房里去安慰季玉琴,她用极其柔和的语调对李达琴说:“玉琴呐,快消消气别哭了。你知道的,房山林就是那么一个二百五,你何必要跟他一般见识呢?既然他没有把你咋样,我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家丑不可外扬呢!这件事你也不要给山树说,你知道的,山树的脾气瞎,给山树一说,那山林又得挨打了!”

 但季玉琴却不听母亲的,她依然不屈不挠地哭着骂着,直到大哥从别人家里唱孝歌回来她也没有停止。大哥一回来,她就哭着把二哥如何摸她、如何要搞她的事向大哥说了,并说:“你们弟兄一大伙,如果都象房山林那样要搞我,那我还咋活下去啊?我们分家吧,我真不想在这样大家人口的家庭过下去了!”

 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而丑事又偏偏出在二哥身上,我料定大哥是要打二哥的。但出乎意料的是,大哥只是长叹了一口起,狠狠地剜了二哥几眼,就把这件事情撂下了。

不过防御措施却加强了,大哥一是给自己的房做了一道可以上闩的木板门,二是轻易不再出门给人家唱孝歌了。万一推脱不掉的,也把季玉琴带在身边。

二哥欲对季玉琴图谋不轨而挨了母亲的打之后,不但没有收心,反而还向母亲要起媳妇来了。象二哥那样的人,要找个媳妇是十分困难的,先不说我家如何穷,也不说我家住的地方如何不好,就凭二哥那个傻样,谁又能把女儿嫁给他呢?

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人间常理,十八岁的二哥也是该找得媳妇了。不过二哥不可能像大哥那样去抢别人的媳妇,必须请媒人按部就班地去讨媳妇才行。要给二哥讨个媳妇,母亲自然没有办法,就把想法对大哥说了。大哥听后冷淡地说:“他那么一个人,哪找得到媳妇啊?我去找找看吧,如果有人愿意嫁给他呢是他的福气,如果没人愿意嫁给他呢我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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