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芬芬离开我的石灰窑后就一路呜呜咽咽的啼哭,一路趔趔趄趄地奔跑,很快就跑出了三元沟,来到了水泉河边。
天气尚早,太阳还迟迟不肯露脸。附近的农舍还紧紧地关闭着大门,没有任何人起床出门。冬天的水泉河已经失去了夏季的淫威,清亮的河水就象害羞的少女一般无声地流淌着。河水的两边都结上了厚厚的冰块,冰块把河水拥挤成了一股小小的溪流。清澈的溪流穿过布满鹅卵石的河床,就象玉带一般穿过水泉坪缓缓地向远方流去。寒风在河面上呼啸着,把河边低矮而又赤裸裸的灌木吹得东道西歪。灌木不堪忍受寒风的暴虐,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尖利的叫声。
王芬芬刚跑到水泉河边,身子一歪就坐在了冰凉的地上。刚才的奔跑,不仅使她跑烂了脚上草鞋,而且把脚也跑烂了。她的脚上长满了冻疮,一走动就钻心的疼。尤其是脚后跟上的冻疮不得了,就象毒瘤一般长在她的脚后跟上使她行动不得。
她艰难地脱下已经洞穿了的草鞋,嘴里咝咝地吸着凉气。疼痛使她几乎叫出声来,但她咬紧牙关忍住了。她脚后跟上的冻疮在她的奔跑中已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正汩汩地往外流着脓血。她朝四周望了望,终于找到一片树叶,她用树叶把脓血擦了擦,撕下破褂子的下褊把脚后跟上的冻疮草草地包扎了一下。
她看着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情不自禁地就流下了眼泪。我听到她坐在那里咕咕叨叨地说:家里没有来钱的渠道,已经穷的买不起一双廉价的袜子了。就是这样,还要受房山林的气。房山林啊,你这个混蛋!这过的究竟是啥日子啊?要不是我的娘家是地主,要不是我的母亲死了,要不是我的脸上有麻子,要不是颜英良死了,我能嫁给你过这种受苦受难受气的日子吗?但就是这样,你还不喜欢我,还常常赶我走,使我有家没处回,有苦没处诉,我究竟是哪一辈子造下的孽呢?为什么在这一辈子受这号的罪呢?我是多么希望你能亲我爱我呵护我啊,可你的心思不在我的身上而在杜卓美的身上!杜卓美不就是比我长得好看一点吗?有什么了不得?你为什么要对杜卓美那么上心而把我不当人看呢?
王芬芬自怨自艾、自言自语地哭泣了一阵,又挣扎着站了起来。河边实在太冷了,身上穿的两件单衣根本就抗拒不了清晨风寒的袭击。刚才奔跑以后身上倒是暖和了一会儿,可歇息一阵之后却更冷了。寒风就象锥子一样直往骨头缝里钻,冻得她直打哆嗦。她把双手抱在胸前抵御着寒冷的袭击,就一步一步地向河边走去了。
可刚要过河的时候,她又犹豫地站住了。可能她在想:回娘家去干什么呢?是回娘家去告状还是回娘家去诉苦?是回娘家去歇息几天还回娘家去享几天清福?母亲已经不在了,娘家只有一个被国家管制着的父亲和一个虽然没有被管制但却仍然抬不起头的哥哥,在父亲和哥哥的面前,自己肚子里的苦水又如何倒呢?他们又如何能理解得了一个女人的苦衷呢?唉,算了算了!会做人的两头瞒,不会做人的两头传。娘家虽好,毕竟不是久留之地。纵然回娘家去住一段时间,不是终久还得回到房山林的身边吗?可回到房山林的身边又怎么办呢?房山林能接纳她吗?如果房山林依然赶她走,她又能往哪里去呢?
王芬芬一时没了主意,就在河边上徜徉起来。
河边上长满了低矮而又茂密刺蓬,刺蓬上挂满了洪水冲过的痕迹——破布、纸片、树叶、绳索......就像万国旗一般在晨风中飘荡着。
王芬芬绕着刺蓬转了一圈儿,又转了一圈儿,终于在一个刺蓬上捡到了一根绳索。可那根绳索已经腐朽了,她刚拿在手上扯了几下,就断成了几节。
她扔下绳索,又绕着刺蓬转起了圈子。这次她转得很远,一会儿转到上游,一会儿又转到下游,最后,终于在一棵柳树跟前停下了脚步。原来柳树上不知道谁栓了一根麻绳,一头绑在树上,一头随着水流飘荡。她捡起水中的那一头使劲扯了几下,见非常结实,就去把绑在柳树上的那一头解了下来。解下来以后,就拿着绳子静静地站在河边上,她似乎在哭,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许久许久,她终于离开河边,向着山根下的一棵核桃树走去了。
我立即明白她要干什么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她是要在核桃树上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不敢怠慢,慌忙没命地向她跑去,并且一边跑一边喊:“二嫂子!二嫂子......”
她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喊声,平静地把绳子的一头绑到树杈上,另一头套上了她的脖子,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在脚下垫了几块活动的石头,只要活动的石头倒下,他也就被吊在空中了。
幸亏我跑得快,她脚下的活动石头还没来得及倒下,我就一把抱住了她,并取下了套在她脖子上的绳索。我愤怒地说:“你这是干啥,难道真不想活了?”
她脸色苍白地瘫倒在地,气息奄奄地说:“房山鹰,你救我干啥?日子总是过不成了,你就让我死吧!”
我说:“想死还不容易,一口起不来就死了。可你想过没有,你才十八岁,今后的日子还有那么长,你为啥要死呢?再说了,你死了,你爹伤心不伤心?你哥伤心不伤心?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他们想想吧?生命是美好的,也是有价值的,要肯定自己的生命,尊重自己的生命,不要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就说我吧,活得连狗都不如,可我却不想死,我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听话,不要再寻死了。你死了,谁也不会可怜你。”
我自顾自地说了一大篇,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不过她站了起来,脸上也慢慢有了血色。
我还想对她说,当一个人要轻生的时候,她的大脑思维肯定出现了严重的障碍: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如果此时冷静一点,把心胸放大一点,目光放长一点,就会看到黑夜过去就是黎明,坎坷过去就是坦途,人生之路千万条,何苦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呢?拿自己最宝贵的生命来作赌注,真是愚痴到了极点!用冷水冲冲头,清醒清醒自己!人的生命不可能复制,只有珍惜自己的生命才能使生命更加长久。世界上的药千万种,就是没有后悔药!人的生命就像太阳一样,有无穷的光明和能量。其实每个人的生命都蕴含着无尽的宝藏、无量的财富------也可能是万吨的黄金,也可能是价值连城的宝石,可惜我们还没有发现,更没有去开发和利用!我们对生命价值的认识还永远不够,利用率还不到十万分之一。如果利用率大大提高,我们就会看透人生,看透世界,明白大自然乃至宇宙的运行规律。我们的视野就会看得更高更远。就不会被眼前鸡毛蒜皮那一点小事障碍住我们人生前行的脚步。认识到了生命的真正价值,就能发挥自己巨大的潜能、智慧和能量,展示出生命的无限活力,收获人生的光彩和辉煌!什么是真正人生?苦与乐同行,喜与忧参半,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曲曲折折……这才是人生。谁都改变不了的现实;谁也改变不了的自然规律,与其逃避还不如勇敢的面对和主动的挑战。这个世界并不缺少快乐,而是缺少发现快乐;这个世界并不缺少自信美,而是缺少发现自信。平平淡淡,没有一点跌宕起伏,能是一部好戏吗?人生原本是一场戏,各有角色无人替。假到真时真亦假,眼花缭乱心更迷。人生百年多苦衷,喜怒哀乐各不同。不识人生真面目,只缘心在尘世中。人生是艺术的再现,艺术是人生的升华!人生是丰富多彩的生活;人生是色彩斑斓的生命!人生绝不是欲生不能,欲死不得,而是活生生的如生龙活虎般的生活!迷茫已经来了,光明还会远吗?空虚已经经历,充实就在眼前!人的一生中,最光辉的一天并非是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而是从悲叹与绝望中奋起、勇往直前的那一天。福楼拜说,请朋友和我一起高喊:我最坚强、我最勇敢、我最自信、我顶天立地、我能战胜一切障碍!我真心希望天下每一个人都能打开自我封闭已久的心灵之窗,让灿烂的阳光照进来,享受幸福之中的烦恼;痛苦之中的快乐,享受人生的美丽多彩。让我们像一只英勇无敌的海燕,迎着暴风雨飞翔着歌唱;歌唱着飞翔!经受过严寒的考验才能享受到美丽的春天;经历了暴风雨才能欣赏到绚烂的彩虹!世界因你而精彩;乾坤有你才辉煌!朋友,请记住:看破红尘数万年,地狱天堂九重天。抛弃烦恼快乐到,改变人生一念间。心念一变,每一天都是新的起点,每一天都是新的开端!乐向红尘乾坤大,笑对人生天地宽!我愿化作一阵阵春风,吹拂你的心灵,为您带来温情和大爱;我愿化作一朵朵莲花,在您心池开放,为您带来快乐和吉祥;我愿化作一缕缕阳光照亮你的心灵,为您带来光明和辉煌!人生低谷正是人生奋起的前奏,希望的开始,黎明的曙光。孙子兵法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人生起起伏伏、跌跌荡荡,历经苦难而后快乐,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啊!人生最精彩的不是成功的一刹那,而是在披荆斩棘的奋斗过程中!流浪歌手张明远从十一岁时开始流浪,到现在已经几十年,靠每天十几个小时街头唱歌,为父母买了房子,自己很快乐。其实,人生之路就在脚下,只要鼓起勇气,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什么叫做明白的人?道理明白、思维通达,你就没有烦恼,遇到烦恼的事物很容易解决,成为这样的人,多快乐啊!
这些话,我只在心里说,并没有讲给王芬芬听。
但王芬芬似乎听到了我心里的语言,她看了我一眼,轻轻地问我:“你咋来了?”
我笑着说:“我早就来了,我如果不来,你不就吊死了吗?”
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我真是走投无路了,不然,谁会寻短路呢?”
我说:“那是你的心胸太狭窄了,如果想宽一点儿就啥事都没有了。二哥不是要离婚吗?离就离,离了你再重找一个。这个世界缺钱缺粮,就是不缺男人,你怕啥?”
王芬芬在我的劝导下,终于平静下来了。她在河边上站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回娘家去小住几天。她的娘家住在王莽山大队的一座大山上,过了水泉河,走三里路的防洪大堤,再走十里山路,就能回到娘家去。
这里的河面很宽却没有桥,要过河只能踏着石头过。人们为了冬天过河方便,就在河水中整齐有序地排列了几十块跳石。那些跳石都很大,最小的也需要两个人才能抬得动。由于长时间的脚步磨擦,跳石光溜溜的十分难走。
太阳还没有出来,每块跳石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霜花。王芬芬小心翼翼地踏着跳石,向水泉河的那一边走去。她感到很冷,也感到很饿。昨天下午二哥不但打了她,而且还不让她吃饭。到我的石灰窑以后,她本来要弄点什么东西填填肚子,但看到我一贫如洗的样子又没好意思张口。我也真笨,竟没有问她吃饭了没有。现在,她已经饿得两眼泛花了,真想一步就跨回娘家好好吃一顿饱饭。
可正当她走到河中间的时候,却见二哥从河的那一边迎面走了过来。
王芬芬不知道,二哥昨天晚上把她赶走之后就又到杜卓美家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浑身精湿,满面青紫,双目无神,脚步踉跄,两只手血肉模糊,就象落水狗一般趔趔趄趄地撞到了王芬芬的面前。
王芬芬要躲避已来不及,只有往旁边一站让二哥先走。
二哥目光呆滞,就象没发现王芬芬一般,木然而又机械地擦着王芬芬的身子走了过去。
王芬芬见二哥麻木而又痴呆,心里立即就充满了疑问:房山林不是到杜卓美家去了吗?咋就落了水、手还受了伤呢?是他自己落水的还是被别人推下水的?是他自己弄伤的还是别人把他打伤的?杜卓美并不是住在河边上的,他怎么会弄成了这个样子呢?
王芬芬满腹狐疑,立即就打消了回娘家的念头。房山林的衣服已经结冰,必须立即给他换下来;房山林已经冻坏了,必须立即让他取暖;房山林的手受了伤,必须立即进行包扎;房山林肯定饿坏了,必须立即给他做吃的东西。房山林虽然不喜欢她,但作为妻子,她不能扔下房山林不管。
王芬芬这样想着就跟在了二哥的后面。二哥走快她就走快,二哥走慢她就走慢,反正总与二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过她的心里却一直都是翻江倒海的,既为二哥对杜卓美的痴情而感到懊恼,又为二哥对她的冷漠而感到伤心。她真想大声地对二哥说:“你这是何苦啊!自己有女人不守,却要去守人家一个没有出阁的姑娘。现在好,姑娘没守到,自己反倒成了那副模样!”
王芬芬心里这样想着并没有说话,她怕刺激了二哥,二哥又打她。
实际上,二哥已经没有力气打她了。二哥连冻带伤,浑身已经僵硬,神智已经不清,虽然还知道回家,但思维已经呆滞,走路已经东倒西歪,哪里还有力气来打她呢?
二哥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会儿,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会儿,短短的五里多路几乎走了两个小时。好不容易走到房头上,就遇母亲惊叫了一声:“我的娘哎!你这是咋啦?”
母亲刚起床,正一步一喘地把尿桶往厕所里送,见了二哥,也顾不得倒尿桶了,就关切而又惊恐地站在了二哥的面前。
三哥、陈俊英、三姐和季玉琴也都起来了,都在各自的火塘里烤着大火。听到母亲的叫声,就都出了门。看到二哥那个样子,就都围了拢来,既指责二哥不该虐待王芬芬而去守侯杜卓美,又关切地询问二哥为什么不小心滚到水里去了。
二哥铁青着脸,看也没看众人一眼就走向了自己的家门口。众人见二哥不愿理他们,就都又回家烤火去了。二哥走到自己的家门口之后却愣愣地站住了。他抬了抬胳膊,胳膊不听他的使唤;他抬了抬手,手也不听他的使唤。他的胳膊和手都已经冻僵了,他已经没有办法解下裤腰上的钥匙开门了。
王芬芬从后面赶来从二哥的裤腰上解下钥匙,咔礤一声打开门就回了家。她知道二哥已经冻坏了,必须马上为二哥解冻。她从灶间抱了一抱干柴,眨眼工夫就在火塘里烧起了一塘大火,叫二哥马上换衣服烤火。但二哥却没有进屋,仍然痴痴地站在门口。王芬芬见二哥不动,就喊:“快进屋换衣服啊!”
二哥没动。
王芬芬又喊:“快进屋换衣服烤火啊!”
二哥仍然没动。
王芬芬见二哥那么倔,就壮着胆子就去拉二哥。谁知她刚把手碰到二哥的身上,二哥就“咕咚”一声倒在地上翻开了白眼。
王芬芬慌了手脚,忙把二哥往起扶,谁知二哥十分沉重,王芬芬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把二哥扶不起来。她以为二哥死了,就急得大叫起来:“快来人呐,房山林死喽!快来人呐,房山林死喽!……”
这个惊人的叫声立即就把母亲、三哥、陈俊英、李达琴、三姐都惊动了,他们七手八脚地把二哥抬进屋里,又是呼喊二哥的名字,又是揉二哥的胸口,又是掐二哥的人中,又是给二哥灌开水,好不容易才把二哥折腾得醒了过来。但醒过来以后的二哥,仍然是痴痴呆呆的一句话也不说,只向众人看了一眼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王芬芬见二哥醒了,就叫三哥帮她脱掉二哥的衣服塞进被窝,而她却就在二哥的浑身上下揉搓起来。她听父亲说过,人冻僵了是不能急着烤火的,人冻僵了急着烤火人就融化得快,人融化得太快了就会瘫痪,所以她就在二哥的身上不停地揉搓。她要把二哥的身子先揉搓热,然后再让二哥烤火。
二哥身上很多部位都被冻僵了,手碰在上面就象碰到冰块上一样冰冷。王芬芬的心里是既气又痛既恨又爱,一边揉搓一边就忍不住要咕叨:“活该!活该!自己有女人不守,偏偏要去守别的女人!这下好吧,差点把命都丢了!……”
二哥就象死人一般僵硬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王芬芬的咕叨他听到没听到,反正他没吭声。
原来,昨天晚上二哥把王芬芬赶走之后就又到杜卓美家里去了。到杜卓美家去的时候杜卓美不但已经睡下了,并且还从房中传出了轻微的鼾声。二哥想着杜卓美睡觉的样子,浑身的血液就沸腾了起来。真想破窗而入,立即就跃到杜卓美的身上去。但想到杜卓美美丽而又冷峻的样子,二哥又没有那样做。二哥在杜卓美的窗子外面站了一会儿,就象以前一样轻轻地敲着杜卓美的窗户轻轻地叫道:“卓美,卓美,你打开门让我进去吧,外边冷呢。我给你买了一块香皂,你收下吧,我喜欢你呢,你就答应嫁给我吧!”
杜卓美自然不会理睬二哥,也不会打开门让二哥进去。但二哥仍然痴痴站在杜卓美的窗下等待着杜卓美给他开门。夜复一夜,二哥就是这样度过的。二哥真是傻得可以也痴得可以,他似乎并不知道这样的等待将会毫无结果。二哥身上揣的那块廉价的香皂虽然已经被他的体温捂干了,但他仍然要送给杜卓美作为定情信物,仍然要杜卓美答应他做他的老婆。
夜渐渐深了,二哥的腿站酸了就蹲着,蹲酸了就又站着。一阵一阵的寒风从水泉河的河面上刮过来,他似乎也不知觉。当鸡叫头遍的时候,二哥终于瞌睡了。起初他还硬挺着,但挺着挺着进入了梦乡。
世上难得有这样的傻汉,也难得有这样的痴情人,有几次杜卓美都差点被二哥感动了,但一想到二哥是个傻子心又凉了下来。杜卓美已经被二哥缠怕了,总想让二哥断了那个念想,但她一个弱女子,家庭出身又不好,能有什么办法能使二哥断却那个念想呢?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酝酿之后她才有了办法,白天的时候她对杜大安说:“叔,请你去给房山林谈谈吧,他整天整夜地纠缠我要我跟他结婚,我真的已经害怕了!不说他已经有了媳妇我不会嫁给他,就是他没有媳妇我又咋会嫁给他那个瓜瓜货呢?我真的已经烦了,你想想办法让他别再缠我了。我一个姑娘家,长期被他那样缠着,将来我还咋嫁人呐!”
杜大安本来早就想收拾二哥了,此时见杜卓美求他就忙说:“这好办,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
杜卓美见杜大安把话说得恶狠狠的,就又说:“不过,叔,他人虽然瓜,可心是好的,你可千万别伤害了他。”
杜大安说:“这你放心!我既不伤害他,又叫他有苦说不出。”
在水泉坪,杜家是个大户,一千八百多户人家几乎有一半都姓杜。姓杜的人家族观念都很强,不管是过去的恶霸地主还是现在的贫下中农,也不管是过去国民党员还是现在的共产党员,只要家族里遇到了什么事就不分什么高下三等了,就都抱起团来对付别人。
杜大安当着生产队的副队长,在杜氏家族中也算得半个能人,当晚他就找了几个姓杜的小伙子交代说:“今天晚上给你们一个任务,去把房山林教训一下。不过你们只吓唬他一下就行了,千万别把他弄伤了。”
那几个姓杜小伙子领了杜大安的“圣旨”,就悄悄地埋伏在了杜卓美房子的周围。二哥在杜卓美的窗子外面守侯到后半夜正打瞌睡的时候,一条麻袋从天而降,一下子就把二哥罩住了。二哥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人取下麻袋“咕咚”一声撂进了水泉河的一个水潭里。虽然没有伤害二哥的性命,但哪个活罪也够二哥受的了。那个水潭的水虽然只能淹到人的脖子,但面积却很大,足足有几亩地那么大。还是一个死水潭,水潭上面结着厚厚的冰。二哥被撂进水潭之后,就把冰砸了一个大窟窿。二哥艰难地在冰窟窿里站起来,只有一边用双拳破冰一边往岸边走。当他历尽千难万险走到水泉河边的时候,就差点被冻得失去知觉了。求生的本能使他爬上了防洪大堤,也不可能再到杜卓美的窗外去了,就慢慢地向家里走去。刚走到三元沟口,就碰上了王芬芬。
二哥虽然不理王芬芬,但王芬芬偏偏要理二哥。她让围观的人都出去,然后就脱光衣服上了床。上床后,就把我二哥搂进了怀里。这个可怜的女人,她是要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我二哥这个可怜而又可憎的男人。我知道,她不仅想温暖二哥的身体,她还想用她滚烫的心来暖热二哥那冰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