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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翔的大鹏(张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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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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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托起人生的希望》连载

第一章 尴尬时刻



火车到站了,吴福堡和建凯舢都站了起来,准备下车。

吴福堡伸直双臂,使出全身力气,向空中舒展着。他伸着懒腰,嘴上还振振有词:“唉吆,累死我啦。”说完,吴福堡张大着嘴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觉得胸腔舒畅多了。然后,他转身面向行李架,看见了自己的那个军绿色的帆布旅行包。他抓住包的一角,往外拽了拽,这才握住两个包袢子,取了下来,拎在手里。他站在原地,看着慢慢腾腾地在拾掇东西的建凯舢。

吴福堡最看不习惯建凯舢的这种黏黏糊糊的劲头,慢就慢呗,嘴里还啰里啰嗦的搞个不停,说什么:“把累死了常挂在嘴边上的人,那都是平时太舒服了,稍稍累一点,就会说这种鬼话。那些真正辛苦的人,他们伸懒腰的时候,才不会这样说呢。他们会说,哎呀,真舒服。”

吴福堡望了望建凯舢,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在嘀咕。这个建凯舢,这张嘴啊,就像个茅坑一样,损人的不得了,说就说话吧,说什么,说鬼话。我是鬼,你不也是鬼吗?还能跑掉了。我们两个,都是同一类的,我是鬼,你也跑不了啊,你也是鬼,一对活鬼。

吴福堡看着建凯舢拾掇停当之后,就说:“还不走啊,站在这里就像根桩一样,想在这里过年呀?”

建凯舢说:“我们两个人,你就是领导,一切都是你说了算。你说走,我们就走呗。”

“你干事的水平,要是和你拍马屁的水平一个样,那就好了。”吴福堡说完话,瞟了一眼建凯舢。

建凯舢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接过来就说:“你这个人啊,真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事事都想做主,你不就想当我们两个人的领导吗?人家说透了你的心思,又不是挖了你的心,你又何必要遮遮隐隐地护着呢?”

吴福堡说:“我不说,你想不想得起来,我们先在家把销售合同拟好,再拿去给销售科长看看啊?你这个榆木疙瘩,又不想事情,我拿了主意,看来,你还有点儿不服气呢。我如果要是再不拿主意,把事情搞砸了。回去以后,哪会有轻松日子过吗?那还不是让人家的吐沫星子给淹死啦。人家会怎么说?人家会说,唉吆哎,人家多有福,公费旅游哎。建凯舢,我跟你讲啊,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是浑身是嘴也讲不清啦。”

建凯舢说:“只要你说的对,我岂有不听你的道理呢?都听你的还不行吗?你提拔科长之前,从事过销售工作的。所以呢,这次出来搞销售,你当然是老猫上锅台啊,轻车熟路啰。”

“走吧,车上人都走了,只剩咱两个人了。快走啊,还在这里贫嘴。”

“好噢。”

吴福堡和建凯舢下了火车,找到了个旅馆,住了下来。第二天太阳晒到屁股了,他们才起床洗漱。吃过早饭,他们不慌不忙,晃晃悠悠来到这家事先电话联系好的单位。他们进去,找到了经理,拿出了介绍信,说:“陆经理,我们是鹿辉食品有限公司的,这是介绍信。”

陆经理没有接吴福堡递过来的介绍信,只是伸着头看了看。然后,他抬起头来瞅着他们两个,一会儿望望吴福堡,一会儿看看建凯舢,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陆经理自己从上衣兜里掏出香烟,抽出来一支,把放在桌面上的打火机拿起来,“当”的一声,盖子打开。“嘭”的一声,冒出青火。只看见的他的两个腮帮,往里一陷,烟头就有一大截都烧红了。一股青烟,从他的嘴里出来,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片缭绕的烟雾。他一手拿着打火机,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另一只手,用食指打着打火机转。他慢调斯语地说:“你们落伍了,至少落伍有两三年的光景了。两年前,还勉强有人拿着介绍信来跑业务。三年前,像你们这样的人,拿着介绍信来跑业务,我们还得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们。现在,哪里还有人拿着介绍信来办跑销售的呢?你们还以为,这是几年前啊。嗨,跟你们讲这些,也许你们都还没有听懂哟。”

吴福堡唰的一下,脸红了,尴尬得不知所措。他望了一下建凯舢,又望了一下陆经理,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衣兜。吴福堡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从来不抽香烟的。他没有烟瘾,自己从来不买香烟,属于人家给就抽。抽,也纯是为了应付场面,吸着玩的。以前跑销售的时候,都是坐在办公室里搞销售,想买货的厂家找上门来,散香烟,请吃饭,那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仅仅两三年的光景,这世界也变化忒大了。

吴福堡有点阿尴尬,他对陆经理说:“不好意思啊,我从不抽香烟。你看,到你这里来,我都忘记带香烟了,真是对不起啊。我想,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业务哈,我们在电话上都已经说好了。”

吴福堡说过,把座椅往陆经理的跟前拉拉,大概是想套套近乎。他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合同书,笑容可掬地说:“这是按照我们在电话上谈好的内容,我拟的合一份同,你看看。”

陆经理接过合同,往办公桌上一放,说:“我现在很忙,你们下午再来吧。”

既然陆经理都这样说了,吴福堡想,这谈业务,不能硬来,得给彼此一个空间。所以,他也就站了起来,伸过手,准备和陆经理握手。

陆经理说过话,低着头,整理着他办公桌抽屉里杂七杂八的东西了,根本就没有理会吴福堡伸过来的手。吴福堡又一次红了脸,缩回手来,客气地说了一声:“陆经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啦,你忙,我们下午再来。”

下午,吴福堡买了一包好香烟,是七块钱一包的高档烟,和建凯舢一起信心满满地往陆经理的办公室走去。他们走进陆经理的办公室,吴福堡拿出香烟,拆开,抽出一支递给陆经理。

陆经理抬起头,望着吴福堡,翻了翻上眼皮,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你是真不懂经,还是想显摆显摆啊。”陆经理说吧,没有伸手接吴福堡递过来的香烟。他打开自己办公桌桌面下中间的那个抽屉,拿出一包比吴福堡递过来的香烟还要高档的烟,自己拆开,抽出一支点着,吸了一口说:“我这里的香烟,随便拿出来哪一种,都比你手里拿的香烟好。”他肆无忌惮地打开办公桌一边的柜子,给吴福堡看。

吴福堡瞟一眼,里面大概有二十几条高档香烟。他心想,现在的世界,是彻底的变了。以前自己搞销售的时候,也曾收过业务单位的礼品。不过那时,还是遮遮隐隐,可不敢这样的明目张胆。这不是我在显摆,是你陆经理在显摆吧。

市场变了,销售单位和采购单位的位置彻底地颠倒过来了。吴福堡现在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既然是明白过来了,那就按照明白过来的思路办吧。他谦逊地说:“陆经理,实话跟你说吧,我也是很长时间没有从事过销售工作了,看来的确是与市场脱节了许多。有些礼节上不得到位的地方,实在是太抱歉了,对不起啊,请你多多谅解。陆经理,我们的合同你看过了吗?请多多指教,多多指教。”吴福堡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地点头哈腰起来。

陆经理把放在桌上的合同往吴福堡的面前一推,说:“看过了,拿回去重新整理。”

这种事情,吴福堡曾经也做过。不过自己那时候没有他这样的过份和嚣张,不拉脸,都是笑着,指指合同这里的缺陷,那里的毛病。

吴福堡想把这次销售工作做成,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认了。吴福堡满脸堆笑地说:“陆经理,你看,我们的合同那里有问题,我们商议商议,看看能不能达成共识。”

陆经理抬起上眼皮,望着吴福堡说:“哪里有问题,你自己还不知道?”

“你看,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触过销售工作了,反应有些愚钝,请你给予指点。”

“哎呀,我是给你台阶下,你就是自己不往下走,真是拿你没有办法。我们两个单位,按照这份合同,我们是没有合作的空间了。这样吧,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吧。怎么啦?还不走人,听不懂人话啊?”

吴福堡心里的气啊,是一股一股的,这哪里是人讲的话呀?畜生讲的话,人当然听不懂了。建凯舢看着吴福堡想要发火的样子,赶快站出来打圆场。他说:“生意不成仁义在。有机会,我们再合作。”建凯舢既没有对着陆经理说话,也没有看着吴福堡。他从陆经理的办公桌上拿起合同往衣兜里一揣,拉着吴福堡就走了出去。

吴福堡的胳膊被建凯舢死死地搀着,他们一起走出了陆经理的办公室。吴福堡感到自己这次的面子丢大了,都丢出省了。事先已经电话联系好了,无论是价格,还是付款方式,都说的是一一当当的。怎么啦?千里迢迢来到他们这里,陆经理却变卦了。不但变了卦,他还一点面子都不给,当面被羞辱了一番。你说气人不气人。

吴福堡,别生气呀。生气也没用,我们还是赶紧的,往回赶吧,看看能否赶上今天的火车。”建凯舢一边劝说着张福东,一边拽着他往火车站的方向跑。

吴福堡一边走一边生疑地说:“哎,干嘛这样急啊?你不是衣兜里没带路费吧?”

建凯舢说:“路费我是带了。”

“你什么意思啊,不是就仅仅带个路费的钱吧?”吴福堡问。

“你不是说不要带那么多的钱吗?什么吃饭住宿,人家肯定会安排好好的。月底了,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有发,我怎不能把家里的钱都带在身上吧?老婆还要带孩子在家里买菜吃饭呢。”建凯舢或然扭过脸来,满脸疑惑地问吴福堡“你不是也没带钱吧?”

吴福堡从建凯舢的手里犟出自己的胳膊来,不好意思地看着建凯舢说:“我不是跟你一样吗,衣兜里也没有几个大子了。先把回去的车票买了再说。回不去,那就笑话了。”

他们到了火车站的售票大厅,将两个人衣兜里的钱凑在一起,刚够买了两张返程的火车票。车票是第二天下午十四点四十六分,每天只有这一趟。

两个人从售票大厅出来,已经成了两个真正的无产阶级了。除了两张返程的火车票,衣兜都是空空的,连一个大格子都没有了。庆幸的是,旅社没有退。因为是过了退房的时间,旅店的老板说,退房可以,钱是一分钱都不会退的。所以呢,他们就没有办理退房手续,这倒是歪打正着了,今天晚的住宿问题不用担心了。

走出售票大厅,这两个人都像是个斗败了架的公鸡一样,耷拉个头,没有一点的精气神了。他们漫无目标,穿梭在人群中。在火车站的广场上,有要饭的,是只要钱,不要饭菜的那一种。有兜售小商品的,还有卖唱卖艺的。在广场的另一角,有一个人,拉着小提琴,地下放着一顶旧帽子。有人站着听了一会,就往那顶旧帽子上扔上一毛伍分的,也有一块钱大票的,太少了。

吴福堡说:“建凯舢,你不是会唱京剧吗?来一段京剧。你唱,我收钱,怎么样?我们也来搞点额外收入。这样,最起码,我们今天的晚饭问题解决了。”

“你怎么不唱啊?叫我丢人啊,亏你想得出来。”建凯舢瞪了吴福堡一眼,拉着脸,生气地说。

“不唱就算啦,生什么气啊?到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可别说我没出主意啊。”吴福堡也是打不起精神了,有气无力地嘟噜着。

走过广场,转上几个拐角,前面有个寺庙。寺庙的门前,有个放生的鱼池。这个鱼池的水里有许多的硬币。吴福堡看了看,周围没人。他扭过头来,对建凯舢说:“建凯舢,你会游泳吧?”

“会啊,怎么说?”

“看见了没有?水里有钱哎。下去捞吧?”吴福堡下巴颏往前一抬,用窝成圆形的嘴点点说。说过,他又瞟了建凯舢一眼。

建凯舢说:“你呀,竟出的都是些馊主意。”

“啥叫馊主意?能解决吃饭的问题,就不是馊主意。”

“三顿不吃饿不死。我丢不起这个人。”建凯舢的话说的虽是很狠,可他还是站在那里没有挪动一步。他的眼睛也还是盯着水里的那些硬币,没有移开。半晌,他说:“你怎么不下去啊?”

“我不会游泳,你会游泳啊。”

“去你的,我才不下去呢。”说完,建凯舢扭屁股就走了。他转身很快,走了两步,脚步又慢了下来。他回头望了一下水池,又说:“放生池,水怎么会很深呢?你就是不想下去,支我下麦田棵。”

死要脸,活受罪。是面子让他们的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响了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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