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凯舢回到家里,把郭良程的事情和温二妮细细地叙说了一遍。温二妮听了以后也很生气,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老婆?老人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哪有这样的人啊?她的心让狗给叼走了吗?真是不是人做的事。
建凯舢语气沉重地说,这就是隔壁邻居小夫妻吵架,我们也都会去拉拉架,劝劝和,是吧?现在,我们怎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好的正常人,被他老婆当成精神病人送进了精神病院吧,我真的想伸手拉他一把,如果我们真的要是视若无睹,麻木不仁,不去救他,让他再一次地被抓进精神病院,我会于心不忍,会懊悔一辈子的。
温二妮说,这个孙攸婇,说起来,是可恨。可是,你要是真出手去救郭良程,我又有些担心。常人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弄得不好,人家妻子会找上门来闹事的。常话不是说嘛,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更何况她是个泼妇,真的要是找上门来了,那麻烦可就大了。你报警吧,就是警察来了,也不好协调这样的事情。小老虎那样的事,那就不一样啦,难道他们的胆量能大飞天?他们要是胆敢把事情搞大了,难道警察会不管?那还了得,法治社会,且容这些乌龟王八蛋兴风作浪?
话虽这么说,小老虎这些人,他们就是和我们胡搅蛮缠,天天小打小闹的,那我们还不烦心透啦?
该说的话,我也说了,你要是真想帮他,我也不反对,只是要小心些,提放着那些坏人挖陷阱,坑你这样善良不设防的人。细想一想,也真的难以置信哈,他的老婆真的有那么坏吗?不要说吴福堡怀疑,就是我,我也不相信呢。
建凯舢说,相信不相信,进入工作状态就知道了。他要是骗我,我又不是七岁八岁的小孩,难道还看不出来?人在困难的时候,多么希望有人来拉上一把啊,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遇上了,这是上帝的安排,我们就伸伸手,拉上一把,哈?
你这个人,就是心太善了,你说你不是七岁八岁的小孩,我说你就像七岁八岁的小孩一样,思想纯净,心地善良。不过,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温二妮又嘀咕了一句,嗨,大事你当家呗,这辈子,看来是改不了了,你拿定的主意,谁有办法让你改变呢?
早晨,天色已经大亮,蔚蓝色的天空,没有一片云朵。郭良程躺在床上,睁着双眼,透过窗户,看着那一小块天空。从眼睛刚睁开的时候看起,那天空还是墨兰色的,现在天空,已经渐渐变成蔚蓝色了。
一束阳光穿过窗户,照进了房间里的地面上。郭良程睡不住了,他穿上衣服,虽说算是起床了,可是他仍然躲在小旅社的房间里,门也不敢开,像只待在笼里的困兽一样,急得团团乱转。
今天早晨,建凯舢会不会来小旅馆,郭良程心里是一点哈数都没有,特别是建凯舢的朋友吴福堡说的那些话,一直到他的耳边嗡嗡乱响,无论他怎么轰,就是轰不走它,搅得是他心神不宁,六神无主。他在心里,翻来覆去,弄死也找不到明确的答复。
嗨,我现在是深陷泥潭了,要是没人拉一把,还会越陷越深,直至窒息死去。不会吧,天生我才必有用,我怎么会在这个小小的泥潭里就轻易窒息毙命呢?上帝不是安排好建凯舢,这个善良的主儿来拉我一把吗?他不会违背上帝的旨意,他不会违背内心深处良知的召唤,他会伸出援手,将我从泥潭里拉上来。可是,他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呢?他一定会来的,我们约定好的,我们将一起共享荣华富贵呢?他不会不来的。今后我们还要携手同行,共谋发展,难道他会放弃吗?不会的,他会回来的。他的善良将促使他伸出援手,我不会看错,我是绝不会看错的,他一定回来。这就是他的脚步声,不错,就是他的脚步声。怎么啦?怎么会走到隔壁的房间去呢?一定是走错了。原来不是他,说话的声音不像,是我听错了,不是他的脚步声。
太阳出来了,阳光都照进房间了,建凯舢,怎么还不来呢?郭良程现在真的是失望了。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床上,焉了。看来,建凯舢是真的不会再来了,也不知道建凯舢把我昨夜的住宿费交了吗?要是没交的话,我该怎么办呢?那我可真的要被困死在这儿了,我的上帝哎。
“咚,咚,咚”
郭良程一下子从床沿上跳了起来,跑到门口,把门打开一条缝,一看是建凯舢,他想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但是,他的脸,双颊的肌肉都在颤动,又怎么能掩饰住他内心的亢奋呢?郭良程急忙伸过手,去拽建凯舢的袖子,往里面拉。建凯舢的胳膊,明显地感觉到,郭良程的手在颤抖。
建凯舢走进房间,还没有坐下,郭良程就着急地问道:“你妻子怎么说,她同意你到我们两的公司里去工作吗?”
“她同意了,这下子该放心了吧?”
“你老婆和你一样,都是大好人。”
“谁遇上了你这样的处境,都会拉一把。好听的话,我们就不说了。我们来商量一下,我该怎么来帮你?报警?怎么样。”
郭良程连忙拉着建凯舢的手,说:“千万别报警。”
“怎么啦?”
“你想想啊,你报警了,警察来了会怎么办呢?他们会惊动孙攸婇,他们会领着我到精神病院做鉴定。如果是这样,那我不是自投罗网吗?”
建凯舢的眼珠子一下子被弄定神了。他想啊,是有这种可能呀,那该怎么办呢?时间长了,我也拖不起呀,馄饨摊不摆了,我们这一家子还要生活呀,我该怎么办呢?
郭良程看建凯舢束手无策的样子,心想,这人,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但是,遇事缺少主见。看来,我得要多些拿主意才行。他说:“今天我们首先到第一人民医院去。你带着我去看精神病科,让他们给我做个鉴定,证明我是一个正常的人。只有等我拿到这样的鉴定报告了,我们才有主动权。如果拿不到这样的鉴定书,或者病历,那事情就复杂了。”
建凯舢想了一下,觉得郭良程说的这些话,确实是有些道理,就朝他点点头,说:“那好,我们就先这么办吧。”
和建凯舢说好以后,郭良程又换了一套衣服,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许多。他们俩一起来到医院,挂了个专家号,按照护士的指导,他们推门进了一间门诊室。专家门诊室里,坐着一位头发和皮肤一样白净的老医生。他看着两个一起走进来的人,满脸疑惑地把这两个人都反复地瞅了瞅,然后他不解地问:“你们谁看病?呀”
建凯舢指了指郭良程,说:“他看病。”
这个老医生,一脸疑惑的表情仍然没有消退,看了一眼郭良程,又扭过脸来问建凯舢,说:“有什么症状吗?”
建凯舢说:“什么症状都没有,就是想来看看。”
一丝诡异的笑意从老医生的脸上瞬间飞过,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建凯舢说:“有意思,几年都没有遇上这样的怪事情了。”他笑了一下,说:“今天又遇上,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啊。”
他一连串地问了郭良程好几个问题,郭良程按照老医生的提问,一一做了答复。老医生又拿起一个小皮锤,走到郭良程的身边,弯着腰,在郭良程的胳膊肘和双腿膝盖的弯曲部分上敲了敲。他直起身子,一边往自己的座位上走,一边摇着头。他抿着嘴唇,往一边歪了歪,谈谈的笑了一下,说:“没有发现到有什么异常呀。”
建凯舢说:“那就麻烦老医生给开张鉴定报告吧。”
老医生邹着眉头,盯着建凯舢的脸,看了一会。然后,他拿出病历,翻开,又拿起蘸笔,握在手里,低着头,看着病例,想了想,他又停了下来,将蘸笔放回原处。他转过脸,用一双老辣的眼神死死盯着建凯舢看,似乎在等待建凯舢说些什么。
建凯舢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用下巴颏点点病历,又眼巴巴地看着老医生。
“开病假?”老医生问。
建凯舢摇摇头。
“那就住院检查吧,不过,出院的小结有可能达不到你们的要求,有可能会出现未发现病人有异常症状的诊断结论。”老医生望着建凯舢说。
郭良程住院检查了。
一周以后,建凯舢来到了医院,给郭良程办好了出院手续。郭良程的出院小结,正如老医生所预料的一模一样,该病人未见精神异常。紧跟在出院小结的后面,是一叠厚厚的检查报告,什么脑随体检查报告,什么心电图检查报告,什么视网膜细微结构横断面扫描报告啊,七零八落的一大堆,还有呢,什么心理医生会诊报告,精神病史语言检测会诊报告,等等,等等。既然未见异常,医院就应该出一份鉴定报告吧。不管建凯舢如何商量,主治医生就一句话,本医院没有赋予精神病鉴定诊断权利,要鉴定报告,就得要去相关鉴定职能的单位才行。没办法,建凯舢只好回来,跟在病房等候建凯舢信息的郭良程说。郭良程看了看那些材料,说:“不开就不开吧,有了这些材料,也能说明问题了。”
既然郭良程都这么说了,看来是稳操胜券了,那还等什么呢,赶紧去报案吧。建凯舢就对郭良程说:“我们现在去报案吧,赶快把这些狗男女给抓起来,以解心头之恨。”
郭良程说,不要急,还有些工作必须要做在事前,这样才能万无一失,稳妥些。
有了这些材料怎么就不行呢?还有什么事情比出心头这股恶气更重要啊?建凯舢真的有些不理解了。
郭良程说,我有一个堂叔叔,他有一个表亲家,他的儿子在我们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工作,听说他大小还是个单位领导。现在,我不便于抛头露面,麻烦你去找一下他,请他帮帮忙。
我的乖乖,从箱底里翻出了一个绕了十八道弯的亲戚,现在想拿出来晒晒,可能性不大吧?人家会帮忙吗?
你都会帮忙,人家是警察,正义感更强,肯定会帮忙的。郭良程是这样劝建凯舢的。
建凯舢在心里咕哝着,这个郭良程,狡猾狡猾的,他肯定是心中没有底,想糊弄我去,才这么捣鼓的。好吧,去就去吧,帮人帮到底,送佛到西天。建凯舢跑了好几趟,终于找到这位领导了,名字还弄错了一个字。不过,人家还是很热心的,耐着性子,听建凯舢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一咕噜地倒出来了。然后,建凯舢还冒昧央求,说,领导哎,这样的坏人,你们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法办哈。
这位领导没有表态,只是说,这是家庭内部矛盾,走上司法程序,是要讲证据的。你们没有相关单位的鉴定报告,我们无法立案。他拍拍建凯舢的肩膀说,家庭内部矛盾,协商解决,不要把矛盾激化了。你去找孙攸婇谈谈,看看她的态度再说。说完,他还问建凯舢,你哪天去找孙攸婇谈呀,这事宜早不宜迟。建凯舢说自己准备哪天去。
领导说,最近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很多,工作很忙,这就不陪建凯舢闲聊了,你请回吧。
嗨,我怎么是在和你闲聊呢?我是在向你汇报情况呀。这……这不是在下逐客令吗?好了,我走,行了吧,没有结果,我也没有办法了,回去和郭良程说,看他怎么着了。建凯舢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