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芝苦口婆心地跟建凯舢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气,使得小儿子建凯舢仿佛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妈妈身旁的一颗小树,自己的整个身心像是被阵阵暖风吹拂摇曳似的,那温和清爽的气息渐渐沁入了肺腑,暖化了心上的浮霜,一切的一切都已化成了温馨的甘露。
冰冷的住房,如果没有人住,永远只是间冰冷的房屋。人,是赋予万物灵性的精气神,情感才是人性灵气中的统帅。人世间,无论什么情感,永远都是血浓于水。难道那冷冰冰的住房比家庭和睦还要重要吗?没有,永远没有,孩子。
建凯舢曾经在心里面责怪过大哥自私的行径,他甚至于也曾认为爸爸妈妈是太偏心了,太溺爱大哥大嫂了。现在,这些曾经的纠结,全被妈妈春风般的话语刮得无影无踪了。他理解了大嫂。他认为,从表面上看,大嫂偏激的自私行为,是为了自己。实际上,她心中装的是她那个小家,她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我的大哥,为了我的侄儿。这有过错吗?真的是很难说哎。
大嫂的过激行为完全将自己的小家庭孤立于整个大家庭之外了。想到这里,建凯舢黯然伤感,他为大哥惋惜,他同情起自己的亲哥哥来,同情他对大嫂的过激行为径直就是束手无策了。大嫂啊,你想过了吗?父母无论到哪,都会张开双翼,将孩子呵护在自己的腋下。你呢?你却干出了这等的缺德事情来,你怎么鸠占鹊巢呢?这让父母多么伤心啊。
爸爸妈妈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想有一个生活舒适的家,想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条件,有错吗?没有。再说了,爸爸妈妈每往前走一步,都是拉着你们的。在他们的心中,装的更多的是自己的孩子。孩子再大,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宝贝疙瘩,是爸爸妈妈的心头肉啊。孩子们饿的时候,他们自己可以饿着不吃,也会省下一口饭来,让孩子们先吃饱。自己住得再不好,也会把最好的地方让出来,先把孩子们安顿好了,这才想到了他们自己。中国的父母,他们永远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大嫂,你又何必如此要这样猴急猴急的呢?父母带你们一起过日子,你们怎么就不能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呢?大嫂呀,你这样做,让爸爸妈妈有多难看呀。
李秀芝和儿子建凯舢正在说话的时候,建大山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笑呵呵地说:“你们在说什么呢?”
李秀芝扭过头来,看着建大山说:“我在和凯舢把房子的事情说说,好让凯舢的心抹抹直。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想通了,他就能理解爸爸妈妈的难处了。”
建大山拍拍儿子建凯舢的肩膀,说:“是啊,孩子,你要理解爸爸妈妈。要想把一碗水端得绝对平,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建大山笑了一下,说:“一碗水永远平端着,这也没有办法饮用呀。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有时也要有所倾斜。你大嫂要不是唱着一出戏,我原本就和你娘还商量过了,我们搬进新房之后,我们仍然带着你大哥大嫂过。我们老两口子,住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只要一间卧室就行了。没想到,你大嫂这样子一做,我们反倒更轻松了。让他们去住吧,各人都有自由的空间,多好呀。只是他们的生活压力更大了,什么都得自己买了。凯舢啦,今后,不仅我们仍然要继续关心你哥哥,就是你,也要多多关心关心你的哥哥。你高中毕业就去上大学了。那时候,你哥哥正好下放回城,在一家社办小厂找了份工作。这些事情,你也许都不大了解吧?今天正好没啥事情,我们在一起唠唠家常吧。”
爸爸坐了下来,说起那些往事来。
你大哥建凯帷返城以后,晃着晃着,也就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可是,他一个社办小工厂的工人,婚嫁迎娶又谈何容易呀。隔壁的左邻右舍,自家的亲朋好友,那些大爷大妈们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也没有促合成功。说着说着,人们的热情也就慢慢地冷淡下来了。这事情吧,也不能说对你大哥没有打击。上班的时候,他工作热情不高。下班的时候,他整天在社会上逛荡。
人啊,不相信命运不行。冥冥之中,姻缘早有安排,缘分把他们撮合到一起了。你大哥认识你大嫂纯属巧合。一天下午,你大嫂一个人在家,聚精会神地读着小说。你大哥,从你大嫂的窗前一经而过。要是别人呀,也不会发生什么故事。可是你大哥,天性就是特好奇。他这古怪毛病,我看是改不掉。嗯,这姑娘有点意思,爱学习,喜欢看书。他又后退几步,扭过脸来再次瞅瞅。你大嫂,她看书入了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你大哥在窥视她。你大嫂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伸出一个纤细的手指头,放在自己红润润的嘴唇上面。她满脸桃红,眼睛火辣辣的,像两个正在燃烧的炉膛一样。你大哥,这个混小子,他隔着窗户,把头伸进去,在你大嫂滚烫的面颊上亲吻了一下。
你猜,你大哥,他说啥浑话。他说,我看见周姼荃当时满脸飞霞,像娇润的桃花,像熟熟的红苹果。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想,只想亲吻她一下。天蓬大元帅是怎么犯错误的啊?我想,就是和我那时的心境是一样一样的,我深深地被她吸引住了。那富有魅力的脸蛋,像一块磁石一样,把我的嘴唇,连着我的脑壳,带着我的上半身,一道拽过去了。我贪婪地亲吻了一下周姼荃。我如果要是不去亲吻一下,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如果,我不去亲吻一下她,我会感到,自己好像是有点对不起她了。只有去亲吻了,才能感到内心舒坦,心里才不会有对她的愧疚感。
她没有躲避,把身体往后仰。她也没有在迟疑后热烈的回吻我,她只是羞涩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全懵了。她的那双眼睛,仿佛像两朵燃烧的玫瑰,她那迷人的眼神,一半像是陶醉,一半像是在享受,这突然飘逸过来的温馨的春风,吹拂在脸上的惬意。
人处于醉态的亢奋之中,一切行为举止都有很大的随意性,仿佛像是自己的手脚被自己的意识绑架了一样,随着意识的飘逸而摇摆不定。建凯帷翘起一条腿,跨进窗台,另一条腿也跟着跨了进来。他坐在窗台上,伸出双臂,一只手搂住周姼荃的后脑勺,一只手搂着周姼荃的后背,将周姼荃揽到自己的怀里。建凯帷盯着周姼荃羞涩不安的眼神看了一会,就用自己的嘴唇紧紧压住了周姼荃的犹豫不定的香唇。就在这两个少男少女进入陶醉热吻的时候,“咣当”一声,关门的碰响声音惊呆了他们俩。周姼荃愣了一下神,猛地将建凯帷推开。建凯帷冷不促防,被周姼荃猛然这么一推,要不是周姼荃及时一把拉住,建凯帷身子往后一仰,差一点就会摔到窗台的后面去了。
“快走,我家大人回来了。”
建凯帷先是一愣神,然后又神速般地在周姼荃的芳唇上猛吻了一会,俏皮地粲然一笑,翻窗溜走了。
周姼荃弯下腰,伸手捡起掉在地上的书,两手放在背后微微翘起的臀部上面,站在窗前,翘首遥望着已经跑得比她手里拿的书本还要小些的建凯帷背影,像是喝醉了酒的样子,痴呆呆地站在那里。那个远去的背影,虽已渐渐地消失。但是,他却像魔鬼一样,带走了周姼荃的灵魂。
周姼荃散神了。从此以后,她手里虽然还是拿着书本,坐在窗前的小桌旁。可是,她的心早已飞到天边去了。她傻傻地坐在那里,像一座活雕塑。有时候,连她爸爸妈妈喊她吃饭,也要连续喊叫个四五声,她像恍然才从睡梦醒来。然后,她像梦呓一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妈妈知道,女儿已经长大了。但是,她却不知道,她女儿的心中已经装有一个人了,他就是建凯帷。这个臭小,就像一只小精灵一样,化作一股神气,从周姼荃嘴唇里,溜进到了她的心灵里,安营扎寨了。从此以后,这颗心开始躁动了。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回味那暖暖的香醇陶醉。从那以后,每一次,她既心慌意乱,又渴望着建凯帷的手来托着自己的后脑勺,把热辣辣的嘴唇硬压在自己的嘴唇上。
老两口子商量商量,知道孩子的书是读不下去了。于是,他们想方设法,求爹爹,拜奶奶,将周姼荃搞到自己的单位上班了。周姼荃的爸爸是供电局的劳资科科长,虽说是费尽了周折,可最终还算是事随人愿,让周姼荃顺利拿到了一张招工表。
周姼荃上班了,悬在爸爸妈妈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周姼荃整天也是乐呵呵的,有说不尽的欢乐事,有道不完的街头巷议,叽叽喳喳,像只欢快的小鸟,一会依附在妈妈的背后,一会将头靠在爸爸的肩膀上腻歪。然而,好景不长。这天,周姼荃的老爸和她老妈窃窃私语地说:“哎,老婆子,你可发现了,女儿这几天好像是没有和我们撒娇了。怎么啦?你可说她什么啦?”
“没有呀。我还正准备问你呢?”
“唉哟,你也太粗心了。女儿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你这个做娘的,可要多留心孩子的事情呀。”
“我家女儿,我心中有数,她思想单纯,性格大大略略的,能有什么事情?你一天到晚就是神经兮兮的,管女儿就像管你们厂里的职工一样。女儿没事也都给你想歪了。”
“记住了,多留个心眼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好,好。”周姼荃她娘不耐烦地说。
周姼荃,这只父母亲身边欢乐的小鸟,这几天没有了叽叽喳喳的唠叨声,没有了嘻嘻哈哈的欢快笑语声,就像是一只病了的小鸟,噶然之间失去了精气神。虽然,周姼荃偎依他们的身旁,却仍然使父母感到自己的身边空落落的。
有一天,周姼荃的妈妈看见周姼荃吃饭的时候恶心想吐。她瞧着女儿,又发现,女儿的脸色差了许多。曾经白白皙皙的红润面颊,渐渐泛起灰土黄来。更让妈妈揪心的是,这天自己只是淡淡的说了几句,说是要带她去医院看医生,她就急了,或然之间暴跳如雷,歇斯底里的大叫大嚷起来,弄得妈妈十分的尴尬。这件事情过去以后,她妈妈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当天夜晚,就和老头子说起白天发生的事情,老头子一声不吭,翻个身,又睡了。白日里,周姼荃的爸爸在上下班的路上,在上班的闲暇时间里,他暗暗留心了女儿身边的同事。他发现,女儿整日是无精打采,心事重重,怎是一个人闷闷不乐地低着头,在上下班的路上溜达。
有一天,周姼荃她爸,看见了一个小伙子,站在一个街道的拐弯处,当周姼荃猛然抬头看见了这个小伙子的时候,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不已。大街上,这姑娘,啥也不顾了,一下子就扑到这个小伙子的怀里,将头贴在这个小伙子的胸前,老半天才抬起脸来,含情脉脉地望着这个小伙子的脸。然后,只看见他们的嘴唇在动,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就一起手拉着手,消失在人海里。女儿可能恋爱了。
周姼荃她爸将自己在路上看见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婆子。老婆子欲言又止,在周姼荃她爸一再的催促下,这才将自己心中的疑虑吞吞吐吐地说出来了。她说,女儿这些天一直恶心想吐。我说要带她去看医生,她还跟我发火。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我猜想,女儿可能是怀孕了。
周姼荃她爸浑身一颤,仿佛像是听见了一声惊天霹雷,半晌才说,这事情千万不能久拖不决了。这种事情,做老爸的,不宜出面,只有你和她谈了。她要是再耍性子,你要坚持,必要时就和女儿摊牌,直至把事情谈清楚为止。要不然,等事情出来了,那可就丢人现眼,出洋相了。
周姼荃的妈妈又是哄,又是逼,又是诈,又是呵,又是悲诉感化,又是威逼利诱,终于使女儿说出实话了。她上周感觉有些不舒服,老是恶心,她去医院,看了医生。经医生一检查,化验结果让她吓了一大跳。自己怀孕了。
周姼荃老娘问那男孩子是谁,是不是她们单位的同事。周姼荃摇摇头。那是哪个单位的呢?周姼荃说,这个小伙子没有工作单位,他还没有正式工作呢。
事情弄清楚了,周姼荃的爸爸妈妈死活不肯让周姼荃和建凯帷来往。上班,单位有纪律管着,上下班的路上,有爸爸接送,一路保护着。在家,有妈妈全天候陪伴着,形影不离。这还不算,妈妈还整天唠叨,劝她把孩子打掉,找一个有正当工作的小伙子把自己嫁了。可是,这个周姼荃,心里只有建凯帷,说什么也要保住孩子,嫁给建凯帷。母女俩僵持住了。
建凯帷很长时间没有看见周姼荃了。这天,建凯帷又来到了那个他熟悉的窗户旁。他敲敲窗户,周姼荃站在里面,又是摇头,又是做鬼脸。最后,她只好连忙摇手,示意建凯帷不要再敲窗户了。可是,这时已经晚了,周姼荃的妈妈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
周姼荃的妈妈看见了这个祸害自己女儿的坏东西,气得浑身直抖嗦,三言两语就和建凯帷闹翻了,说什么,我家周姼荃就是嫁给讨饭叫花子也不嫁给你。绝望,逼急了建凯帷的性子。这个浑小子也是真够浑的,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跳进窗户,朝周姼荃她妈的脸就是一拳。建凯帷的这一拳,打的可不轻,周姼荃她妈的脸不一会就鼓出一块大青包。他生拉硬拽着周姼荃的手就往外拖,还撂出一句狠话说,你女儿,我娶定了。我不但娶定了,而且我今天就一定要带走,我看谁敢拦我。就这样,建凯帷把周姼荃带到我家来了。
建凯帷混蛋,我和你妈不能犯浑呀。我和你妈拎着东西,上门赔不是,说孩子的事情已经都发展到了这一步,我们两家上人应该好好筹划一下,免得让孩子把事情给弄乔了,使得大家都不好收场。周姼荃她爸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既然事情都闹到了这个程度上了,看来自己的女儿是死心塌地的要跟着建凯帷了,做父母的又能说什么呢,只要孩子幸福就行。
建凯帷和周姼荃把婚事办了。周姼荃的爸爸又把女婿建凯帷搞了一张招工表,建凯帷是娶了媳妇,又解决工作的问题。新女婿上门,老岳母还是眉开眼笑,又是忙菜又是忙饭的,欢迎着。可是,我和你妈感觉就不一样了,怎觉得有些亏欠你哥的。只要是一有机会,我们怎是想方设法,补偿补偿你哥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