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旭东生拉硬拽着孙攸婇,一定要她陪着自己一起到公司去。孙攸婇好几次用手打掉了倪旭东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生气地说:“你自己惹的祸,你自己想办法去解决,不要把我拽下水,好不好?”孙攸婇的话分明是假心假意的推脱。因为,她的这出戏还没有演完呢,必须要回到公司,和郭良程一起共同在倪旭东的退股协议上签字,才算最后生效。所以,孙攸婇说也说了,半推半就的戏也演得差不多了,最后才假装着一万个不情愿的样子,和倪旭东一起来公司了。可是,走到了公司门口,倪旭东却装怂了,他不敢进去。无论孙攸婇怎么拽他,他都扶着门框,不敢进去。他说,他怕郭良程臭骂他混蛋,孬种,烂泥扶不上墙。
倪旭东的脸,火辣辣的,滚烫得有些灼手。他的两个眼睛,像是被内火燃烧着,红彤彤的,像灌满了朱砂的火球一样。他的心脏,咕咚咕咚的跳动,孙攸婇就是捂着耳朵,好像也能听到。
倪旭东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孙攸婇,恳切地说:“好妹妹,我的亲妹妹哎,这个时候,连你都不求我,我真的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只要是我躲过了这劫了,你叫我做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绝无怨言。”说着,他一手指天,一只手掌捂住自己的心脏,对天发起誓来。
“倪旭东啊,不是我不救你啊,你要是在不进去,错过了这个机会,你等着坐大牢吧,你可知道呀?真是气死我了。你怕郭良程骂你烂泥扶不上墙,你真的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哎。挨骂怕什么?大不了脸不要了,好大事呀。真是没用,你进去,我陪你,天塌下来,我们两个人扛着。怎么样?我这样做,算是够处了吧?”孙攸婇拉着倪旭东的衣袖,把倪旭东连推带搡地搞了进来。
郭良程看到他们俩扭扭捏捏的样子,感到很奇怪,他满心狐疑地望着这两个人,不笑,不语。他这样的神态,让倪旭东更心慌了。倪旭东的嘴,上嘴唇和下嘴唇直动直跳的,半晌连一个字也没有蹦出来。孙攸婇急了,一口气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郭良程默默地听着,好一会,才算是听出头尾来了。现在是生意好了,这两个人想拆伙,撇开我,单干了。只不过,这个孙攸婇,是在拿倪旭东做引子,在试探我的反应。郭良程心想,我得要按住这个头。他把桌子一拍,冲着倪旭东发起火来。他说:“倪旭东,你不要耍这个小聪明,你这个孬主意,只能去哄那些三岁小孩。你想干什么,难道我不知道吗?你带着现金说是进货,现在又拿着这个协议来要退股,你耍我呀,我告诉你,你这是欺诈。私自挪用公司现金,我要到法院去告你,我一定要把你送去做大牢,你等着吧。”
倪旭东慌了,伸着巴掌,噼里啪啦,直扇着自己的耳光。他呜呜隆隆地说:“我……我……”
孙攸婇怕倪旭东说漏了馅,连忙接过话茬,像说故事一样,又帮着倪旭东做了一番的解释。孙攸婇不说还好,她这一说,让郭良程更加疑惑了,他拿定主意,无论他们俩怎么讲,郭良程就不答应。他还反复威胁倪旭东说,我一定会把你送进去坐大牢的。倪旭东害怕呀,他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孙攸婇,意思是说,行行好,把我求求情啊。孙攸婇呢,也用眼神逼着倪旭东,意思是说,你快说呀,按照我刚才讲的,再说一遍呀,你这个蠢货。
郭良程看着他们俩个人,是眉来眼去的,他越看越来气。一股恶气,堵在心头。好,你们这两个坏东西,不就是想合起伙来整我吗?好啊,我掏心掏肝的待你们,没想到啊,你们这两个坏东西,还妄想合起伙来在坑我,吞食公司的钱,这还了得,我不拿起法律武器整治整治你们,你们还以为我是软柿子,你们想怎么捏把捏把就怎么捏把捏把了。想到这,郭良程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态度异常坚决地说,一定要给倪旭东一点颜色看看。
这个时候,孙攸婇站在一旁,又开始唠唠叨叨,唠唠叨叨了。也就在这茬儿,倪旭东也东一榔头西一棒搞上几句,心慌,嘴笨,是越解释越乱,驴头对不上马嘴,搞到最后,简直就是不能自圆其说了。这样一来,结果可想而知,郭良程一口咬定,这个字,我坚决不签。倪旭东,你把身上洗洗,准备做大牢吧。
孙攸婇急了,她把倪旭东拉到门外,跟倪旭东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把你的老爷子请来,让他来跟郭良程谈,也许还有希望。你看,他就是一根筋,铁定要把你送去坐大牢。你要是再不把老爷子请过来,你可就一点都没有了,那你真的只有去坐大牢了。”
眼前的情况是明摆着的,这一点,倪旭东的心里是一清二楚的了。他现在是一点招数都没有了,只是耷拉个脑袋,像失了魂的没头苍蝇一样,任凭孙攸婇摆布了。
倪旭东心想,这个时候,虽说不是生命攸关,但是自己的命运还是捏在人家的手掌心里了。他原以为,大家都是兄弟,郭良程会网开一面,不至于把事情做得太绝。现在看,事情不是这个样子。嗨,怎么办呢?只要是他老人家能救我,要打,要骂,只能是任凭他老人家日摆了,只要不做大牢,怎么弄都行。
倪旭东虽说是拿定了主意,但是他还是央求着孙攸婇,说:“老妹呀,你一定要陪我一道,要不然,我是死定了。”
倪旭东为什么会这样想呢?这是有原因的,因为倪旭东他爸多次和倪旭东说过,孬儿子,只要你能把孙攸婇娶来家,做你媳妇,我花多少钱都不算亏。老子就怕你没有这个福份。所以呢。这个时候,有孙攸婇陪着,帮着自己开脱罪责,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倪旭东的爸爸听了儿子前前后后的叨叨絮絮,凭他的经商经验判断,他的第一映像,这一定是孙攸婇和郭良程他们合起谋捣的鬼,他瞅瞅孙攸婇,又看看垂头丧气的倪旭东,眼睛叽里咕噜的两头直转,他就心中有数了。但他又不好明说,因为儿子现在的小辫子逮在人家的手里,要么就是想方设法去掰开人家的手,要么就是恳请别人行善积德,把手松开,放孩子一马,好让儿子躲过这次牢狱之灾。想到这儿,他假装一副感激的神态,和孙攸婇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这才和这两个鬼东西去找郭良程。
他们三个人前前后后来到了公司。倪旭东他爸先进公司,他一脚跨进办公室,就看见郭良程阴着脸,气呼呼地傻坐在办公桌的旁边,一动不动,像是木讷在那里没二样。整个房间,静得很,连风都得要忍气吞声,不敢大大方方从窗扇的缝隙里钻进来,整个房间静得都要使人窒息了,就像凝固的冰窟一样。
倪旭东他爸在房间里站了好大一会,郭良程才像如梦初醒一样,看见办公室的中间站着一个人。他阴沉着脸,没有一丝的笑意,过了好大的一会,也许他是碍于面子,还是慢腾腾地站了起来,说了几句客套的话。
倪旭东他爸说明了来意,能说的道歉话,一股脑子全都倒了出来。
老爷子来了,不看僧面看佛面,郭良程虽说是一肚子不高兴,还是心平气和地把前前后后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他把球踢给了老爷子,诚恳地说,这事情,要是您遇上了,您将如何处理呢?这使得老头子感到为难了,说不了了之吧,诚然不是掏心窝子的话,说严肃处理吧,这不是正中郭良程的下怀吗?就在老爷子左右为难的时候,郭良程又把这公司捉襟见肘的财务状况说明了一下,他说倪旭东这么一来,公司会被他整垮了。
老爷子这个时候才有所顿悟,他在心里面嘀咕着,他们不像是有意合伙在拿他的儿子开涮,找个借口,把他从公司里踢出去。最起码郭良程没有这个想法,他推心置腹的言辞,确实是在为公司着想。看来,是自己错怪了郭良程他们了,的确是自己的儿子老毛病又犯了。
天下事都是如此,说起道理来,谁都明白。真要是遇上事了,又有谁能舍得割舍骨肉之情呢?谁的心不是肉长的,除非他是圣人。怎么办呢?只有豁出去了,看来只有舍得这张老脸,厚着脸皮来赔不是了。可是,郭良程还是不买他的账,他推脱说,倪旭东还年轻,如果这次放过他了,从人生的长远角度来说,只会是害了他了。要想挽救他,让他人生的路走得正,走得稳,行得更长远些,还是让他吃一点苦头,长点记性才行。
老头子没有办法了,只得拿出最后的一张杀手锏。他厚着老脸说,这个资金本身就是我一个人从腰包里掏出来的,现在就算你吃点亏,也得看在我这张老脸一把年纪的情份上,你就高抬贵手吧。你们饶过他这一次,我把他带回去,严加管教。这样,怎比蹬大狱强。在监狱里,警察的管教,就是再严厉,我也放心。那些犯人可就不一样了,犯人管犯人那种野蛮,是毫无人性可言的。那样,我的儿,可就被废了。这叫我怎么能忍心呢?我这把老骨头,没几年撑的了,倪旭东就是我未来的一切,你就高抬贵手,行行好,就算是你积德行善了。
老爷子把话都说到这个位份上了,郭良程实在是没有办法,做人,也不能太绝情了吧。毕竟,所有的投资,都是老爷子一个人掏腰包的。人生遇上了这样的败家子,这可是苦了这位老爷子了。看着这位可怜兮兮的老爷子,郭良程又怎能忍心去穷追猛打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到这,只得点头同意放倪旭东一码了。
郭良程终于松口了,老爷子也算松下一口气了。他心里除了感激,是啥话也没有了。怪,只怪自己的儿子不争气。狗,是走遍天下也改不了吃屎的本性。恨,他只恨自己的儿子。他在倪旭东的头上,打了几巴掌。在他的屁股上,踢了几板脚。和郭良程连声说些谢谢,拖着倪旭东怏怏不乐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