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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翔的大鹏(张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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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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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托起人生的希望》连载

第三十一章 歹毒

郭良程还算懂事,不是那种烂脓脓拉不上手的蠢货。这一点,道是让李明崃心里还是挺满意的。郭良程自从被拉进公司施工队伍以后,虽说没有给自己长脸,可也没给他丢面子。公司上下,没有人说郭良程啥好话,也没有人说他什么不好的,这就很不错了。上至总经理,下至基建处的科员,还有那个介绍郭良程过来的李明崃,都不讨厌他。要是说有人讨厌郭良程,那一定是石二滚和他的那些工人们了。

建筑这个行当,郭良程从来就没有涉足过。所以呢,平日里,他总是有事没事地爱往其他的两个项目部跑,闲聊,呱蛋,说是闲扯,什么前八年死猫,后八年死狗的废话,那都是幌子。实际上,他是在打探那两个项目部和施工队伍管理的门道,学习那些书本上没有的怪招和别别窍。

郭良程认为,天下事情,只要上心去研究,那都不是个事。没有参加母亲培训班的女人,只要孩子哇哇落地了,她啥都会做。爱心,就教会了女人怎样做一个合格的母亲。郭良程的鬼主意多呀,其他项目部的优劣,没几天,他就略知一二了。

控制住了钱,就是等于掐住了石二滚的喉咙,让他喘气,他才有机会喘气。不让他喘气,他只有憋着。为了控制石二滚和那些工人,他想尽办法,搜肠刮肚,找遍各种理由,只是为了解释一句话,没钱,现在实在是太困难了。他态度谦逊,说话和气。常话说嘛,打死人要偿命,哄死人,是没有要人偿命的。

这就是郭良程的聪明之处,他和那两个老板不一样,他遇事喜欢动脑子,从不鲁莽行事。那两个人,都是吃过牢饭的人。望人,都像是豺狼看见绵羊的眼神。

其中有一个人,是为啥吃牢饭的呢?为女人。他老婆和人家睡觉,让他捉奸在床了。一怒之下为红颜。他抡起拳头,把那个男人打的是瘸腿折胳膊。气是出掉了,人也进去了。

人生祸福,一半是自己一时糊涂,一念之差,误入了歧途。另一半是被命运捉弄,搞的是喜怒无常,神魂颠倒,一会在天堂,一会在地狱,或上或下的,弄得是人生像梦,像戏,难信真假,不知所措,整日是忐忑不安,诚惶诚恐。这个混蛋,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好是遇上了市场开放,没事干啊,有口饭吃就行,这就干上了被城里人歧视的又脏又累的建筑活。

大市场,白浪滔滔,吓死胆小的,造就胆大的。这混蛋,要说胆大,是胆大飞天。要说心黑,铁石心肠,那还算是有个心肠。他简直就是一个没有心肝的人。要说狠,谁也没他心狠手辣。说刁蛮耍赖,他软的时候,能俯下身来,把你的臭鞋子脱掉,舔你的臭脚丫子。他蛮的时候,你哭,他比你哭得更让人心酸。你耍赖,他比你更撒泼,滚汤灰,顺地打滚放赖的事情,他都能干得出来。

另一个人的性格更加怪异,那个性就是一个耿字。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像是从山头滚下来的石头一样,直奔主题,一往直前,势不可挡,谁挡伤谁。他说起话来,老颈脖的青筋,都一齐鼓起来了,像一条条长长的青豆虫,吸附在老颈脖上。

既然是这样的一些怪人,他们又是怎样进来的呢?这一点,郭良程是怎么想也想不通。这样的话题,无论是谁,都是避而不谈。要是有谁绕到上面去了,周围的人就像是苍蝇看见牛尾巴甩过来一样,嗡的一声,全飞走了。后来,郭良程也就不去打听了。他仿佛像是想通了一样,这年头是瘸有瘸路,瞎有瞎路,就像自己这情况,不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吗?打听那么多又干什么呢?你吃你的饭,他穿他的衣,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管那么多屁事,瞎操那个穷心,干啥呢?

该打听的事情,已经打听得一清二楚的了。他回到自己的工地,开始想混点子了。不一会,他想了个妙招,自己雇个工人,在工地的生活区内开了一个食堂,美其名叫职工食堂。难道这不是在为大家做好事吗?那为什么工人们在事后才意识到,这是郭良程在耍花招呢?这就是郭良程的聪明之处,他不像那两位老板,他从来不和工人们硬碰硬的,面对面的,顶着硬来。

贾春才他们的老板就有意思了,只要贾春才他们要钱,他们的老板就一句话,没钱。贾春才说,工人们的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米可以从家背,油盐,自家田里不长呀,怎么办呢?眼看看,大家都揭不开锅了,你行行好吧,每个人发个三百,五百的。

你看他那个怪样,眼皮一翻,眼睛一瞪,怎么啦?我欠你的啊。明明是他欠工人们一大笔工资,他竟然还理直气壮地说这样的话,脸皮厚得像猪裆一样。他是咋想的啊,他认为,我是在给你们提供打工就业的机会,为你们生活在找出路,你们应该感恩戴德才是,怎么啦?为你们找媳妇,难道还要我确保你们添孙子吗?笑话。

工人们也没办法,只好自己回家,从家里背米到工地来,自己生火,自己做饭。但是,隔三差五,贾春才的老板还要挤出一些生活费给工人。因为,这些老板们也知道,工人们要生活,既使前方有十万八千五放在那里,那也是太遥远了,心里是想要,可是那些看得见,够不着的诱惑,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没用,工人们要生活,只能开溜。所以,再狠心的小老板,他们也不是存心想把工人逼走。逼走工人,对他们没好处呀,逼走工人,他们去榨谁的油呀?

郭良程和石二滚斗,石二滚哪里是郭良程的对手。郭良程有的就是方法。石二滚只要是一要钱,郭良程就哭穷,什么买钢材要钱,买水泥要钱,买红砖也要钱,工人吃饭更是要钱,你怎不会要我卖血换钱给你们发工资吧?等等,再等等。石二滚没办法,心想,郭良程讲的也不是没有理呀?工地上,伸伸手,都要钱。好歹我们在工地上还有口饭吃,只要是不饿肚子,到年终了,拿一笔整头整脑的钱,说不定回家还能派上大用场呢?真的。

郭良程虽然是原先不懂行,可是给他这样七弯八扭的,还真的把工地上的事情都给捋顺了。刺毛的,难缠的,翻鼻弄眼的,没有一个他搞不定的。

手头上的事情搞定了,他就腾出手来抢业务。抢业务,他从不硬打硬拼。他怎么来?按照建凯舢的话说,郭良程,你的这种做法,也是太不地道了,有点儿失去了人性了。你怎么能利用人性的弱点,去攻击关心培育我们茁壮成长的领导们呢?拿苍头小利,去欺骗人,愚弄人,满足他们藏在心底深处的贪婪,这也太歹毒了吧。按照郭良程的说法,他可是振振有词哈,不是我说你呀,建凯舢,你这个人实在是太够迂腐的了。

原来事情是围绕一个项目工程的招投标工作铺开的。郭良程踉踉跄跄,把一个小厕所的工程刚捋上头绪,他就野心勃勃,整着去抢业务的事。

郭良程也不知道从什么途经打听到,外贸公司要建四幢宿舍楼,高兴得他是屁颠颠地兴奋了好几天。这是郭良程的说法。

在于建凯舢看来,郭良程像是着了魔一样,他是整天整天的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眠,没日没夜地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发愣,也不知道他的小脑袋瓜子整天在想些什么事情。有的时候,夜深人静了,他一个人在工地上,像个吊死鬼似的,这里转转,那里晃晃。他像个神经病似的,走着走着,或然,他又停了下来,一会捞捞头,一会抓抓腮,一会一只手握成拳头,在另一只手掌上轻轻地捶打几下。

投标前,他准备了几个信封,每个信封都装有十块钱一张,十块钱一张,总共有好几百块钱,然后用订书机把信封口钉起来,放在投标文件里。每一份投标文件,都放了一个信封。更好笑的是,开标了,那些所谓的评委们,翻开标书的表情,那味道,简直是馊极了。有的一看就明白了,若无其事地从衣兜里掏出香烟,从香烟盒里掏出一支香烟,再从另外一个衣兜里掏出打火机,将香烟点着。然后,将香烟盒连同那个信封一起装到自己的衣兜里了。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一切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不做作,不慌张,也不矫情,平平淡淡,就像纯属是在装自己的东西一样。有的人,就不一样了。当他们翻开标书,一看见标书里面夹了一个信封,先是拆开信封,用嘴吹了一下,把信封口吹张开了,一看是钱,刷的一下,脸红了。他偷偷地瞟了周围的其他评委一眼,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手,哆嗦得不停。他的心,在咕咚咕咚的猛跳不止。他自认为,全世界的人都能听见,他心跳异常的巨大声响。终于,他还是装下了。还有的人,拆开信封,看见了钱,先是迅速地装进了自己的衣兜里。过了一会,又从衣兜里掏了出来,一声不吭地又夹进到标书里。又过了一会,待标书看过了一遍后,又将那个信封拿出来,装进了自己的衣兜里。又过了一会,他又看了一遍标书,犹豫再三,还是将那个信封从衣兜里掏了出来,又夹进了标书里。他装模作样地在一边用左手按着标书,仿佛在认真推敲标书,一边用右手的食指头在不停地敲击着自己的下巴颏。就这样,他思考了半天,才将那个信封毫不犹豫地装进了自己的衣兜里去了。

每个评委的评分和意见出来了,郭良程获得两幢楼的建筑资格,其他的老板各获得了一幢楼的建筑资格。说出的理由,每个评委都能说出一万个理由。其实呢,最真实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那个轻若鸿毛的信封,就撬动了评委们的臭嘴,让他们说出了那些毫无根据的一万个理由。

评标结果出来了,总经理和那些说话很有分量的领导心里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那些说话很有分量的领导先表态,他们把郭良程所盖的厕所的质量,说得比他们家的厨房的质量还要标准。总经理开腔了,他信心满满,自鸣得意,还自认为是自己在开会前和这些人闲聊的话起了作用呢,他哼啊哈啊说了一大气,最后才说出他心里想要说的话,大家很有眼光嘛,他是同意大家的看法的,就这样定了吧。他转过头,将上身歪了一下,像是很亲昵的样子,朝那个分管基建的副总说,你散会就去通知郭良程,把合同手续办一下,辛苦你啦。

利用人性的弱点,去攻击人类,是最歹毒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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