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非法抢占新职工宿舍楼的工作正式开始了。
保卫处组织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部到位。他们每组四人,在各小组负责人的带领下,分别都已到达每户进户门的门口,等待指示。清场的工作从一层开始,其余楼层的人员,均被保卫处负责清场的工作人员堵在室内,不允许他们随意进出。
保卫处长使用对讲机发布工作指令,各个单元第一层的所有房间,同时开始清场。
第一层的清理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不到半个小时,整幢楼的一层,那些被抢占的宿舍,顺利清场结束。室内的相关人员,均被请到宾馆里,待在指定的房间里住宿。
这一行动,给了楼上那些抢占职工宿舍楼的人员以强大的震慑力。在那些抢占房间职工宿舍楼的人群里,有些人开始动摇了,有些人开始胆怯了,甚至于还有的人,他们站在房间里面,隔着门,向进户门外的工作人员喊话。也有的人,他们站在窗户里面,向站在楼下的厂领导喊话了。他们愿意自动撤出被占的宿舍,请你们通知各户门口的工作人员,允许他们从里面出来。负责现场指挥的领导通知保卫处长,在十分钟之内,凡是愿意走出被占宿舍的人员,可以放行他们直接回家。如果他们仍在现场围观起哄,将一律按照被清理出现场的人员处理。
十分钟之后,有几户人家的确是按照他们的承诺,裹带着象征性的行李,从被占的宿舍里走了出来,他们也没有在现场滞留,而是直接懊丧地回去了。也有的,只是男同志从被占的宿舍里走出来了,他们待在可以看见现场一举一动的地方,远远地窥视着。看来,他们还是有点儿不甘心呢。
约定的时限一过,二层现场的清理工作又开始了。
“处长,处长,现场工作无法展开,我们已经从室内退了出来。我们已经关闭好开户门,退守在门口。请指示。”几乎所有负责二层现场清理的负责人都先后呼叫起来了。
保卫处长开始沉不住气了,他怒诉道:“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啊,这一点小事情都干不了。”
“处长,你有所不知啊,室内都是些女同志。她们赤身裸体,我们只有连忙关起门来,紧急回避。”对讲机的另一头,工作人员争先恐后地将现场里面的情况做了如实的汇报。
清场工作可遇上了新问题了。这种怪事情,以前只会在僻静的小河边,自己的小院子里,洗澡的时候,女人们才会脱到那个样子。现在的世道真的变了。这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会想出这种办法来。看来,这事情真的很棘手。那些清理现场的工作人员,谁也不敢背着耍流氓的罪名。
没结婚的,今后哪个姑娘敢跟他们谈恋爱啊?光身子的女人,他们都干拉拉扯扯的,他们还有啥事情不敢做呢?得来,还是离他们躲远点,免得沾些是非。
结了婚的,这也没脸回去见媳妇呀?从今以后,在媳妇面前,那头还能抬起来吗?稍有些磕磕碰碰,那还不是给媳妇嗦落死了。你呀,本事大着呢,人家光着身子,你都敢碰,你有啥不敢的?
怎么办呢?这现场清理看来是无法进行下去了。
损人,必须要用损招,才能够制服他们。李利泰跟厂长,书记说,这项工作只能一鼓作气,不能停下来。今天下午,我们去商场买些毛毯。今天晚上,我们就这样这样,把这事情彻底解决了。
保卫处长走了过来,他听见了,笑着说,这办法好,保准管用,就是有点损了。
那些站在远处观望的人,心中得意了。没想到,这招还真的挺管用哎,只是苦了这些媳妇了。她们光着身子,这样僵持下去,会冻坏的。
晚霞变成了灰暗的云带,天色渐渐已晚了。马路旁边,保卫处长邀请了一些身高马大的女性。她们走起路来,好像是大臂带着肩膀在运动。这样的体格健壮的女同志,不一会,聚集了许多人。她们排成队,来到楼下。她们的领队和保卫处长做了简单的交流,就吩咐每位队员到指定地点去领一床毛毯。这些队员按照刚才悄悄交流的方案展开了工作。
人员全部到位后,这些身强力壮的女士,进入所有被占宿舍里,将那些赤身裸体的女人们,像被包春卷一样,用毛毯将她们裹了起来。这些赤身裸体的女人,手脚都被卷住,想动也动不了,只能是嘴上面不干不净的躁动着,其他的,是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整个行动,在一个小时左右,就圆满完成了。那些赤身裸体的女人,很快就被那些身强力壮的女士,像扛包裹一样,被送到宾馆指定的房间里了。
当天夜里,被抢占的新职工宿舍楼全部清理出来了。每个单元的进户门,全部实行了最严格的管理模式。
第二天清晨,宿舍楼的山墙上,正式张贴了新职工宿舍楼的分配方案:按照集资分房原则,先集资,再对照新颁布的方案申请要房。每套新房很快都有了的新主人,那些企图用非法手段抢占宿舍的人,一下子全傻了眼了。
你爸爸终于也分配到了一套,我们梦寐以求的住房。他激动得满脸通红,跑到我们车间,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跑。众目睽睽,他竟然如此这般荒唐,弄得我是满脸桃花,双颊绯红,心里怦怦的乱跳。我们结婚以来,你爸还是第一次在大白天,在许多人注视我们的时候,牵起我的手。他没有和我说是啥事情,可我已经猜出了七八分。我被他牵着手,默默地跟随着他,一路小跑。先到银行,取了五万块钱,这是我们俩一辈子的全部积蓄。
真是一点也不敢怠慢,我们又跑到厂财务处,交了钱,拿着财务处出具的单据,又慌慌忙忙来到分房领导小组的办公室,办理了相关手续。
你爸签过字,我们拿着盖有红彤彤大印的字条,来到另一张办公桌前,去拿钥匙。
办事员小李收过字条,用两个手指头捏着装有钥匙的信封袋,笑着说:“老建啊,这下子,心里舒坦了吧?不过这钥匙不能给你。”小李明明是在开玩笑,那玩笑就像一副大写意的画,全泼洒在小李的笑脸上,可你爸硬是没有看出来,一脸的笑容,一下子全僵住里。是啊,这么大的喜事,豁然从天而降,依附在你爸的身上,谁说不像是和做梦一样呢。年轻人反应就是快,小李把钥匙递给我,看着你爸说:“你没带喜糖来,这钥匙只能给你孩子的娘了。”
你爸恍然大悟过来了,他拍了小李肩膀一巴掌,说:“你小子,吓我一跳,坏东西。”
小李诡异地一笑,对着你爸爸做了个鬼脸子,对后面的人喊到:“下一个。”
我和你爸拿着钥匙,兴致勃勃来到新楼,我们打开门,推开一看,傻眼了。你大嫂周姼荃和她请来的几个女同事,全穿着三点式,在里面摆放东西呢。我赶紧捂住眼睛,可还是从手指缝里看见了,她们胸部的那个地方,个个都摇晃着一对活蹦乱跳的小白兔。我赶紧把门关上。门是关闭了,是看不见那些怪物的身影了,可房门关不住里面咯咯的嬉笑声音。你爸脸都气白了。他跑到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你哥。他们维修班里的人说,他不在。你爸爸在电话筒里隐隐约约还是听见了:“你就说,我不在。谢谢……”
你爸爸傻了,就像豁然被霜降打焉了小菜秧。他双手抱着头,有气无力地坐在路旁的马路牙上。我站在他身后,担心他气伤了身子,不停地用手抚摸着他的后背。好半天,你爸才抬起头来,看着我,说:“你去看看,老大在不在里面,等他出来,我非打断他的腿。”
我走近那门口,没有进去,担心进去会更难看,只是将耳朵贴在门扇上,听了一会。只听见里面七嘴八舌,乱哄哄的。
“周姼荃,你这主意也够损的。”
“损是损了点,可这办法,对付这些封建老顽固还是管用的。这年头,什么方法管用,那就行。损不损,已经不重要了。”
“你和你公公婆婆都玩起这套把戏,你缺德不缺德?”
“缺德不要紧,只要是不缺钱就行。”
“哎,周姼荃,你这样,今后还有何脸皮见你公公婆婆呀?我看你是丢脸丢大了。”
“如果能用一次性丢脸,换取一套住房,那我心甘情愿啊。别说丢脸了,就是用我这张烂脸去打扫茅厕,我都愿意。”
听不见你哥的声音,听她们胡闹,有啥意思?家庭本身就不是说理的地方,我怎不能也像你爸他们单位一样,也派几个彪形大汉把她们给弄出来吧?你哥死活不出面,像个宿头乌龟,用板脚跺,他都不伸头,我能有什么办法?
三天过后,你大舅李秀枫来了。他反过来劝你爸,说南方的城市,住房都商品化了。一套住房,都八九万。你不把握这次机会,更待何时?再去和单位领导诉诉苦,看看能否再要一套小一点房子。单位不给,你旧房子就不让。
你爸生气地说,这事不是人做的,我做不来。说完,一甩袖子,出去了。
你大舅又劝我说,你大媳妇这样做是对的,男同志不好意思去,你去,和领导诉诉苦。你一个女同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去打悲情牌,一定行的。像你这个样子,你都不要演,想想你们家的大儿媳妇,这个样子待你们,你就会情不自禁,泪流满面。我们的领导,对待工人,都是菩萨心肠,他们会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最后的结果,他们肯定会给你老两口子安排一个住所的。
你大舅,不愧是老干部出身,事情完全是按照他所料想的那样,领导又给我们安排一个临时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