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人本来就具有多样性，有些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也还有哥们义气，侠肝义胆的豪爽一面。建凯舢这次肯定是估计错了，李明崃和孙攸婇虽然没有做那些指天发誓，信誓旦旦，扣屁眼赌咒的下三滥动作，可他们还是说了一句说话算数的话。
事情是这样的。第二天清晨，郭良程很早就起床了，他站在房间的镜子前面，对着镜子，左也瞧瞧，右也看看，像模像样的，认认真真地捯饬一下。然后，他还不放心，又扭头看看自己的发型，转过腰来，瞅瞅自己的衣着，对着镜子微笑了一下，这才信心满满地关门出发了。
在路上，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步伐越走越慢了。在他心里，或然萌生起一阵阵疑惑。按理说，他们自知以前做错了事，心里有愧，弥补一下自己，又不是不可能哈。现在，你们只要给我一口饭吃，我又何必再来找你们的麻烦，给自己添堵呢？
他又反过来想想，建凯舢唠叨的那些话，又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哈？狐狸永远是狐狸，它每丢下一个诱饵，那都是在为满足它们自己贪婪的食欲在铺垫诱惑。管他呢，是诱饵不是诱饵，先吃到肚里再说。想那么多干什么呢？疑神疑鬼，都是那些吃饱饭没事干的人，整天闲着无聊，瞎琢磨的事。我怕什么，又有什么害怕的呢？光脚板一个，难道我还怕他们穿鞋的？
人活在世上，怎不能什么也不相信吧？建凯舢不就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人吗？有的人，有时是人，有时是鬼。也有的人，一生都想做人，可是他就是做不了人，偶尔想做个人，也是鬼迹迹的，没个人样。也有的人，表面上是人，可是他们心里一直有鬼。也有的人，就是鬼投胎，只是良心没有完全泯灭，恶事坐过头了，也鬼使神差地想着发一两次善心。这个李明崃是属于哪一种人呢？是良心发现吗？还是自己知道亏心事做多了？拿些桃子来堵我的嘴呢？也许还真有这个可能呢？想到这，他的步伐又带快了许多。好像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郭良程就来到李明崃的办公室了。
李明崃看见郭良程进来了，他直截了当地来了这么一句不温不火的话，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看，我叫他们把合同都整理好了，只要你签个字，再到银行去开个账户，两万块钱工程备料款就直接打到你账上了。”
郭良程猛然被这一信息炸蒙了，弄得他是目瞪口呆，一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难道是真的吗？他真以为是李明崃在戏弄他呢。猛然受到这一刺激，他有些受不了，心里砰砰地乱跳。他坐下来，假装镇静，若无其事地翻开合同，一页一页地翻阅。当他看到最后一页，那红彤彤的大印时，他的双手开始有些颤抖。他用力捏住合同，想保持镇静。他确信，这一切确实是真的。
“有没有意见？”李明崃望着郭良程说。他看郭良程没啥反应，就说：“这是标准文本，有意见也不能改动。签字吧？”
还有啥含糊的呢？签字吧。他从李明崃的办公桌上拿了一支签字笔，在三份合同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才心里稍许踏实了点。
李明崃说：“赶紧的，别耽误了，赶紧到银行去开个账户，下午来转钱吧。我说你，你可别介意哈。你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钱了，是不是啊？”
“是，是，是……呃，不。我什么都缺。但是，有了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郭良程说着，起身就要走。
“回来……”郭良程听见李明崃叫他，心里咕咚一下，吓了一跳，眼睛睁得老大的，望着李明崃，把嘴张着：“……”一个字也没有蹦出来。
“拿份合同，银行开户要用到这东西的。”
郭良程脸上僵硬的肌肉一下子松弛下来了，陪着笑脸，双手接过李明崃递过来的合同，连声说：“谢谢，谢谢。”
郭良程拿着合同兴冲冲地跑到银行，要来开户。可万万没想到，银行的工作人员，问这问那，郭良程都说没有。没办法，无论郭良程怎么说，银行的工作人员只是摇头，说你这情况，我们确实办不了。怎么办呢？大银行不行，就去小银行问问吧，碰碰运气，也许行呢。
小银行工作人员的态度确实要比大银行的工作人员热情许多，他们为了拉住每一个客户，主动为客户出主意，想办法。他们为了帮助郭良程办成这件事情，他们给郭良程想出了两个办法。如果自己有公司，你可以直接用郭良程的名义另开一个户。郭良程问，有没有弊病呢。工作人员说，弊病嘛，当然有。你这是一般户，只能作为转账使用。进进账，出出账，提不了现金。
郭良程心想，那不行。我辛辛苦苦的，倒过来头，还是在为李明崃和孙攸婇他们忙活。那不行，那不是猫扒屎盆子，替狗忙一摊子了吗？我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郭良程态度坚决，说：“那不行。”
另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听了一会，说：“我们给你开个绿灯，你去工商部门重新注册一个企业……”
“那也不行呀，太慢了，要一两个月，那哪行呢？建设单位催着要开工，工程备料款不来，我怎么能开工呢？”
“不要急，不要急，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去工商局，把企业的名称先核准下来，拿着企业名称核准资料的复印件来，我们就给你开户。你看怎么样？”
“一般需要多长时间啊？我没有办过。”
“快的话，一个小时。”
“那太好了。”
建凯舢白天在市场上转悠了一大气，也没有获取他想要的东西。他一边在市场上转悠，一边在琢磨。怎么啦？这市场发展的速度也是太快了点吧？是我的问题，还是市场的问题，怎么是我能想到的，市面上都有人在做了。真的要是去做的话，那也只好再插一杠子了，怪不得现在为了抢生意，还争争吵吵，打打闹闹呢。嗨，这世道真的变了，以前做生意的人都是另类，提起就摇头。现在是啥生意都有人做。
晚上，建凯舢回到家里，温二妮早已做好了晚饭，在家里等呢。建凯舢端起饭碗，正准备吃。或然听见门外有人在说话：“请问，这是建凯舢的家吗？”
温二妮丢下饭碗，向门口走去。人靠衣服马靠鞍，郭良程两套衣服一穿，温二妮简直认不出来了，她问：“你找谁呀？”
“哎呀，嫂子，是我呀，我是郭良程啊。”
温二妮仍然堵在门口，没有让客人进来的意思。她只是扭过头，对正准备吃饭的建凯舢喊了一声：“建凯舢，郭良程找你。”
“那就请他进来吧。”
郭良程走了进来，建凯舢抬起头来，看着郭良程问到：“你的那些事情，现在办的怎么样啦？”
“比预想的要顺利。李明崃没有骗我。这次，算是他良心发现了，像是真的在帮我哎。不但工程合同签了，而且还打了两万块钱的工程备料款给我，我的难关算是度过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的问题解决了，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地了。我们正准备吃饭，怎么样？顺便吃一口吧？”
郭良程也没有客气，一句推脱的话也没有，这就做下来了。他说：“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郭良程坐下以后，从一个不大的皮包里掏出两个小纸盒，说：“老哥，为了便于工作，我买了两个数字传呼机，咱们两一人一个。工程合同签了，工程备料款我也拿到手了，我们明天就开始干吧。”
“我们？不，不，那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我和你，什么瓜葛都没有了。从现在开始，我们所有的交往就已告一段落了……”建凯舢一边说话，一边将数字传呼机往郭良程的那边一推。
郭良程急忙接过话茬说：“过去的事情，我们告一段落了。明天，我们哥俩携起手来，放开手脚，开始新的工作啦。我说过的，只要你能帮助我渡过难关，我一定兑现我的承诺，我们将一起共享我们共同创造的新生活。”
“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做。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咱们谁也不要再提了。我帮你，只是尽了我的微薄之力，不足挂齿，更不要客气，好不好？为了生活，你肯定要做你自己的事业。我呢，我肯定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你的理想，我不干预，我也不会来干预。同时，我也请你不要劝我放弃自己的想法，行吗？”
郭良程急忙说：“你说错了，老哥，事业是咱们两个人的。我说过，我们有福同享，我决不食言。”郭良程说着，又将数字传呼机双手拿着，递给了建凯舢。建凯舢看了一眼传呼机，又看了一眼郭良程，还是没有接。郭良程只好把传呼机放在建凯舢的跟前。
温二妮见他们这样僵持着，她急忙跑进厨房，盛了一碗饭，端给郭良程，说：“吃饭，吃饭。”
他们开始吃饭了。
这件事情还没有完。第二天清晨，郭良程就来到建凯舢的家里，话讲得比昨天晚上更漂亮了。不知为什么，郭良程明知建凯舢不愿意去，他还是行蛮，生拉硬拽地将建凯舢请去了。温二妮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就是没有办法。她实在是没有招了，就跑去找吴福堡，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和他说了一遍。吴福堡听后，只是安慰了温二妮几句。建凯舢又不是小孩，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办，其他的啥话也没有说。
温二妮觉得自己再坐在那里也没意思了，人家生意很忙，自己在那儿吧，人家要一边陪她聊天，一边还要做生意。所以，她就借故说还有件事情要办，得抓紧时间回去。吴福堡也没有多说啥，只是说，有时间请建凯舢来喝酒哈。
建凯舢第一次配上数字传呼机，一上午，一条信息都没有。下午四点多钟，忽然间，传呼机像蛐蛐一样，唧唧地叫个不停。建凯舢按了半天，才显示出一排文字：牛，晚上来吃饭。福堡。
建凯舢心想，嗨，这个东西还真的挺方便的啊。晚上，建凯舢下了班，直接跑到吴福堡的店里，两个人谁也不让着谁，不一会，两个人都喝得面红耳赤的了。这酒要是喝到一定的程度上了，放在肚子里的话，就会一个劲地往上拱。平日里，有些话是能讲不能讲，还得放在脑子里过滤过滤。这酒劲要是上来了，那就不一样了，只要是认为自己说的话对朋友有好处，就只管往外面冒。什么妥当不妥当，感情和责任永远是第一位的。
吴福堡说：“建凯舢，你是傻呀，还是疯呀。你帮郭良程，你捞到啥好处了？你是赚了三百美元了，还是十万八千五了？你说！我说你，你不要不高兴噢，你就是不高兴，我也要说。你是狗屁没捞着，还惹了一身骚。生意生意耽误了不说，你还拉不下来你这张臭脸，还和他一起盖茅厕哟。我看你是把他从泥坑里拉面上来了，结果把自己陷进淖骚泥里了。”
吴福堡端起酒杯，也不说话，在建凯舢的酒杯口上碰了一下，自己举起酒杯来，干了。他用手背捂了捂自己的嘴唇，盯着建凯舢看了一会，又开口说了：“人是要变的，要不断地与昨天的自我告别，要敢于同昨天的‘我’说再见。这样，人才能不断地突破自己，重新做人。你呢？时代在进步，你自己却固步自封，让所谓的大度，忍让和死爱面子，剥夺了你自己最基本的生活技能。我说你吧，好不容易开了一个山货店，结果你让你的大嫂和你的情人，把夹子给做掉了，山货店让任臻珍给抢去了。抢去就抢去了呗，结果呢？你大嫂还在帮你数钱。这是温二妮哎，要是我，我一天和你打八架，我也要把钱拿给夺回来呀？说你傻，说你呆，你肯定不服气。你知道吗？你这样，在我眼里，你是个啥样？你的善良已经把你的智商全部出卖掉了，让别人把你看成是一个傻子，一个呆子。赶快醒醒吧，这个郭良程又来了。他就是冲着你的善良来的，冲着你这个爱面子的习性，冲着忠诚老实来的性格来了。他是吃准了你的这些所谓的优点来的，他要把你踩在底下，好把他自己垫得更高一些。你看清楚了吗？反正，我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了。”
建凯舢的头发上，像个开锅的蒸笼一样，冒出了一阵阵白雾一样的汗蒸气。他双颊的汗水，顺着两鬓，一颗一颗地滚到两腮，汇集到下巴颏底下，又一滴一滴往下滴。
建凯舢的双眼，直愣愣地望着吴福堡，是一句话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