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良程躲藏在装有换洗病号服的铁筐里面,从封闭式的病区里面被推了出来。他洋洋自得地认为,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机智了,他暗暗庆幸自己将要成功脱逃。就在这时,他躲着的那个铁筐,被悬空地抬了起来,在半空中晃悠几下。郭良程的心,这个时候一下子悬吊了起来。
两个护工将铁筐往车上甩,其中的一个护工,一边用力地往车上甩,一边嘀嘀咕咕地说:“这个铁筐怎么会这样的沉重呀?”
另一个说:“病人中,有的尿裤子,湿漉漉的,当然沉啰。”
“尿裤子,几件呗,哪里会有这样的沉呀?”
有一个打官腔的声音,插上话来,他说:“啰嗦什么呢?有疑问,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把这筐脏衣服倒下来,检查一遍,不就行了吗。”
郭良程心里咕咚一声,暗暗叫苦,说坏了,这下遭殃了。
幸运之神呀,你怎么就不能保佑我一次呢?就在郭良程责怪幸运之神的时候,另一个人说话:“不要你出力,你说的简单呢?上嘴唇和下嘴唇碰几下,就算了事了,不要我们翻来覆去的折腾呀。检查是你的事情,你认为有问题,你上来检查,我才不干呢。”说着,他一转身又去抬另一个铁筐了。
另一个人说:“不怪我吧?不是我不干呀,是他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
郭良程暗暗祷告说:“上帝保佑,上帝保佑,请幸运之神降临这里了……噢,不对,降临到我身上了。快,快呀。”
“你们不干,那就算了,出了问题,扣我一个人的奖金呀?咱们都得倒霉。我最多写份检查,你们……哼,有苦果子等你们吃。轻的,扣奖金。重的,都给我滚蛋。”
那一个刁蛋,偷奸耍懒的,开始唱洋腔了:“好,我们干,行了吧?谁叫官大一级压死人呢?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干,怎行了吧?”
这个人,一边怪话牢骚,一边满肚子不乐意地爬上车,一脚将躲藏有郭良程的铁箩筐,踹了下来。
“咕咚”一下,沉闷的一声之后,就是“哎吆,哎吆……”的凄惨呻吟声。郭良程从车上的铁筐里,重重地摔倒在水泥地上,那些脏衣服,连着那个铁筐子,从车上滚了下来,都砸在郭良程的身上。
郭良程像一个笨重的物体,自由落体式的,被摔在了地上。也许是被吓坏了,也许是被摔蒙了,他顿时感到,脑袋是一片的空白,像是断了片子一个样,中间的这段时间,他是什么也记忆不起来了。
郭良程睁开眼睛,强烈的光线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微微睁开眼睛,一会儿,又将眼睛闭起来。眼睛虽然是闭着了,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像一条搁浅在陆地上的大活鱼,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刺眼的光线揉合在一起的,还有好奇的目光和憎恨的眼神。郭良程真的不愿意看见这些东西混杂在一起。这些刺眼的东西,一会儿,逼着郭良程又不自然地睁开眼睛。
郭良程被抬进了封闭的病区,迎接他的是一顿的毒打和长时间的谩骂。他又被关进去了。
这次逃跑失败了。但是。郭良程仍然贼心不死,他还是在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继续寻找着逃跑的机会。大约又过了几个月,看护的人员逐渐对他放松了警惕,使得又一次获得可乘之机。
这天夜里,他很早就醒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望着银灰色的月牙和墨蓝色的夜空,思绪天马行空,到处乱飞。突然,一个奇异的怪思,抢占了他的脑海。何不钻进医务室,偷一套医生的服装,化装成医生,蒙混过关,混出去呢?能行吗?管他呢,大不了再挨一顿鬼揍呗。
这天上午,郭良程在放风的时候,悄悄地溜进了医务室,偷了一套医生穿的工作服,白大褂,白医帽子。他还顺手从办公桌上摸了一副眼镜,插在头顶上。
郭良程一只手揣在衣兜里,一只手拿着一个听诊器,在手上荡悠着玩。他来到第一道门,那位看门的师傅正在看报纸,他拍了一下这位师傅的肩膀,说:“没情况吧?”
“没情况,没情况。”
“没情况也不能看报纸,给我好好盯着,千万别再出事情了。”
“是是是。你放心,就是一只苍蝇,我也不会让它飞出去。”
“那就好。但是,要注意,这些都是精神病人,他们的思维和正常人不一样,不能掉以轻心。在你身上出问题了,我可要拿你是问哟。”
“只管放心好来。”
二道门的师傅睡着了。郭良程看见门是虚掩着的,没上锁,他本可以溜出去。但是,他又担心,他溜出去后,万一那师傅醒了,再来问三问四的,说不定会问出个事情来。他打起精神,说:“怎么回事啊?怎么上班还睡觉呀?万一出了事情,谁负责?你们这些人,责任心都哪里去啦?你们整天都在干些啥呀?上班磨洋工,下班打先锋,你们做这些事情,可对得起这份工资?”
那看门的师傅,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点头哈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门锁着呢,没事的。”
“不是我说你呀,你也太大意了,这门是锁着的吗?你看看,这门到底说了没有?”
郭良程走了出去,回头说:“赶快锁起来,下不为例呀,下次再让我给逮着了,我决不轻饶。”
经过第三道大门的时候,郭良程对着看门的师傅笑了笑,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看门的师傅问也没问,更不要说阻拦了。郭良程心想,原来偷偷摸摸的事情,也可以这样堂而皇之地干呀。在光天化日之下,趾高气昂地干偷鸡摸狗的事情,还真的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君子坦荡荡。嗨,原来现在小人也可以坦荡荡了,偷偷摸摸还就干不成呢。
郭良程对建凯舢说,我走出来了,我知道,他们肯定在四处找我。白天,我躲起来。晚上,我四处活动找吃的。你是好心人,愿意救我。现在,你也面临困局,不如我们联合起来,共同闯出一番新天地来。你要是能帮我,待我把我的公司夺回来了,我们一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这时,郭良程伸出一只手,往上一指,说:“老天爷作证,我保证说话算话,只要有我一口汤喝的,就一定有你的一口。如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郭良程说到这里,偷偷地瞥了一眼建凯舢,仿佛要从建凯舢的眼神里,读出建凯舢的心里活动,他仿佛看出来了,建凯舢根本就没有继续帮助他的想法。
郭良程说,你帮我,从我的角度看,是我给了你一个跳出现状的机遇。这话怎么说呢?也许你在心里埋怨我,你这个家伙,不识好歹,我帮了你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说是我给你一个机遇。
建凯舢心里想,这个家伙还真有点能力的哈,我心里怎么想的,他都能猜出个七八分来,看来,这家伙也不是个等闲之辈。一个善于读懂别人心理活动的人,就不是个平凡的人。是人才,就能帮。只是有一点,无法考察这个人的道德品质,千万不要像有个寓言故事里说的那样,一个农夫在冬天里,救了一条被冻僵的毒蛇。农夫救了它,这条毒蛇不但没有一点点的知恩图报的言行,而且还恶狠狠地咬伤了那个救它的农夫。
郭良程看出,建凯舢仍然没有做出最后的抉择,就继续说,其实你也知道,像小老虎这样的人,你不要说,你只是一个小小馄饨摊主,你就是一个大企业家,你也喂不饱他们这些人。因为,他们个个都是贪得无厌的吸血鬼。我不说,也许你也知道,那几个白吃白喝的人,可能和小老虎是一伙的,更有可能,那些白吃白喝的人,也许还是小老虎指使他们来这里闹事的呢。你报警吧,警察来了,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他们没有构成犯罪呀。你不报警,那也太胀气了,辛辛苦苦挣一点钱,熬夜都熬死人了,好不容易挣几个小铜板,却给这些王八蛋糟蹋了。
你这个馄饨摊不干了,的确是有点损失。但是,你要是帮着我,把我的公司夺回来了。我们公司的经营收入,和你这个馄饨摊的收入相比,要大好几十倍。它们之间,简直无法相比,好比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有天壤之别。
也许你会说,公司的收入,跟我有屁相干呀,那都是你的。我要跟你说,建凯舢,你要是帮我,把被我老婆和那个野男人抢占过去的企业再夺回来。那么,这个企业就不是我和我老婆的了,而是我们两人的。我的,就是你的,我们两将会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亲兄弟。所以,我说,你帮我,也就是在给你自己闯出一条崭新的道路。这对你有意义,对我更是有益。
建凯舢,就凭你的智商,你做这个小小的馄饨摊生意,确实是委屈了你的才华了。建凯舢,往前跨一步,海阔天空,那里有我们无限的广阔前景。
郭良程的这席话,引起了建凯舢的无限遐想。这个郭良程,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真的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资本家和骗子都是一路货色,他们都是在向人们兜售自己编织的谎话。相信骗子,那就是自己愚蠢,经不住诱惑,自己往火炕里面跳。跟着资本家跑,那也是和醉汉一样,整天陶醉在资本家谎言的诱惑中,跟着梦幻,神神叨叨地往前走。
何去何从呢?继续往前走,小老虎真的就像是一条拦路虎。跟着郭良程,真的不知道他是骗子,还是一个筑梦人,短时间,真的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