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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地上，那些材料商，眼里盯得是钱，根本不是人。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妖魔鬼怪，嗨，既使是妖魔鬼怪，只要是能给他们带来白花花的银子，那都是他们不敢得罪的财神。现在，他们看见郭良程摇身一变，又成了大老板了，一个个不吭不哈地都悄悄溜走了。
怎么啦？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溜走了？工人们站在一旁，开始还在信誓旦旦的说，跟他干，今天再不给钱，我们坚决不答应。一半是心虚，一半是在给自己打气。他们使劲地骂那些材料商，说他们是熊包，说他们是软蛋。可是，当他们左盼右顾，来回瞅瞅，不得了了，他们发现，自己的老板也不见了踪影。他们这才开始心慌了，害怕了，心里开始打鼓了。我们的工资还捏在郭良程的手里呢，他要是还能继续干，我们真的不能和他搞犟啰。真的要是掰斥翻啰，他真的耍起横来，吃亏的不还是我们吗？你没看见那些小包工头吗？一个个都像泥鳅似的，早就滑走了。
项目部的那些管理人员，都是一些胆小如鼠的人，树叶掉下来，都害怕打到自己的头上，再给他们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当面向大老板说个不字。他们只是待在屋里，不声不响，闷着头，在房间里转悠。有些聪明的人，远远地看着。当他们看见有些端倪了，赶快做出反应，悄悄地开始整理办公室的资料了。老板给不给工资，暂时先放到一边，先来用实际行动表表忠心，暖暖老板早已寒透了的心。
瞬息万变，从这一时间当口，建凯舢看见了人生百态的一斑。他的整个身心，仿佛像是受到了一次现实的电击，他心有余悸，十分胆怯，原来生活的真实是这样的诚实，真像是一场毫无掩饰的掠夺游戏。每个人，看似在追随领导。实际上，只要你掀开那块掩饰的面纱，就可以看清楚了。在人的面前，有一个金钱，在做诱饵，诱惑着人们去拼命追逐。人，是跟在金钱的后面，撵着实惠呢。从这个角度来看，郭良程曾经讲的那些话，或许还是有些道理的。这些人，如果工资都拿到手里了，项目部出了这么一件大事情，还不早就溜之大吉了，哪有那些傻瓜的人啊，还会等到现在？人不在这里，这些精彩的故事，他们当然也就无法看见了，更谈不上在第一时间做出啥反应了。像这个样子多好，郭良程也就能顺理成章的就着他们的梯子，走下这尴尬的舞台了。
总经理走在前面，钱处长一路碎步地小跑着，紧紧地跟在总经理的屁股后面。李明崃走在后面，一会儿拍拍头，一会儿捞捞腮，一会儿又摇摇头，一会儿又拍拍前额。他苦思冥想，脑袋瓜子都痛疼了，还是没有想通。事先商量好好的，总经理是啥原因呢？为什么这个样子，豁然改变了主意呢。不仅仅李明崃在想，看来钱处长也在想，他们两，问都没问，就直接跟在总经理的后面，走进了总经理的办公室。
总经理走进了办公室，往自己办公桌后面的沙发椅子上一靠，咕噜了一句：“哎哟，累死了。昨天晚上好像没有睡好，有点困了。”说完，他靠在沙发椅上，双目闭了起来。一会，总经理好像有那么个意思，微微睁开眼睛，用眼睛的余光往钱处长坐的地方瞟了一眼。
钱处长一会儿屁股欠了欠。可是，屁股刚离开椅子，又坐了下来。看样子，他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自己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或然，他好像是捕捉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一拍脑袋，站起来说：“总经理，我看吧，既然我们的招投标程序已经走过了，我想我们还是维持原来的招标结果比较好。”
钱处长说完，停顿了一下，看了一下躺在沙发椅子上，仍然正在闭目养神的总经理。总经理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钱处长眼珠一转，又继续说：“他们不是有两个人在一起合伙吗，签合同的时候，把他们两个人都请来，让他们两个人都在承包合同上签字。”
总经理眼睛睁开了，他像是刚睡醒了似的，说：“你们还没有走呀？”
“总经理，我看郭良程的那个合伙人像个做事情的人。我想签订承包合同的时候，请他和郭良程一起来签字。”
总经理说：“这样的小事情，你就大胆地去办吧，只要不违反原则，你就放开手脚去工作。好了，你们去忙吧。”
钱处长心想，这个郭良程，是李明崃介绍过来的人，最好还是邀请李明崃一道来办理和郭良程他们签订合同的事情。如果真的要是遇上个啥事情，或者是我有什么事情考虑得不妥当的地方，你就是不说，李明崃自己也会沉不住气，他会吧嗒吧嗒，唠叨上几句。有些简单的事情，放在会议上讨论，费神又费力。要是在事情的处理过程中，他不紧不慢地补上几句，会像楔子镶嵌在物体里一样，会把事情固定得牢牢的。
钱处长拉住李明崃，说是从什么地方搞到一斤上好的茶叶，到现在都没有舍得启封，一定要邀请李明崃一起到基建办去品茶。他们在茶几旁边坐下，钱处长开始一边捯饬茶具，一边安排人去项目部，把郭良程和建凯舢叫到基建处来签合同。
基建处的小李，跑到项目部，和郭良程一五一十地说了。郭良程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他开始揣摩了，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前面刚赶走一群拦路虎，后面自己又请来了一匹狼，又多一个跟我抢食的了。建凯舢，你真是在走狗屎运啊，怎么好事情都跟着你屁股后追呢？一句不找边际的话，也能够赢得我们总经理的青睐，我真是搞不明白了。哼，我绝不能让你建凯舢，和我在一口锅里吃饭。像你这种憨厚有余，狡诈不足的人，活在当下，只配和那些管理人员裹在一起混日子。想当老板？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你这种憨货，就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我也会抢在你先跳起来，比你先伸手抢到它。我就是搞砸了，你也不要有这种非分之想。
咳，看来这个工程，还真像是一块唐僧肉呢，谁都请过来啃一口哈。不过，刚才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总经理讲的那些话，就不是个话，是个屁。谁顶天立地？是我郭良程，他建凯舢，是个啥东西呀？是一个屁啊。嫉恨让郭良程又一次失去了理智。利益的强大诱惑力，将他的大脑彻底熏昏了。他忘记了昨天才讲的话，才发过的誓言，才诅过的咒。那些誓言，不作数了。那些诅咒？诅咒有什么？诅个咒，上帝都会来惩罚我了？那我还真是个人物呢，上帝都知道有我这个人，哪有那么回事情呀？迷信，滚他二爷球吧，我才不信那些东西呢。
郭良程吩咐建凯舢说：“建凯舢，你也看见了，这几天工人们都在找你。可是，你却不在工地。我想，你是一位富有责任心的男人，从不回避困难。这次，你请几天假，一定是家里有些特殊的事情，非要你回去处理……”
“我……”建凯舢刚要开口说话，郭良程背朝着基建处的小李。所以，郭良程对建凯舢挤眉弄眼的，小李根本看不见。郭良程摆摆手，抢话说：“什么都不用解释了，抓紧时间工作吧。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把欠工人的工资整理出来。你先忙，我来到基建处去一趟。”
这个憨厚的建凯舢，一辈子也改不了自己的坏毛病，碍于情面，基建处小李在场，他不好意思揭穿郭良程的这套把戏。
小李说：“我们处长说了……”郭良程拉着小李，转身就走。他一边走一边说：“有什么事情，难道我去还不行吗？”
小李急忙说：“我们处长说了……”
郭良程抢话说：“不就是签个合同吗，何必要搞得这样子兴师动众呢，我去不就行了吗？有啥事情，有高人扛着，砸不到你身上的。”郭良程自负劲头又在不知不觉中被唤醒了。
建凯舢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听得清清楚楚，人家基建处指名道姓要我去，不用说，这个郭良程又在耍小聪明了，真是个小肚鸡肠的家伙。是狗，走遍天下都吃屎。是狼，走遍天下都吃肉。只要是看见肉了，没有他不抢的。这是他的天性，我看，他是改不了。看来，这件事情处理结束了，我得听吴福堡的劝，走自己的路，干自己的事。这么搞下去，我都是猫把屎盆子，帮狗忙了。
郭良程和小李来到了基建处，一进门，钱处长没有看见建凯舢，他就朝小李发火了：“你耳朵去哪了？去打苍蝇啦？还是让牛屎给堵住了？我跟你说过，你没有听见呀？”
小李红着脸，眼巴巴地看着郭良程，那意思，郭良程心里应该明白啊。郭良程领会了，他满不在乎地说：“不就签个合同吗？能有好大事啊？还搞得那样兴师动众的……”
钱处长把眼睛一翻，满脸杀气地说：“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这事情，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呀？昨天，还像摊狗屎一样，怎么啦？还没有接受教训呀？还想再来一次？人家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你倒好，血刚凝住，你就忘了痛啦。给你脸，你不要脸，滚回去。”
郭良程顿时感到，一脸的鸡皮疙瘩，一下子爬满了所有的地方。一阵剧烈的哆嗦之后，紧接着，浑身开始冒汗了。他满脸羞红，心里直发毛。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发怵呢？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难道我就是低你一等？不是呀，我和你们的总经理才是平等的呢，你算个啥？不，不是这样的。他们都是我的财神爷，我得罪了他们，不就是在断自己的财路吗？要尊严，自己就会被扫地出门，落得个分文不值的穷光蛋。装孙子，自己还有机会赚他个万贯家产，面子可以用钱找回来。嗨，都是钱惹的祸，低头吧。想到这，郭良程或然感到自己的腰直不起来了。他哈着腰，连连点头，好，好，好，我滚，我滚，他头也不敢抬，身子也不敢转，只是低着头，慢慢地退了出去了。
郭良程从基建处出来，一边走一边想，这个建凯舢，走的是啥狗屎运呀，真么大的一块馅饼，这些人偏偏要我分一半给他，这是为何道理呢？怎要有个说法吧？什么都没有，这就麻烦了，他就是我的克星了，我得和他来点阴的。建凯舢的阳气太重了，和他玩阳的，栽跟头的，肯定是我。
郭良程回到项目部，强打起精气神来，他满脸笑容地和建凯舢说：“老哥，建筑这玩意儿，简直不是人干的活，什么屁事都会发生。而且，瞬息万变。这几天，你都看见了，一会在天堂，一会在地狱，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呀？就是放在油锅里熬，煎，炸，直到搞死了耶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里面有利润，就有人甘愿冒生命危险往里钻啊。”建凯舢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这个工程给你干吧，怎么样？”郭良程试探地问着建凯舢。
“我才不愿意受这个洋罪呢。”建凯舢随口答道。
“你不干，那我请你帮个忙呗，你帮我代签这份合同，我给你十万块钱，怎么样？”
建凯舢满脸疑惑地望着郭良程说：“又想套我。你拉倒吧，我才不上你这个当呢。”
“我说的，是认真的，没有半句……不，半个字是假话，请你相信我。你不信，我写个字据给你。”说着，郭良程就坐下来，写了个字据，递给了建凯舢。郭良程一脸的严肃，恳切地说：“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负责，所有的责任都由我来承担，你净得十万块钱，这样怎行了吧？反正你又不想干建筑这个行当。”
建凯舢真是天真幼稚至极，人呀，信人，信神，都行，就是不能信鬼。建凯舢心想，白纸写黑字，他郭良程还能怎么着？他揣着郭良程写给他的字据，和郭良程一起到基建处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