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杆儿和杨柳柳在南北酒店打工一年多以后,阿红终于在临近过年的时候从东北回来了!她长胖了许多却没有带回来一个人。她一回来就上楼找杨柳柳谈心,希望他们过年不要回家。
杨柳柳告诉她这酒店的老板处事很不公平,上次过年时人人都有红包奖金,但陈汉波说她和蔡杆儿是入职不久的新人,不曾给过他们一分钱的奖金或红包。不过他们没有计较。他们今年过年也不打算回家,希望能挣到红包和奖金。阿红说没问题,一定会有的!她轻声细语温和宽厚,说到什么事都是一种温婉淡然的样子。杨柳柳觉得她虽然年轻却有着母亲般的温暖,特具魅力。她有太多的心里话想对这个引路人倾诉,包括她和蔡杆儿对陈汉波的惶恐。
阿红耐心地听杨柳柳和蔡杆儿讲述完他们这一年多来的情况,怜惜之情溢于言表地对杨柳柳说:“彭佳佳确实是欺负人,但你也不该伤她的脸。那疤痕会留在她脸上一辈子的!”杨柳柳惭愧地默不作声。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已不起作用。她希望阿红不要认为她是一个恶毒的人。
阿红冷静而和气地对蔡杆儿道:“女人打架,男人是不应该掺和的。看人家六厨师傅就没有帮秦云。他们可是好了几年的情人!”杨柳柳和蔡杆儿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六厨师傅和秦云既是一对情人,为何平时不见他们有亲密举动?他们分别在老家有妻子和老公,怎能背叛自己的婚姻?
阿红好像看出了他们疑惑:“他们是因为寂寞才在一起的,也不会结婚。”她又转向蔡杆儿道:“你不要试图用你的野蛮和力气去解决问题。这个世上,比你力气大、比你狠的人很多。大家都是出来打工挣钱的人,尽量不要惹事。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作为一个男人,眼光,心胸,都要宽广一些,动不动就想用拳头说话能有啥出息?其实你们的事,我在东北也知道。陈汉波已经打电话告诉我了!”提到陈汉波,蔡杆儿和杨柳柳的脸色暗淡下来。
说曹操曹操即到。这时,陈汉波上楼来面无表情地对阿红说:“我找你有事。”“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儿就下来。”阿红同样面无表情地道。陈汉波厌恶地瞪了杨柳柳和蔡杆儿一眼,转身下楼。
蔡杆儿二人看着阿红和陈汉波之间不同寻常的相处方式,这对稀里糊涂后知后觉的年轻人满腹狐疑。“他好像对我们有很大的意见,很不满。”蔡杆儿向阿红告状道,“我们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不会!他挺好的。”阿红很肯定地说。蔡杆儿瞪着阿红,阿红干脆道:“我以前也是个服务员,认识阿波后就跟他在一起了!这个酒店就是我们两个人开的,所以叫南北酒店。”“啊?”蔡杆儿和杨柳柳简直傻了!原来阿红和陈汉波并不是结拜兄妹是一对夫妻啊?那他们在阿红面前大说特说陈汉波的不是,不是太搞笑了吗?
这时,陈汉波又上楼来,用那种习惯性毁伤的表情站在阿红旁边对她说:“你说这俩傻蛋搞不搞笑?居然自己写了字条来糊弄我,说你们是铁杆儿朋友!”他又轻蔑地道,“我老婆的字迹我不认识吗?耍小聪明耍到我头上来了!可恶!”
蔡杆儿惊愕地望着陈汉波尴尬不已,无地自容。这陈汉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既然他当时就识别了那字条非阿红所写,为什么不当场指出来呢?他竟然把不满压在心里藏了一年多!要不是阿红回来,他们还不知道这老板早就识破了他们的小伎俩呢!一个人的城府能深到如此,蔡杆儿也是服了!
至此,这对年轻人总算明白了老板为何会讨厌他们了!这也不能怪他。确实的,谁叫他们智商不够又要自作聪明呢?蔡杆儿和杨柳柳尴尬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也向阿红表达了他们想好好地,长久地在这酒店工作下去的愿望。因为李师傅的侄儿告诉过他们:在酒店做工可比在工厂流水线上做工强多了!阿红希望他们能和陈汉波好好相处。“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她再次向他们强调。
化解了与老板的矛盾,蔡杆儿心里很高兴。师傅们质疑他盯着看他们做菜的时候,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眼睛本来就是拿来看人的,难道要我蒙着眼上班?”因为杨柳柳,他其实已经改变了很多了!不是动不动就要拳头相向的人了。
他沉浸在逐梦的充实与快乐中。“我学会了掌灶的活,不仅工资可以涨很多,还可以帮金晓明圆他的梦。”蔡杆儿满怀希望地对杨柳柳说,“阿红说得对,我们的人生确实应该有所追求。你要争取做楼面部长,我要争取做主厨。以后回家,你穿着蓝马甲很有风度地跟你爸妈上菜,背着手站在旁边伺候他们用餐。我戴白帽穿白衣负责整出他们做梦也没吃过的美味。你爸一定高兴得没话说的!”
然而,杨柳柳不觉得他们与陈汉波的矛盾就这么化解了!她始终觉得陈汉波没有阿红说的那么好。她总是能感到他和一厨在她背后的窃窃讥笑。他那阴冷的目光不仅非常可怕还隐藏着其他的某种东西。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种东西让她很恐惧。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他什么,总是不敢与他多讲话,更不敢和他单独相处。
转眼就到了过年。陈汉波为了员工的稳定提出凡在酒店过年不回家的,每个人都要发一个大大的红包。而且过年那几天,每个人都是双薪。这待遇非常不错,蔡杆儿和杨柳柳高兴极了!
这里过年很热闹。家家户户都在大肆购买年货。所有店铺、商场、酒楼门口都摆满了鲜花、绿植和各种吉祥物。蔡杆儿一个人去瞎逛时对一种要卖八十块钱一盆的小小的金橘盆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蹲下身仔细观赏着这金橘。它一米来高的枝丫上挂满了金灿灿的小果,在绿油油的叶子衬托下小巧玲珑,非常诱人。他的匪性又犯了!忍不住偷摘了一个金橘。走远后偷偷尝了尝,这橘子竟非常甜!便又倒回去偷摘了两个。
他的家乡也产橘子。人们总以为橘子越大越好,其实因为常年有雾、光照不足,那些大橘子的口感并不甘甜。有些熟透了的橘子甚至还带着很重的酸味并没有多少人喜欢吃。但这里为什么能培育出这么可爱的甜橘子呢?还卖这么贵。他把吃剩的金橘籽揣进包里,打算晒干后寄回家,叫母亲也种几棵这样的金橘树。
酒店过年的生意真是再火爆不过了!初一到十五的包房全部被预订一空。这意味着,他们会非常忙碌很累很累,甚至午后的两小时休息也可能会被取消。
大量的港、澳、台同胞回来过年,甚至马来西亚、菲律宾、越南的一些侨胞都回来过年了!这些同胞回到故乡无比兴奋,祭祖、走亲访友简直一刻也闲不住。他们除了宴请宾客、一掷千金外,还特别喜欢在大街小巷四处溜达闲逛,为故乡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欢天喜地大呼小叫。一些同胞趁机到处寻找商机做投资。这么一来,街边小摊,大排档等到处都是把酒言欢、共享天伦的人们,和和美美的幸福气氛四处弥散。蔡杆儿二人也在这种和暖融洽的氛围中乐不思蜀忘了老家过年的冷清,他乡即故乡。
各种信息也在杯酒交盏中传递,诸如远洋贸易、股票、期货、关税等经济学名词充斥于大街小巷。酒店餐桌是更为正式的感情交流场所。在这儿每天都是宾朋满座、觥光交错。
一个叫阿利的香港男子在酒店见到杨柳柳的一刹那就被她羞怯和娇美的样子给迷住了!他在酒店连定了五天的宴席,借招待亲朋好友的机会每天一大早就来酒店与杨柳柳等服务员们嬉闹厮混。
“你们不应该在这小县城混!应该去北京、上海,去中国最大的城市!”他眉飞色舞地对服务员们说,“你们这么年轻,不到处跑跑老了会后悔的!这个时代多好啊!前所未有的好!共产党的决策多么英明!你们身处内地还不知道,但我们在外围看得很清楚!海外华人都清楚,中国在走一条非常正确的道路,祖国有一天会非常强大!会迎来一个富强的、美妙的盛世太平!”
服务员阿春不解地问:“我们为什么要去大城市?去干吗?”“去干吗?啊!天啊!你们对自由繁华、财富的感觉是多么迟钝!”这位浮夸的男人极力怂恿服务员们,“不然就去巴黎、纽约,香港!去见世面,去经风雨,说不定你们能成为富婆。”
很可惜,和他一起聊天的服务员们都没有那个野心去大城市追求大财富。她们能在这个地方谋这一份工作就知足了!安于这份清贫不仅得之于她们的性格也得之于她们的身份。她们和这个香港人互相都把对方当作是不可理喻的人。
秦云和阿霞跑去凑了一会儿热闹后急急地下楼来告诉蔡杆儿,那个香港男人说等他休假完毕要把杨柳柳带去香港,把她卖给东南亚最高级的夜总会做舞女。到时候,他就不用在后厨辛苦干活了,可以每个月去香港领取老婆赚的钱,一辈子衣食无忧。
蔡杆儿正蹲在地上解冻虾仁,听到这话心头不觉一震,脸上明显地露出恼怒的神情来。阿霞和秦云见达到目的,赶紧溜出后厨。蔡杆儿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他极度痛苦地板着脸气恼地做着事,手微微颤地心里想象着四楼上的情况,又想起小姨曾对他说的“漂亮女孩在外容易被人拐去卖掉”的话,便再也不能淡定。他觉得这位客人的言行已经超过了一个客人应守的本分,不干涉实在不行,便偷偷望了一眼各自忙活着的师傅们,趁他们不注意,快速拉开后厨的门一溜烟地跑上四楼。
那个风流的“浪荡之徒”还在和服务员们手舞足蹈地夸夸其谈。“你知道你有多美吗?简直就是我的女神!我要带你去环游世界……”蔡杆儿听到阿利对杨柳柳这样说,而杨柳柳朝他微笑着没有说话。他难以忍受这样的玷污,心里的怒火噌噌往上串,径直走过去冷幽幽地问那个不晓得自己姓啥的男人:“你谁啊?有钱就可以胡说八道啊?我带你的老婆去环游世界行吗?”
阿利望着紧抿着了嘴唇阴沉盯着他的蔡杆儿,他努力表现出的冷酷与残忍和眼睛里喷射出的凶煞之气在他看起来是如此幼稚可爱。他禁不住乐开了花地问杨柳柳:“啊哈,这就是你的男朋友啊?”“是啊!”杨柳柳笑着道。“啊!太可爱了!来,我们热烈拥抱一下!”他伸出手起身准备和蔡杆儿拥抱,但蔡杆儿愤怒地拂开他的手警告:“我不是同性恋!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请你在我女朋友面前说话放尊重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阿利哈哈大笑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连声解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在开玩笑,莫当真。”他说着笑着这当儿,蔡杆儿已迅捷地转身冲下楼跑进了后厨。还好,没有人发现他在百忙中开了个小差。
这个玩世不恭的香港客把蔡杆儿的好心情完全破坏完了!他第一次有了厌恶工作的感觉,心想能寸步不离地守在亲爱的人身边该多好。他一边忙一边思忖怎么收拾一下这个轻浮的男人。他所谓的玩笑不是这样开的,太伤他的尊严了!而他几乎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个意外情况。他惴惴不安,担心杨柳柳会不会被阿利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心智,心里祈祷她一定要立场坚定、爱憎分明,像温家秀和倪彩凤那样对男人忠贞不贰。
而不知收敛的阿利还在楼上嬉皮笑脸地跟服务员们耍嘴皮子。“你们为何不敢跟我拥抱?”他笑嘻嘻地问服务员们,“难道我有毒,会吃你们吗?啊!多么纯洁的人!我太爱你们了!”杨柳柳从容躲避着这个“疯子”的过度热情,把他当作金庸小说里的那个周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