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蛮子瞪着王八刚道:“莫乱来哈!你杀了她,你又跑得脱?”“跑不脱就是个死字嘛!”王八刚故作看淡生死地跳起来去找酒壮胆。二蛮子不露声色地瞅着莫玉,莫玉随即明白,赶忙朝王八刚吼:“再喝就不用跟温家秀斗了!咱俩先打!”王八刚听得老婆的话,回来偏着脑袋气呼呼地乖乖坐下。
毕叔良把身子重重地陷在王八刚家的藤条椅子上,装聋作哑不怎么发表意见。王八刚和温家秀都是不好惹的好斗之人,以他温文随和的性格,他要居中调解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只怕会被这两个人合起伙来“调和”成熊样狼狈不堪夹着尾巴逃跑。王八刚喝了酒是连天王老子都敢拉下来打的,温家秀就更不用说了!是敢提刀拼命的主。
二蛮子也觉得这件事情很棘手。他听王八刚发泄了一通后愁眉苦脸地道:“你也是,你要撒豆先跟她说一声嘛!”“先跟她说就撒不成了!”王八刚说。“那你现在也没保住你的苗啊!”二蛮子道。他决定先做做温家秀的工作。而做温家秀的工作是要讲究策略的。他料想温家秀也有话要对他说,于是,便假装路过蔡家等温家秀主动前来诉说。
果不其然,温家秀看见二蛮子便把他叫住了!她气愤地向二蛮子控诉王八刚的恶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的不幸——辛苦播种的麦子全都打了水漂!那水嫩得像绿豆腐的麦苗儿全毁了啊!真是气死人啊!“你说他龟儿子叫不叫人?偷偷摸摸像贼一样在我地里撒豆,你说他还是不是个庄稼汉?就不心疼一下那些麦苗儿吗……”
二蛮子愁眉苦脸的双手抱着胳膊低着头认真倾听温家秀讲话,一只脚不停地在地上搓来揉去玩一块小石籽儿。“我没有别的要求,就要求法律惩处大恶人王八刚!把他龟儿捆起来移交法庭!”温家秀唾沫横飞地说。
“哎!其实,”二蛮子温柔地迟迟疑疑地慢悠悠地说,“他撒都撒了,也可以等他收了这季再说嘛。这样,你的麦苗也保住了!”“哪能呀?那能纵容他!他撒了一季就会撒第二季,撒三级、撒四季,这地就成他的了!不行!万万不能容他!他就是个喂不饱的狗!哎呀,可惜了我的麦苗儿啊!”温家秀又抹起了泪,“狗日的王八刚欺负老子是个弱女子!”
二蛮子无比温和地点头承认温家秀是个弱女子。多年和温家秀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温家秀的难题没有任何人能圆满地帮她解决。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听她倾诉,听一次不行就听第二次,到第三次的时候,她的难题自己就已经解决了!但是这一次,他低估了温家秀的怒火。
气不打一处来的温家秀随即到了乡里,在曹乡长面前又哭又闹一定要与王八刚打官司,要他赔偿她的损失。
她早就知道王八刚会觊觎三壮那些地。为了防止他抢夺成功她真是防了又防。还特意去三壮爹那儿讨了三壮的联系电话,过年的时候还给三壮通过电话。三壮亲口告诉她,她可以继续种那地的。现在王八刚用这种卑劣的方式跟她明抢,完全是欺人欺上了头顶。
蔡杆儿换了新的工作环境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温家玉就告诉他家里出大事了!要他过两天再打电话回去,他妈有重要的事情要亲自给他说。蔡杆儿担忧了两天再惴惴不安地打电话回去的时候,温家秀正在电话旁等他。
“我跟王八刚这官司打定了!”温家秀急迫地对儿子说,“你说那龟儿子叫不叫人?”温家秀一接电话就滔滔不绝地向儿子倾诉,“这种下三滥的办法他都想得出来!狗日的太欺负人了!老子一定要把他龟儿送进监狱关起来!……”
蔡杆儿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不禁很生气。“你拿哪么多的地来干啥?”他朝母亲吼,“种得过来吗?也不看自己多大岁数了!保养好身体才是实在的!王八刚要种就让他种嘛!”温家秀当然不乐意。娘俩在电话里发生了重大分歧,蔡杆儿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来的固执比温家秀还要厉害几层。温家秀的心里其实荡漾着一股暖流,被儿子关心身体的健康是一种多么愉悦的感觉,这种愉悦胜过其他的一切烦恼。但她嘴上却说:“我不多揽一点地以后柳柳过门种啥?你吃啥、穿啥?还要娶媳妇唻!”“不要你管!!我们不种地!把地还给王八刚,人家可是兄弟!”蔡杆儿恼怒地挂了电话。
他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害得他又担心又害怕打长途还花了钱。蔡杆儿现在可节约了!他必须从现在起要加速成为一个足以把任何敌人连根拔起的强大男人。他对做让老板哄着供着的顶级主厨的梦想变得分外虔诚,为此的志向不可战胜。
陈汉波对柳柳的戕害给蔡杆儿的刺激和羞辱太大了!他内心深处受到的重创使他变得深沉内敛。他意识到保护爱人不能靠嘴皮子、热血、激情就能完成,他必须得用强大的能力和实力说话,为了她去获取荣誉,更值得她爱。他已经树立了雄心壮志决定从这个七层楼的新酒店开始努力工作不懈怠,多学本事多长技能。他的观察也因此变得更加敏捷,踏实做好每一件事情的同时想方设法地讨后厨里的每一个人欢心。他们开心,就不会刁难他,他们开心,才愿意把他们的本事教授给他。蔡杆儿深谙人情的重要,他的这份工作就是人家小晴的人情给的。这个小乡下人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成长。
得空的时候,蔡杆儿总是尽可能地站在离灶台近一点的地方,在鼓风机刺耳的轰鸣声中近距离地认真观察厨师们的一举一动。幻想着自己亲自拿着勺的潇洒和自在。他也会以帮忙的名义主动替配菜师傅和墩子做事借以操练自己的刀工技术,没人认为这个“老实”的小伙子有别的企图。
铜钱酒店的后厨是一个配置先进的大厨房。厨房里做好的菜会由三条传送带自动送到大厅或每一个楼层的隐蔽处,再由传菜员、服务员送达大厅或每一个小餐厅里。蔡杆儿在每一个细微之处对别人的体贴周到来自温家秀的潜移默化。帮忙递一个盘子,顺手擦擦沾上油污的工作台,把已装盘的菜放到传送带上,这些小事都是举手之劳,但带给别人的感激和感动不可小觑。
一个后厨从洗碗工、勤杂工到墩子、配菜师傅、厨师,凉菜师傅由低到高的级别中蔡杆儿的级别仅优于洗碗工。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不认为自己达到一厨的级别还有多漫长的路要走。为了要靠近厨师这个级别,他现在每天都要把厨师和配菜的工作流程捋码一遍又一遍牢记在心。由于勤快肯干,后厨的人送了一个“跑得快”的外号给他。
没有人发现蔡杆儿的处心积虑和野心,直到有一天早晨,刘老板来巡视厨房工作的时候,这个帅气低调的小伙子对老板说:“其实我也是厨师。我炒的特色川菜蛮好吃的,肯定好卖!我可以炒给大家吃。”大家充满鄙夷和怀疑地看着他。
“这样嘛!我出两个菜品的钱,由我亲自炒。大家尝了说好吃就证明我没说大话。”“喔?”刘老板饶有兴致地点头,“你要买什么菜?”“豆汤酥肉和回锅肉吧!贵了的我买不起。”蔡杆儿说。师傅们全都乐了!这傻小子的自信是哪里来的啊?怎么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刘老板笑嘻嘻地看着蔡杆儿。他是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农民,所以搞不清西藏和四川都有哪些地名。但他靠着后天的努力硬是成为了强者。他早年挖过煤,种过地,改革开放后与人一起贩过鸭子。后来,他借钱开了这家酒楼,一下子就发了!一家八口人都住到城里来了!还让村里的许多人成为了酒店的员工。
蔡杆儿付了这两个菜品的钱他就算是本酒店的顾客了!大家都等着这家伙出洋相。但蔡杆儿似乎成竹在胸。他立即开始切菜、配菜,然后自信满满地跑到大厨的灶台前,一边挽袖一边吹牛道:“我爷爷曾经是大厨,还给大军阀做过私厨呢!真的,不骗你们!只是他死得早没多教我两招,不然,我也是厨师了!”“你刚才不是说你是厨师吗?你吹牛吧?跟大军阀做厨子?你咋不说给西太后和宣统皇帝做过厨呢?你咋敢跑到主厨的位置上去?下来!在十灶上炒!”十厨师傅干涉蔡杆儿道。
“信不信由你们。”蔡杆儿自然而然地站到十灶旁继续说,“其实,我知道你们是不信的!”他一边麻利地用竹刷把把锅刷洗干净一边尽量修正自己的川味普通话道,“这种竹刷把我也会做!只要有竹子,你们要多少我就能给你们做多少出来!”“少废话,快动手吧!”大厨笑道。
蔡杆儿有条不紊地炒好菜,骄傲地从口袋里掏出从陈汉波店里偷来的“宝贝佐料”抖在菜上准备拌匀。“等等!你这是什么?”大厨问。“印度胡椒粉。”蔡杆儿骄傲地说。“印度胡椒粉?”主厨拿过蔡杆儿的佐料瓶看了看、闻了闻,又伸手勾了点粉放在嘴里尝,脸色随即沉下来问:“哪里来的?!”“别人送的。”蔡杆儿说。
主厨将瓶子递给刘老板面色凝重地说:“您看这是什么?我觉得不是胡椒粉,可能是罂粟壳粉!这家伙竟然有这种东西!该死!”刘老板闻了闻瓶子里的东西道:“很清香。”又勾了点来尝尝,“有一点点苦味——这是什么?”“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应该是罂粟壳粉!”一厨说完随即转向蔡杆儿厉声喝问:“说老实话!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这哪是调味品!是毒!这里面有吗啡那些!吃了会上瘾的!到底是哪个厨师给你的?老老实实地说!给你的人不配做厨师!懂吗?!”
蔡杆儿呆呆地瞅着那瓶“宝贝调料”,又望着主厨,心里翻江倒海竟说不出话来。“这,是罂粟壳粉?难道南北酒店的大厨就是靠这个吸引顾客的?陈汉波竟然拿这些东西给顾客吃?”
“还不打算说实话吗?”一厨抬高了声音问蔡杆儿。蔡杆儿呆愣地望着刘老板无语。刘老板心情复杂地看着蔡杆儿。老实说,蔡杆儿可以说是一个人在干两个人的活,他很喜欢这个小伙子也乐意栽培他。但他年纪轻轻的就搞这种歪门邪道不成啊!他再也笑不起来地道:“这个问题很严重啊!你不说实话的话,只有叫警察来了!我这间酒楼来的都是体面人物,你想砸我的招牌吗?”
“是南北酒店大厨用的东西。”蔡杆儿不得不说实话,“他们说是印度胡椒粉。”“他为什么给你这个?是叫你来投放到我们的菜品里吗?”大厨问。
“不是!哪会?!”蔡杆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可怜巴巴地说,“我真不晓得这个是啥东西。我看他做菜要放这个,我就以为是王牌调料。”
“蔡杆儿,我们大家都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伙计,也很喜欢你。但你拿了这个东西出来,也怪不得我们不相信你了!你理解吗?”主厨问蔡杆儿。蔡杆儿难过极了地点点头。
“要不要报警?”主厨问刘老板。“报吧!”刘老板沉重地点点头,又转向蔡杆儿,“你最好去跟警察老老实实地说清楚这个东西的来龙去脉。如果你是被人利用的,真的不知情。警察会放你回来的。那我还要你!这个县城的人谁不知道我刘某人的为人?我发家靠的就是大家的支持。我靠优质的服务挣顾客的钱不走歪门邪道。如果你是有意的,那你就等着坐牢吧!我们不害人,也不允许别人在我的酒店里害人!”
主厨报了警,警察来把脸色苍白的蔡杆儿带到了警局。心急如焚的杨柳柳也跟着跑到警局,向警察说明了这个调料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