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水吹暖的时候田里的鸭子总是最先感知的。当村里的五保户们坐在院子里就能看见绿色生命的萌生,感知诗意的春天时,他们读出了人生的韵致与生活的和美,读懂了二蛮子的心。从良有了监督他的伙伴不敢再随意赤裸下身露出雀儿了!那样会挨其他五保户们修理的!最喜欢吹龙门阵的王八刚也在村部附近修了房。这样,以五保户大院为中心就聚集了好几个“神叨”,得空就在最聚人气的五保户大院里神吹鬼吹。从《封神榜》、《三国演义》到古今中外、地球外星,天花乱坠的龙门阵引得不善言辞的人也会来凑听一回。王八刚在这种环境中简直如鱼得水,往往吹得兴起忘记干活、忘记吃饭也忘了喝酒,不知不觉的,他的酒瘾不那么深重了!
乡下清晨的冷气使人精神抖擞。当知更鸟在李二狗院里的石榴树树梢上吵个不休的时候,李二狗把自己收拾得清新俊逸背着旅行袋在春天上路。二蛮子说今年的茶要涨点价才行,这个销售科长真是越来越精神越来越硬气了!他已经练出了外交家的气质和风韵,对人不失礼貌又恰到好处。从前猥琐的李二狗已经淹死在田里了!他亲眼见了自己捕捉青蛙产生的恶果,稻子起虫喷洒了农药后稻田里的鱼也跟着身亡了!现在的他是农田忠实的守护者,有那些电活物的人在田里出现他会不客气地跑过去要人家马上上岸,不然就没收别人的作案工具。
杨树根山上的梨树已经很茁壮。他现在是紧跟着二蛮子的步伐默默地积极地建设新农村。他和二蛮子以及村里的好多人都学会了开那了不得的挖掘机、推土机。这样就不怕有人仗着会开机器撂挑子了!你不干有人干,人歇机器不歇,只要不停地行进目的终归会达到。王图展的总部搬回成都后会时不时地回古木村看望母亲。他每次回来都会在五保户大院里手舞足蹈地吹嘘他的本事。
“咱古木村以后会变得很美!”他对五保户们说。张大爷问他会变得好美?王图展嘚瑟地道:“山美、水美、人美、树美、草草美、泥巴美!”“你的锤子美!”八十岁的张大爷不客气地骂他,“看你狗日的富了,不晓得拉扯乡亲一把?”“我咋没拉扯呢?我公司里的人大部分是古木村人。挖掘机是我的,推土机是我的,人也是我的。二蛮子一分钱都没出!可以说,这新农村建设就是我一个人干的!”“你能干哟!”张大爷说,“出个机器就是你的功劳了?要亲自回来干,才算你有心!”“投的贵!”王图展不屑地说,“我是董事长,我的一天值好多钱?我回来挖一天土才值好多钱?”“你董事,你懂个锤子的事!看你回来没说给老年人买点粑粑饼饼的好消化的东西吃?富了人还要富良心!”“买嘛!硬是,一点吃的值几个钱嘛?”财大气粗的王图展去到旁边的超市,把超市里卖的蛋糕之类老年人容易消化的东西一扫而空。
他是不敢再叫二蛮子付他机器、员工的劳务费了!只求二蛮子不要动不动就喊辞职。一个美丽富裕的古木村梦是他多年的梦想,他只出了三台机器二蛮子就帮他去圆这个梦何乐而不为呢?王图展觉得自己的自私自利、腐朽堕落充其量只有一丁点儿绝不会很严重,他的心还是属于古木村的。他的爷爷奶奶在他父亲几岁的时候就丢下五个未成年子女撒手人寰了!是这个村的乡亲们一家匀一点粮把父亲的几兄妹拉扯大。王图展每次听父亲讲起那些苦难的过往都忍不住流泪,因而他很小就知道要报答乡亲们的恩情。现在,为了让这个吃透自己的村支书反被他吃透的老老实实可劲儿地去干“新农村”,他很聪明地尽量不与二蛮子打照面免得矛盾起、节外生枝。
蔡杆儿的新员工在店里干了一段时间后大家断断续续知道了这个姑娘的一些情况。她是随公婆、小叔子一家在成都打工的本省乡下人。他们租住在餐馆附近的小区里。由于租屋的房间不够用她睡的是阳台,晚上风很大,一不注意就会感冒。
在人人都有手机的当下劳出华竟然没有手机。她老公去了深圳,有多动症的孩子九岁在老家托亲戚照顾着。她的婆婆要她不休息争取全勤奖金多挣些钱养孩子,还要求她领了工资全部上缴给她,她再每个月返还她一百块钱作零花钱。“一百太少了,我想要两百!”劳出华对典典说,“不然,我就不想上班了!”
典典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事。劳出华工作一个月竟然只有一百块的钱可供她自己支配,这怎么可能呢?“你婆婆把你管得那么严你咋不反抗呢?你劳动得来的工资凭什么要交给她?”
很快,劳出华的情况全店的人都知道了!一个灰姑娘被婆婆悲惨虐待的故事激起了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们对这个女孩的深切同情,大家纷纷鼓动她向婆婆抗争。这是欺负、压迫啊!在社会主义的现代中国居然还存在这种赤裸裸地虐待和剥削,可谓天方夜谭,真是岂有此理!
劳出华和倪彩凤一样一贯忽视自己的顶上风光,头发油腻而杂乱头皮屑丛生似乎很少洗头。她其实是个异常活跃的人,自己分内的工作拖拉不做却对别人的工作表现出极大的热诚。常常是洗碗间堆着一大堆碗待洗她还在其他员工的工作台边没完没了地废话连篇。她习惯说普通话偶尔会冒出四川话来,不管说那种话都说得标准流利。
熟悉了店里的环境后她一点也不害羞了,特别爱在男员工面前磨磨蹭蹭。在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她背着手悠闲地像一堆肉山似地堵在后厨狭小的空间当中看热闹挡道。这样,后厨里便充满了恼怒的吼声:“让!”“走开一点!”“你是狗吗?”“好狗不挡道!”“滚一边去!”……而劳出华面对众人的怒吼和责骂总是嬉皮笑脸从不还嘴生气了无脾气。这个员工的懦弱和退让博得了杨柳柳的同情。她想,这个妹子年龄小又初来乍到很多事情确实摸不着头脑,只要有人调教她,她一定会好起来的。于是她交代典典要悉心指导这个新来的人。
而劳出华也明白她没有资格对这店里的任何人生气。因为这店里的每个人工作能力都比她强。当这个新员工种种的不好反馈到蔡杆儿这里来的时候,蔡杆儿有了想辞退这个人的想法。“什么事都做不好,马马虎虎、偷奸耍滑。这种人拿来干什么?”他对杨柳柳说。杨柳柳道:“我看她每天上班很早就来了,将就用吧!”蔡杆儿不置可否。
劳出华得知蔡杆儿不想要她了便改了一些。她在很多地方打工都做不了几天就会被炒。她害怕被炒,那意味着她的婆婆会毫不留情地修理她。她害怕被婆婆打。她每次不把她打得跪着认错求饶是绝不会罢休的。她和丈夫认识的第二天就和他办理了结婚证。因为她的丈夫告诉她,他们亲过嘴了,只要亲过嘴就会怀孕。自从她嫁给她的丈夫便开始受到婆婆的虐待,承担了所有家务事不说婆婆还要限制她的自由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和她太过亲密。
既不识一个字又不懂礼数的劳出华为了生存开始刻意讨好店里的每一个人。这是她的本能,就像婆婆对她不好,她为了不挨打还是拼命讨好婆婆一样。她有事没事就往蔡杆儿的身边蹭。这使得靠辛勤劳动获得老板赏识的员工们对她这种下作的做法深恶痛绝,各种讽刺、挖苦,谩骂也一并朝她砸来。餐馆里除了杨柳柳和蔡杆儿外几乎没人愿意搭理她。她得到的怒吼声和呵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凶,而这,又让杨柳柳更加怜悯她。
她知道这个人虽笨手笨脚但心里还是很想努力的。为了引起大家的关注她每做一件事都会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以证明自己没有偷懒。日子久了依旧讨不来大家喜欢的劳出华开始变得油嘴滑舌以说废话来引人关注,以无时不有的灿烂笑容来获取大家的认可和宽容。
这日,蔡杆儿制作完所有的凉菜坐在后厨一侧的凉菜房玩手机。这凉菜间很狭小又摆了冰柜和放餐具的架子最多只能容三个人坐。凉菜间八十厘米高的工作台上方是一块玻璃墙与前堂相隔,工作台下是放置重要东西的储物架。这是蔡杆儿和钟森才能使用的工作间,有时候杨柳柳和厨师们也会来坐坐。劳出华端着两个洗好的盘子进到工作间里。“放在那儿,我来搁。”蔡杆儿对她说。劳出华把盘子放在工作台上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而是紧挨着蔡杆儿站着躬下身好奇地朝前堂瞄。
她又短又宽松的旧裤子已经垮到了臀部,弯腰的时候一大截白皙的肌肉裸露出来亮晃晃地在蔡杆儿的眼前晃动。蔡杆儿瞟了一眼那丰泽的肌肤脑袋嗡嗡作响。突然被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激情弄昏了头脑。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扯了扯劳出华那快要脱落的裤子道:“你穿的啥裤子哟!没裤子穿吗?屁股都露出来了!”劳出华回头娇羞地朝他嘿嘿笑:“我有裤子!我有很多裤子!”“下午不要穿这个了!不雅观!影响不好!”蔡杆儿严肃地道。劳出华对他的挑逗竟然毫不畏怯和在意,这让蔡杆儿心里一阵狂喜。这姑娘年轻又傻乎乎的,她的肌肉多么白皙细嫩啊!完全不像是一个乡下人。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有点歪斜,便命令劳出华:“去帮我削十个茄子来!”
过了一会,劳出华把削好的茄子拿了进来。蔡杆儿瞄了一眼只有八个便故作严肃地问:“我叫你削十个,这才几个啊?”“十个嘛!”劳出华撒娇道。蔡杆儿看着她撒娇的样子竟然发起愣来。“她真可爱啊!”他想,“那眼睛咋水汪汪的?她的脸咋那么红呢?她的嘴巴棱角分明是自然的玫瑰色小嘴儿又乖又甜。”一股热流冲向蔡杆儿的头顶,怕把持不住自己的他便朝劳出华挥挥手:“哎呀,算了!出去!出去!”劳出华甜甜地笑着离开了凉菜间。蔡杆儿失魂落魄地坐下来思绪疯狂地在情欲之海奔跑。
自从蔡子米降生后,杨柳柳最温存的体贴和深情都给了蔡子米,她几乎没有时间和精力和蔡杆儿柔情遣倦。而中式快餐的蓬勃发展又让各类订餐业务迅速增多,就银钱餐馆这一个餐馆每天都要接几百个快餐业务。再加上温家秀在这里杨柳柳还要照顾婆婆,无形之中便把他打入了“冷宫”。
风光背后的蔡杆儿是落寞的。他很渴望和杨柳柳好好温存温存看到妻子每天精疲力竭的劳累模样又于心不忍。他知道他不能玷污妻子温柔神圣的爱,但一个男人的欲望时常冲撞着他的心灵。一些相互矛盾又必须要克制的某种冲动时常在脑海中恍惚涌动,他强迫自己用清醒的理智去战胜这种野心。他本就是一个不善于禁情割欲的人,在这种吞噬人的烈火又燃烧且烧得凶猛旺烈的时候便有些无法自拔了!他开始想着这个劳出华,无声无息地想。
这个时候,戚九一归来的喜悦把他这种危险的欲望挤跑了!
戚九一在上海的“据点”面临拆迁他是被迫转场成都的。这些年他在上海靠搞废品回收发了大财,有三辆大货车,一个轿车,全是上海牌照。现在回成都准备继续干老本行。他在酒店宴请“古木三侠”,要对成都相对熟悉的伙伴们帮他参考选经营地址。
“你竟然在垃圾里刨金子,老子倒没想到。”蔡杆儿对戚九一说,“你龟儿是咋想到这一经的?”“哼,丐帮发明打狗棍。就是这样发现的噻!别人不干的我干。我就是这样想的。我这生意脏兮兮的很多人看不上眼。看不上眼是好事,没人跟我抢噻!”戚九一习惯性地对准“远方的天空”翻白眼,滑稽的小嘴巴张开嘴角微微往上翘成“小月亮”无时不在彰显他的快乐和满足。
“但在成都就不一定了!”王强说,“你想搞独门子买卖不容易,什么生意都有人干。”“生意各做各,看各人的本事。”戚九一说,“你们不要小看废品回收。本小利大靠量上钱,赚钱得很!废旧纸张、塑料、橡胶、玻璃、金属,电器,变废为宝无一不是钱。老子不是吹的,比当一个公务员强得多嘛!”
“你有没有五百万?”金晓明直截了当地问。“五百万算个球啊!”戚九一咧着小嘴吹大牛道,“我那货车上的纸板堆得多高,我的钱就堆得有多高!”“新刑法规定吹牛要判死刑!”金小明笑着说。蔡杆儿向外努努嘴问:“外面下的雨,是不是你把天吹出个大洞招来的?你这无耻的牛皮吹得虽然有点野性,但大家还是晓得你确实挣钱了!你是靠钻垃圾挣的钱,老子佩服你!你配得上‘古木五侠’的称号。”
金晓明为戚九一挑选了一些居民区供戚九一选择,但戚九一说他要把他的“总部”设在城郊,这样本小;把他的下线连接到每一个小区的清洁工,这样利大。他在上海就是这样干的。城市清洁工们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货源,他为清洁工们带来额外的收入。“互利互惠,各取所需。”戚九一嘚瑟地说,“我还是为‘全民小康’出了力的哟!”鉴于一向老实本分的五侠之尾竟然有了贡高狂傲之心,王强、金晓明和蔡杆儿不得不把这个家伙“收拾”回了原形,要他永远铭记身为古木村人要低调与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