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蛮子和组长们今天也在乡里开会,听乡党委介绍中央今年的农村政策和乡里对今年的工作安排。他们注意到今年的工作涉及了环境保护问题,农村江河、露天厕所,生活垃圾这些都在整改之列。二蛮子庆幸自己还有远见,在村民新建房屋的时候就向他们提出了排污不要污染环境的问题。今年开始土地的权属延长了,转包、出租、互换、转让等流转政策更加灵活。这些都是老百姓非常欢迎的实实在在的惠农政策。
令二蛮子等人精神为之振奋的是中央今年推出的了不得的新举措——不但提高了订购粮价,而且还绕开粮库直接向农民敞开收粮。这意味着,国家不仅在尽力地为农民增收,还在明明白白地保护农民的根本利益。粮食收购有了国家保障,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势必就会更加高涨。这是中央为保农业稳增长、提高农业综合生产力减轻农民负担作出的具体措施。这些芳菲宜人的措施具体细化到这个地步是多么朴实而伟大,无疑是农村繁荣兴旺的定海神针。
毕叔良和杨树根都为国家每年都重视农村工作而感到高兴。虽然古木村的粮食产出好像没什么增长点了,但今天乡党委书记宣读的“抓农业的决心不动摇,精力不转移,投入要增加,措施要加强。”这些话还是非常鼓舞人心的。
散会后,二蛮子要去农科所问怎样培育优质茶树苗和矮小金橘的事不能与二人同行。村民们栽种的茶树有些长势非常好有些却要死不活的,二蛮子心里着急得很。杨树根和毕叔良两个人边走边聊回家。“你说,‘必须要舍得增加投入’这些钱会投到哪儿?”毕叔良问杨树根。“我咋晓得唻?”杨树根说,“我又不是财政部的部长。”毕叔良道:“以后收购粮食就打不了白条啰!好啊!不过,喊推进农业增长方式,我是不晓得这个增长方式在哪儿。说穿了,我是啥子都不晓得,二蛮子喊咋干就咋干,乡里头喊咋干就咋干。”杨树根道:“咱村的柑橘、茶叶这些就是新的增长方式嘛!我听见康书记说了一句‘要想富,先修路’”“不可能!”毕叔良斩钉截铁地说,“那得多大的投入啊?全国有多少乡村?都修路,还不把这国家整垮啊?”“不可能也可能,”杨树根说,“国家要干的事,谁人拦得住?这‘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确实有道理嘛!”
二人经过温家玉的店铺门口的时候,温家秀正在里面跟蔡杆儿通话,大谈自己是如何大公无私地帮助杨树根和二蛮子这些人去为老弱病残做好事的。又说李二狗这个人是个隐藏极深的隐形盗贼,晚上借捞泥鳅黄鳝为名不知道偷盗了多少村民的东西去卖。
李二狗要修新房子的消息在村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以温家秀为首的一些人开始造谣说李二狗的钱不可能全来自田里的那些野物,他一定是天天偷、夜夜盗才发得那么快的。李二狗当然和温家秀吵过、闹过,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体力上、嘴巴上都不是温家秀的对手,除了忍辱含垢修炼自己的忍功外也别无它法。
蔡杆儿根本不相信李二狗是个盗贼,说他借几个胆子给李二狗偷他也不敢去偷。但温家秀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李二狗祖上的祖上会偷所以他始终还是会偷。母子俩正扯着,温家玉站在门口看见了杨树根,突然对他道:“杨叔,柳柳正打电话回来呢!你要不要跟她说几句话?”杨树根犹豫了片刻点点头道:“好!”温家玉忙叫姐姐让杨树根跟女儿说话。杨树根进了店铺,听见电话里传来女儿的声音:“喂!喂!爸!”他鼻子一酸,眼眶立刻潮湿起来。
快四年了!他没有听见女儿一声的呼唤,现在,他跟她说什么呢?他颤抖地拿起话筒哽咽道:“柳柳啊?你还好吗?”“好!我很好!蔡杆儿、汪正孝,花花他们都很好!花花今年过年想回家我劝她算了!酒店过年的生意很好又有加班费、奖金、红包那些,不在岗得不到太可惜了!”杨树根心里骂:钻到钱眼里去了吗?是家重要还是钱重要啊?几个加班费赛过父母的安康?钱挣得完吗?但他没有表达自己的不满。“妈好吗?军军的学习咋样了?”杨柳柳急迫地在电话里问。“你妈很好。她现在就做点家务事伺候一些畜生,没让她干重活。军军的成绩还可以,老师说他有希望考大学,但是他想参军。”杨树根说。“爸,你和妈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能不种的地就不种了吧!缺钱的话,我们给你们寄回来。”
“家里不缺钱!”杨树根斩钉截铁地说,“缺的是热闹。你莫怪我就行。你们在外也要注意安全,好好地去,好好地回来。现在家里一切都好。你喊栽的荔枝枇杷都栽了,栽了两座坡!”杨柳柳道:“爸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花花的。我们不会给您丢脸的。”电话里传出蔡杆儿兴奋的声音:“爸!我会保护好柳柳和花花的!”杨树根便问柳柳还有什么话,没有话他就挂了!
旁边的温家秀笑眯眯地赶紧说:“我再跟蔡杆儿说几句!哎呀,他们在外头多不方便呀!”杨树根把电话放在桌子上,掏出一块钱放在温家玉的柜台上快速离开了店铺。温家秀刚跟蔡杆儿说上两句话就听见电话里传出“嘟嘟”的声音。她放下电话,急忙跑出来去追赶杨树根。但见他已在前面大步流星地朝前疾走,很明显地拒绝任何人与之同行的架势。温家秀远远地看着杨树根的背影不禁万分懊恼地道:“有啥了不起!有本事早作村长了!再怎样说你家的破房子总不如我的好!”
她不知道人家杨树根修房子的钱早就准备妥当了!只是在等李二狗家的房子完工。李二狗这两层半样板楼砖房的布局十分合理,房前是院坝房后是菜地。院坝被三面一米二高的女儿墙下和墙下的绿化带围起来,绿化带中可种花卉或蔬菜。院门外是一条可以通过一辆中型卡车的五米宽的机耕道很具前瞻性。它的底楼有一个大客厅和三间卧室,外加有厕所、厨房和一个宽敞的牲畜房。二楼是住十多个人都没有问题的卧室。二楼上去的楼顶上用采光棚做成了三楼的形状,既能遮风避雨又能采光,雨天也可以晾晒衣服和粮食以及在楼顶休闲喝茶。这样的设计让庄稼人即使遇到连绵阴雨天也不焦不愁未晒干的粮食不至于生秧。这座房子最值得借鉴的是牲畜房外不再是苍蝇满天飞的露天厕所而是一块把化粪池覆盖在土层地下的蔬菜地。菜地后面有一个一米见方可遮盖的口子是可以掏取经过发酵处理过后的有机肥的地方。菜地里有根沼气管子通向厨房。这样,整栋建筑室内室外都看不到粪便闻不到臭气,非常环保。
二蛮子为了这个房子可是动了不少的脑筋花费了最大的心力、脑力和技能来设计、修改完善的,无论从收割、晾晒、仓储、运输、生活各方面的角度来看都趋于完美,可真正成了样板房了!没人不赞叹李二狗家的房子设计得好,每天都有人来参观还没完工的新房。二蛮子对光荣达到了顶点的李二狗说他现在成了村里的名人了就要有个名人的样子。住着这么好的房子再去整青蛙是不对的。黄鳝、泥鳅的命贱可以捞但要适当,万万不可整绝种了!电晕了的青蛙不要捡来装在笆篓里它是会苏醒的,放青蛙一条生路就是放稻子一条生路。李二狗特别敬重二蛮子不敢反驳他的话。二蛮子还告诉李二狗种茶真的是长久的发财之道,短时效益始终没有长久效益稳当。李二狗便将自己的山地改种了茶树。
二蛮子号召大家修房都尽量照着李二狗的样板房修,既省钱又美观实用。杨树根本想等两个女儿都在家时才动工修房子的,但杨军军已满十八岁具备参军资格了!一个人参军,部队是要来人调查家庭情况的。他不愿部队的人看到他家的土坯房子影响儿子的前程,所以李二狗的房子一完工,他就紧挨着李二狗开始建新房。
现在,在二蛮子经常说温家秀的好话的情况下,杨树根也不那么讨厌温家秀了!只是拉不下那个面子和她要好。这个消息灵通的女人依然像以前一样在他家最需要人手帮忙的时候及时地出现在他家的田间地头主动帮忙。这让他的愧疚感越来越重。虽然他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毕竟人家是连一口茶水都没喝过他的,大家都是为人父母心咋能不相通呢?
最近村里流传的一个笑话更是改变了他对温家秀的看法。温家秀怕她养在池塘里的鱼晚上被盗所以每天晚上总是要住在池塘边的窝棚里亲自守鱼。蔡其相担心妻子受累想代替她去守但温家秀坚决不同意。她怕丈夫睡死了,半夜不会起床去巡视另一口池塘和河里的网箱。
蔡其相不想让妻子这么辛苦左想右想又想不出办法说服妻子,于是,这个老实人便整出晚上扮鬼去窝棚吓唬妻子的妙招。谁知道这温家秀见了鬼不但不害怕反而提着棒子跟着那鬼追。终于在一块地里逮着了扮鬼的丈夫朝他一顿拳打脚踢高声咆哮,半夜三更的这一动静惊醒了好多村民。这事被当成一个笑话传了很远。杨树根佩服这个女人的担当精神,他觉得自己以前可能整错了,对于温家秀,如果把她看着是一个女人,当然是个不能接受的另类,但如果把她看作是一个男人,那就顺眼多了!
他觉得自己的思想也不能那么保守了!五彩缤纷的世界若有一颗包容之心去看待它就是多彩多姿的,若以妄自尊大自我设限的心态去看待它就是狭隘而单调的。时代在发展开放,一个人要具有容天容地的气度他才可能吸纳别人的长处和经验不断壮大进步,夜郎自大无疑是自取毁灭的象征。温家秀比男人还闪光的优点是有目共睹的。儿女们都在进步,做父亲的焉能故步自封?
李二狗家的新房建成以后,二蛮子也拿到了农村建房环境卫生的示范设计。这个设计竟然跟他设计的很相同。村里要参照李二狗的样板房修房子的人便越来越多。他们得到的批准建房用地几乎都集中在村部周围,而且都是两层半楼砖房带院的。无论在乡下或城里,房子都是关乎幸福生活的最大事项。二蛮子对此特别热衷,他给建房者出的建议都合情合理,村民们普遍都愿意接受。
当然也有一心想修了三层半或四层房子显奢华的,二蛮子认为根本没那必要自己整自己。“修给谁看呀?山看、水看呀?懒得看!虚荣!四川是个地震多发省份,楼高了,地震起来跑都跑不脱!”为了证明自己说得对,二蛮子喊了一些喜欢讲新闻的村民来观看他和未来军人杨军军的“逃生比赛”。假设地震来临,他从李二狗家的二楼上冲下来只用了五秒钟。而杨军军同样在李二狗家的三楼上冲下来却花了半分钟。“国际上默认的逃生时间是十二秒!如果地震来了,我可以活,杨军军就只有被埋了!想想吧!是命重要还是虚荣重要?到底是住高点好还是住低点好嘛?”这个实验具有震撼人心的说服效果,古木村就没有人喊要修三楼、四楼、五楼的了!而身体素质一流的杨军军为何要花半分钟才能从三楼上冲下来的真正原因也只有二蛮子和杨树根父子知道。
温家秀家一枝独秀的三层楼房子已不是新鲜顶级的豪华住宅了!李二狗的房子其实是仿照她家的房子并在此基础上加以优化改进的。虽少了一层楼却巧妙地用阳光棚补齐了遗憾,实际上还是可以说是三层楼。而且李二狗家所处的位置,地势、房屋布局、厕所等什么都比她的好。现在,杨树根已紧挨着李二狗在建房了,听说杨树根的房子完工后,王图展家的房子也要在村部旁开工。这让温家秀很不开心。一个连三壮的钱都想骗的贪恋猥琐的东西竟然修了让大家都觉得好看又实用的房子,这根本没有道理。李二狗以前本来就有些令她讨厌,现在,他是这个村、这个乡最令人恶心的东西。温家秀一想起他再好的心情也会变得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