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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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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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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上枝头》连载

第七十六章 王三壮回乡

足不出村就能挣钱,回来的外出务工人员也多了起来。现在基本上是女的在家干活照顾老小男的出去务工。一般上了一点岁数的人也就懒得出去了!蔡杆儿没有忘记小龙。他为小龙谋得了一份土地流转,到小龙那地少人多的家乡为他们办理了户口迁移手续邀请他们正式落户古木村。小龙一家人都成了蔬菜基地的员工。蔡杆儿准备动员妹妹回来。在他看来,小龙虽然有病,但不发病的时候是个多么好的人,如果蔡紫花愿意和小龙做朋友他倒是可以成全。

当多年都没有回来过的三壮接到杨树根的电话要他回来分他家该得的收益时,三壮迟迟不愿意动身回来。他的亲戚终于舍得花钱购进机器搞机械化操作了,省下力来的三壮轻松了许多。他的两个哥哥去福建看望过弟弟,告诉他父亲早已病亡的消息。三壮当时悲伤得晕厥过去。他工作时一般都是或蹲或趴在裁衣台上爬来爬去操作的。随后的那一个月,哪怕他在工作只要想起父亲就会趴在裁衣台上痛哭。三壮的哥哥问三壮愿意待在福建还是愿意回四川,如果他要待在福建他们就凑钱给他买房子。三壮说他要回四川。不管在外面多久都是要回古木村陪父亲的。他觉得自己既伤了温家秀的心又对不起王八刚,更对不起替自己尽孝的两个哥哥和死去的父亲。这个老实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带着妻子硬着头皮回来了!想到回来时再也得不到父亲的温暖临走时又忍不住哭了一场。

他真是运气不好,回来的时候刚好遇见村里要换新的指示路牌。他走到古木村村口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路了!“咦?这村口咋冒出这么大一棵榕树呢?”他看了看周围,墨盘山好像还是那座墨盘山只是那棵“阴界的哨兵”不见了!这大榕树不像是假的安上去的,三壮两口子便在村口发愣。他们觉得不可能走错便继续前行。然而转过了墨盘山,他们就发现不对了!转过山就看得见的座座小山岗不见了!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飘着几丝薄雾的绿色茶园。一圈一圈的绿色垛子似城墙似绿带,层层叠叠地码在低缓的山坡上舒缓宜人又错落有致。三壮望着这满山满洼绿色的海洋感到鼻孔里好像飘来了一股淡淡的茶香,便肯定地对老婆说:“久(走)错了!”于是两口子又倒回到榕树下重新选择回家的路。

他们向通往古木村以前的四、五、六组的那条路走去。然而没走多远他们又犯迷糊了!他们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很大的莲湖,湖水清清冽冽、闪着粼光。沿着湖边是绿油油的草地,草地上有鹅卵石铺的小径通向灿如白雪的梨园。梨花正是开放得最热烈的时候,一团一簇一树树一个白花花儿的海洋。湖中央密密麻麻的初生莲叶一团一点,有的铺在水面有的内卷成一个芽尖正欲蓬勃而发。湖的一边是粉红灿烂的桃林,千枝万朵娇艳的桃花香气袭人。

“几喜(这是)咋了?”三壮呆呆地看着湖上的那些蜿蜒曲折的回廊,它们像一个空中走廊搭在桃花山、梨花山和远处青翠欲滴的樱桃林里四通八达恍如仙境一般。而他们的侧前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整整齐齐的蔬菜大棚。“这是哪里来的大池塘呢?”三壮想,努力地在记忆中翻找那些故乡的田园风光觉得匪夷所思。

“不是说合并了吗?我们现在走的全是水泥路,可能我们走错了!”三壮老婆说。这时她看见前面有几个陌生的人影晃动便更加确定自己是走错了!三壮妻便忍不住埋怨丈夫:“又走错了!你有啥用嘛!咋回家的路都不识得了?”二人只好打道回府又从墨盘山开始重寻回家的路线。两口子绕过那大榕树一路东张西望细细寻找自己熟悉的印记。他们终于在墨盘山的另一侧看见了那颗“阴界的哨兵”。它只长高了一点点,却被人用一圈石头围了起来看起来好像长高了不少。

那“哨兵”旁的缓坡上栽种的是成片的茉莉,苍翠的叶子泛出油光,有星星点点的花苞迫不及待地冒出来,偶有一两朵竟先开放了!哪怕是这极少的一朵、两朵也卖力地传送着茉莉那醉人的香气。“借(这)回整对了!”三壮兴奋地对老婆说,“表正(保证)错不了!”他们走了一会儿,又看见全部栽种了玫瑰的缓坡。玫瑰正是开得极其娇艳的时候,浓郁的香气简直能把人醉倒。缓坡上似乎有人背着背篼在采摘玫瑰花。他们终于看见后山那郁郁葱葱的竹林了!两口子不禁高兴得发狂,心里高唱着“归来吧,归来哟”,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步履踉跄地朝后山赶。

然而走近了他们又发现不对劲了!“几喜吓(这是啥)地方呀?”三壮又问老婆。他们发现竹林里有鹅卵石铺的弯弯曲曲的小径幽深而暗晦。眼前是如画的废墟和残垣断壁像一个空空荡荡没有人烟的村落。沿着陡峭的山路前行又拐进了乱七八糟的巷道。倒塌的房屋、废弃的水井、东一团西一团的青纱帐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古堡,古老的似乎还可以转动的木车。一些破败干枯的草垛乱七八糟置于草房外。一些类似乌鸦的“黑鸟”蹲在树枝上一动不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烟弥散在废墟上恍如地狱阴森恐怖。

三壮的老婆战战兢兢地扯着三壮的手。他们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从后山进到这个地方的,而关于后山的许多邪门传说他们并不了解真相。三壮毕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他从慌乱中冷静下来,基本确定自己是被“迷路鬼”迷住了,进入了某个不是现实的空间。他们现在要做的是赶紧逃出去!他叫老婆和他一起跑步前进。“后山过了是池塘,只要看见池塘就没错!”两口子心里默念着惊慌失措地奔跑起来。

而他们却钻入了一片白茫茫的“浓雾”中。三壮被一个突然响起的高音喇叭里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出了一身冷汗。“老乡,靠后!不要影响我们拍摄!”“怕蛇!”三壮的老婆喊。三壮猛一回头没有看见蛇,却看见一个披头散发、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鬼魅般的乞丐杵着棍子朝他们慢慢走来。三壮的老婆一下子吓傻了,三壮瞬间崩溃,蹬着脚高声喊:“几西(这是)哪儿呀?几西哪儿呀?我西(是)古木村香(三)组的!几西哪儿呀?……”

“这是古木村二组!”前面有人回答他。三壮这才看清前面有好几个活生生的人。有的举着“长杆”有的端着“大银盘”,三壮顾不了那么多了拖着哭腔喊:“我的香(山)唻?我的田唻?”前面的人告诉他,沿着这些巷道一直往前有个祠堂和操场,过了祠堂和操场是一条古街。过了古街后会看见一棵高大的老桂花树。在那棵桂花树的下面能看见一个湖,湖边上有座漂亮的楼,那是“古木鲜活大酒店”。那酒店的后面有一条街,有个被柳树围起来插了五星红旗的庭院就是古木村的村部。

消除了恐惧的三壮两口子一下子精疲力尽。那棵老桂花树三壮当然没齿不忘,那就是他们的古木村三组。无论这个田土如何变化只要找到那棵老桂花树就找到了家。两口子跌跌撞撞跑动起来,终于看见了老桂花树,三壮的眼泪涌了出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的哥哥们告诉过他,他们父亲躺的位置离老桂花树二十米。他们终于看见坐落在湖边的鲜活大酒店了!这就是他们之前看到的莲湖啊!这时,他们遇到了采茶归来的蔡其相,蔡其相便把惊魂未定的三壮两口子送到了村部。

蔡其相告诉三壮这些年家乡大变样了!他们早就应该回来的。以后没有必要长年累月地在外面打工了!村里为他们修的房子还空着哪,买点东西就可以入住。“凡是户籍在本村的都不用愁了!”蔡其相对三壮说。三壮仰着头嘿嘿嘿地笑个不停。“我两口子的养老保险跟医疗保险买没买?”三壮老婆问蔡其相。“你说呢?买了嘛!”蔡其相说,“那些搬迁户的都买了,咱本村的老村民还能不买?咱村来了好些搬迁户,都冲这儿福利好来的。”“咋能这样呢?”三壮的老婆不满地说,“别人有瓜就来分,啥人嘛!”“哎!这是乡里安排的。有些村的土地确实少了一点。来这儿搭个伙。人家也是要出力的嘛!没啥!共同富裕!”蔡其相说。三壮从见到蔡其相开始就在笑,仰着头呵呵笑一阵子又走几步又仰着头笑一阵子再走几步,已经幸福快乐得不成样子了!蔡叔想得开的事难道三壮还想不开吗?大家的马儿大家骑,乡亲们不怕三壮更不怕。

三壮看到村里为他修得像城里的别墅一样的房子水、电、气、网络都是通的,厕所里安的还是抽水马桶自己只准备家电、家具就可以了不禁欣喜若狂。这两天两口子便忙天慌地地拾搗自己的安乐窝。三壮在亲戚厂里上班时不愿亲戚为他破费一直都是在外租的房子居住。他们的亲戚都拥有好多套别墅了,三壮两口子为了省钱还在那种最便宜的,甚至连厕所也没有的简易房屋里居住。

三壮不识路的笑话传遍了全村。不过,闹笑话的不止他一个人。好些个多年没有回村的人回来时都是走走停停在疑惑中凭感觉才找到自己家的。这美丽乡村建好后,就连蔡杆儿这种大忙人也时不时地回村里小住。由于毕三的宣传工作做得好,来这儿旅游的人也自觉爱护这里的环境卫生。村委会旁的体育广场里有不少体育锻炼设施,蔡其相常陪着娴静的妻子在这里锻炼身体。大家都喜欢现在的温家秀,虽然她的体力弱了些但她依然喜欢帮别人的忙。而且绝不会凶神恶煞地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也不制造是非谣言了!青山绿水好风光,姹紫嫣红百花香。如果不看到村部后面整齐停放的一排排收割机、播种机,不去到六、七、八组产粮区看到那一排排翻滚的麦浪稻浪,你会怀疑这是身处哪个公园。

蔡子米现在热衷于跟着蔡杆儿去古木村收菜,在宽敞的蔬菜大棚里跑来跑去学习怎么把一颗种子变成一棵蔬菜。“辣椒就是辣椒,蚕豆就是蚕豆。”蔡杆儿告诫把麦子认成蒜苗的儿子,“不要忘了自己是个农民。”

这日,蔡杆儿收菜的时候听说村里在拍一部关于仙侠的古装戏需要群众演员,便怂恿杨柳柳带着蔡子米和他一起去过把瘾。“你想啊,万一导演看上了蔡子米让他以后他成了大明星,那他就可以不搞餐饮行业了!免得像我们这么辛苦。要是他以后得了诺贝尔奖还会流芳百世!好安逸哟!”杨柳柳道:“是很安逸!你都搞不清楚诺贝尔奖是什么,看来你儿子以后只能搞餐饮了!”不过她答应去试试。

这个晚上,蔡杆儿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杨柳柳都成了百打不死威震天地的侠客。他一袭白长衣手握一把伸缩自如、魔力无穷的上古神剑——接天连地剑追逐着红衣红裙的天山女侠杨柳柳,和亲爱的在古木村的青山绿水间飞来飞去地切磋武艺。他们相互欣赏、柔情遣倦。身影掠过桃花树、梨花树、樱桃树,衣带卷起枝头上的花瓣漫天飞舞。踩着稻浪蜻蜓点水,在莲湖上身轻如燕水上漂。茶园上空仙雾缭绕,这里的空气吸一口就会长生不老。这是他们世世代代守卫的秘境。柳柳衣袂飘飘轻功了得,一边飞一边笑又回过头舞动长袖向他招手。山风吹着她的红裙子飘啊飘,蔡杆儿扑过去想抓裙角,杨柳柳却一下子飞上村里那棵老桂花树的枝头。她在那棵树枝上荡着秋千,荡啊荡,那超长的红裙摆一直飘、一直飘,飘到天边化作灿烂的朝霞。

       ——完——

                                      2022年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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