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料想门外的那个人不可能会一直在外面拉着房门或将房门锁上,于是便装着很配合的样子喊:“我喜欢斯文的男人!”“斯文啊?好!”一个凑近她的男人淫笑着转身对身后的男人一本正经地道,“听到没有?人家喜欢斯文的男人。大家斯文点!”就在那几个男人放松了警惕酝酿怎么斯文时,杨柳柳瞅准时机站了起来,用力撞开面前的男人冲向门口,迅疾地拉开房门飞也似地跑下楼!
楼下赌得正兴的人们只感觉有一阵风掠过身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时,杨柳柳已经冲到大街上拦车了!她瞥见一辆的士远远地朝这边开过来便立刻向那车跑去,边跑边挥动双手朝那司机招手。那的士停了下来,杨柳柳飞快地钻进车叫司机快开!
当她气喘吁吁地回到酒店的时候,阿红正一个人落寞地坐在吧台里喝酒,面前摆着酒店的账目。“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她奇怪地问。杨柳柳慌乱地摇摇头问:“蔡杆儿呢?”“我看他好像进洗漱间了,可能在洗澡吧!”阿红说。她看着满脸绯红的杨柳柳,又疑惑地问:“你怎么了?”“你老公!把我们带到男人堆里,”杨柳柳泪如泉涌,“把我推进一个黑屋里,好多男人来抓我!把我吓死了!陈汉波怎么能这样做!我又没有得罪你们,我和蔡杆儿都尽心尽力地帮你们挣钱,你们却这样害我!幸好我跑回来了!”杨柳柳伤心得泣不成声。
阿红呆呆地看着杨柳柳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她递过两张纸巾给杨柳柳轻声说:“别哭了!你想让蔡杆儿知道这件事吗?你要相信,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你们真出去吃夜宵了!”“是吗?”杨柳柳怀疑地看着阿红的眼睛,想把她的灵魂深处看个一清二楚,“你说,我还敢呆在你这酒店吗?”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擦着泪道,“我相信你是多么好的一个人,而陈汉波……”
阿红尴尬地道:“既然你给我讲了这件事,你放心,我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的!我只能说,我真的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她眼圈发红,竟然也抹起泪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了好朋友、好姐妹的。你也别以为我跟陈汉波很要好。如果我和他情投意合,我就不会回去那么久才来广东了!你知道我也有苦衷吗?阿波是吸毒的,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我不是吓你,我也被他绑架了!”
杨柳柳惊愕地看着阿红,一时无法把陈汉波与吸毒联系起来。“我不敢在你的店里了!我跟蔡杆儿明天就离开。”杨柳柳对阿红说,“你能把我们的工资和身份证给我们吗?这不是我们要对不起你,你晓得的,陈汉波这样做太缺德了!他哪里还像一个老板!”“你们要离开我也无话可说。”阿红冷静地道,“但是,你们的工资最多只能给你们一半。这还是我擅作主张悄悄给你。钱和身份证都保管在阿波手里,他肯定不会同意你们走。如果你们要走,也只能悄悄地离开,以免惹出麻烦。”杨柳柳同情这个没有实权的老板娘,相信了她。阿红又道:“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也想离开,一直在寻找机会。我好想我的东北老家呀!不骗你!”
这时,蔡杆儿提着塑料桶来到门厅。“你回来了?”他招呼杨柳柳。“去吧!”阿红小声地对杨柳柳说,“我不会声张的。”杨柳柳怜悯地望着阿红,突然发现她和自己一样可怜。“我希望你好,开开心心,幸福!”杨柳柳说,她又想流泪。“我也是。”阿红擦擦眼睛道。
“你们在说啥呀?你在哭啊?”蔡杆儿一边随女朋友上楼一边问杨柳柳。“我跟她说,我们明天离开不干了!”杨柳柳说。“为啥?”蔡杆儿疑惑地问,“咋你一个人回来了?老板他们呢?”“他们在打牌!”杨柳柳说,“今晚,你就睡在我寝室外的饭厅里吧,拿几张凳子拼起来就睡了!”
“为啥?”蔡杆儿问。“我害怕。”“害怕啥?”“你干不干嘛?”杨柳柳抬高声音道。“干!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你要跟我说,你害怕啥?是不是有人想欺负你?”
杨柳柳沉默,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他们来到天台这个可以谈恋爱的地方。“你说呀!”蔡杆儿着急道。杨柳柳不想再哀苦无告了!干脆有所保留地把陈汉波阴险的计谋告诉了蔡杆儿。“我以为他当真请我们吃夜宵,原来是叫我们去陪他的朋友喝酒打牌,那些人粗鲁又放肆,所以我跑回来了!”蔡杆儿听后,“嘭”的一声将塑料桶儿狠狠地砸在地上,怒不可遏地在天台上走来走去地高声骂:“看他人模狗样还像个人才,竟这样整人!他妈的!外地人在这里就该被欺负吗?不行!老子咽不下这口气!老子要叫他好看!”
“你咋叫他好看?这是人家的地盘!”杨柳柳说,“陈汉波是吸毒的,不好惹!”“吸毒?他还吸毒?!谁说的?”蔡杆儿惊愕地问。“是阿红亲口告诉我的!还说她也被他骗了!”“甭听她的!他们两口子都不是好人!”蔡杆儿说。“阿红应该是个好人,她跟陈汉波有区别。如果不是她,我们也不会到这里来。”杨柳柳说。“如果她是好人,就不会跟陈汉波在一起了!你不管,我会报复他的!”蔡杆儿说。“你若要跟他打架,咱们就分手!我们出门在外一定要保证平安!”杨柳柳说。“打架?我傻啊?我一个外地人干得过谁呀?他是本地人,怎么样都能叫上三五几个朋友跟我打吧?我打得赢个屁!老子跟他来阴的!”蔡杆儿大声地说。
“来啥阴的?”杨柳柳问。“你不管!你明天一早就去落实好去处等我的消息!”蔡杆儿说。两个人毫不遮挡的声音传至彩钢棚子里,里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毫无表情但心有灵犀地互相对望,听着头顶上的吊扇呼呼转动的声音沉默不语。他们比蔡杆儿更清楚陈汉波的所作所为,但是,他们也更深谙平安的重要性。他们明白自己是到这里来挣钱的。干活拿钱,不干走人,一切非必要的是非都不想沾染,何况还是事关老板的是非。
现在,蔡杆儿和杨柳柳已不是瞻前顾后的胆小鬼了!他们在这里干了两年多,也知道了要广交朋友的必要和好处,也懂得了提高自己的能力去适应社会。走出这个南北酒店,他们的朋友就遍天下。凡操近似川话的人都可以是真诚以待的家乡人。他们可以互吐在他乡的不适和思家的情怀。可以彼此信任和帮助且很容易沟通。他们对外界的信息量也陡增,而掌握了信息就掌握了更容易生存的主动权。
“那我就去找小晴,叫她带我去铜钱酒店。如果那酒店要人,我就把东西先搬过去。咱们空着手跟陈汉波要身份证和工资。要打架,也可以轻装上阵,要跑也撇脱,拔腿就跑!”杨柳柳说。
他们的老乡小晴跟杨柳柳说过,她有能力把他们推荐到一个高档的地方——铜钱酒店上班。其工资待遇,福利,老板的为人处世等都非常不错。
这个晚上,突然升起的对陈汉波刻骨的仇恨烧得蔡杆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简直挨一枪也比这个滋味好受些。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失眠的痛苦。夜深了,他烦躁地下到底楼,发现吧台顶部的一盏灯还亮着,整个门厅都笼罩在一种暖洋洋的红色暗光中十分安静。
阿红已经回家休息去了!蔡杆儿在厅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恶狠狠地盯着吧台,愤怒得眼泪都快涌上来了!他心里泛起一股阴冷之气,脑海里思索着最恶毒的报复。然后,他起身进了后厨,抓了几把盐放入鱼缸中,把冰柜打开了一条缝让它失去冷藏功能,在醋里掺上酱油在酱油里掺上醋,又从工具箱中拿出钳子、螺丝刀等工具打开吧台的柜子。他在柜子里没找到他和杨柳柳的身份证,便恼怒地将陈汉波锁在柜台里的“宝贝调料”系数揣进兜里。
“哼!老子在你面前卑躬屈膝你还变着法地欺负人!你现在去印度买吧!光是车费就够你龟儿出!”蔡杆儿报复了陈汉波的不仁之举后上楼美美地很快就睡着了!这个晚上他做了一个美梦,他凭借这些珍贵的调料进入了全国厨艺比赛的殿堂,一举拿下了中国最佳厨师的金冠。
而这个晚上,陈汉波竟然通宵没回。和杨柳柳一起出去的两名服务员竟然在那三层楼别墅内被人蹂躏了一个整夜。两名服务员早晨被不停打着呵欠的陈汉波送回来的时候脸色惨白萎靡不振,双腿颤抖着回来就进宿舍休息了连班也没有上。
早晨,蔡杆儿一边心不在焉地工作一边幸灾乐祸地注意后厨的点滴变化。鱼缸里养的鱼全部死了,店长以为是氧气不足的原因重新买了鱼回来,更换了氧气管。厨师们发现了酱油和醋的异常,他们更换了酱醋。冰柜里的东西并没有变质。没有人发现蔡杆儿的破坏行为或发现了佯装不知。蔡杆儿提心吊胆等待的狂风暴雨并没有生成。陈汉波好像没有发现吧台里的小柜子被撬过,他在店里转悠了一圈便回家休息去了。他打了一个通宵的麻将困得不行。
杨柳柳趁机把她和蔡杆儿的行李偷偷拿到小晴的宿舍暂存。她一大早就去铜钱酒店应聘好了,人家告诉她,她和蔡杆儿今天就可以去上班。依然是一个在后厨打杂,一个做服务员。
陈汉波到黄昏时才睡眼惺忪地到店里来。而今天晚上的南北酒店生意却是特别好,所有餐厅都订满了!不想把事情做绝的杨柳柳心不在焉地站在包房门口看着杯盏交错的客人,心里想着过一会儿就向陈汉波摊牌。
突然,一群警察冲了进来要大家把各自的身份证和暂住证都拿出来。食客们纷纷掏自己的证件,一些有经验的老员工趁机躲到天台上去。而身份证被陈汉波扣押的蔡杆儿两人则被警察带走了!杨柳柳经过吧台上警车的时候向一脸茫然的阿红投去怨恨的目光——她拿出的暂住证唯独缺少蔡杆儿和杨柳柳的。
原来,越来越离谱的餐饮业不正当竞争引起了公安、工商部门的注意。针对群众反映的酒店以各种理由恶意加大顾客消费额度的问题,公安、工商部门举行了这次针对酒店餐饮业的联合检查。
警车载着蔡杆儿一行人到达了公安分局,蔡杆儿和杨柳柳在众多没有证件的人中排队接受警员的问询。“你的暂住证呢?”警察问蔡杆儿。“在老板那儿。”蔡杆儿说。“身份证呢?”警察问。“也在老板那儿。他收了我们每人一百块钱,把我们的证件拿走。说是要为我们办暂住,拿去两年多了一直没有给我们。”“两年多了?”警察睁大了眼睛看着蔡杆儿。“是啊,身份证也不还给我们。”蔡杆儿气鼓鼓地说。
“知道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吗?就是因为没有身份证、暂住证!你们没有身份证明,我们咋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万一是个逃犯呢?”“逃?我”蔡杆儿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警察。
两个警察在登记、核实了蔡杆儿和杨柳柳的信息后对杨柳柳说:“身份证要自己保管,任何单位和个人都无权扣押你们的身份证。平时都不学点法吗?以后再这样是要罚款的。回去吧!”
“回?可我们的身份证……”杨柳柳说。
“叫老板给你们!不给的话,就马上给我们打电话!”
“他不给呢?”杨柳柳不放心地问。
“那他会面临罚款的!他不敢!真是不像话!”一个警察说。
蔡杆儿两人如释重负地离开公安分局,坐了一辆三轮车回到酒店。远远地就看见陈汉波叼着烟的背影在门厅里跳来跳去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而师傅们都带着一脸恭顺的神态一边看着陈汉波一边笑嘻嘻的。杨柳柳和蔡杆儿下了车走进门厅,师傅们的脸色齐刷刷地霎时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