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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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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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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巷》连载

第五章 往事不堪回首

金枝梅年轻时就是结婚狂,同阿刚谈恋爱没几个月,亲嘴的次数没超出十根手指头,就同阿刚嚷着要结婚、同房,她的理由是亲过嘴了,她活着是范家的人,死了也是范家的鬼,迟早都得结婚,早结婚就能早住一块生子。

当时,阿刚觉得还年轻,不想过早结婚,金枝梅就软磨硬逼,追着要结婚。阿刚是老实人,拗不过金枝梅,只好对爸妈说要讨金枝梅做老婆,爸妈想早点抱孙子,就同意金枝梅进门做儿媳妇。

就这样,阿刚拉开范家的门,把金枝梅娶进家门。

金枝梅当新娘那年,方国富在监牢里刚蹲满一年,还差一年半才能走出高墙。

方家的事,金枝梅是嫁进范家后听阿刚说的,说方家前些年被整惨了,死的死,逃的逃,关门已有些年头,常有小偷光顾。

金枝梅热心肠,她虽不理解前些年为啥会有那些野蛮的事,但她觉得阿刚是方国富的发小,在读书时又是阿刚的保护神,如今方家落难,够倒霉了,她不能让小偷再来糟蹋方家。

于是,金枝梅就自觉承担起为方家看家护院的责任。

有天夜里,她从窗户看到有个黑影翻进方家庭院,就同老公操起木棍冲出家门,叫老公守在门口喊话,她蹲守在围墙根。

阿刚就站在门外喊:“里面的小偷,出来,里面的小偷,出来——”

金枝梅压低嗓门说:“你怎么说来说去就一句,多说几句。”

阿刚说:“我就会这一句。”

金枝梅说:“你凶我一串一串的,凶贼那些串串就拉不出来了。”

“我试试,” 金枝梅重新往院里喊话,多加了一句。“里面的小偷,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冲进来剥你的皮,抽你筋——”

阿刚还没喊完话,突然,金枝梅眼前“刷”地掉下 “黑条条”,金枝梅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黑条条”已直起腰,金枝梅定神看,高呼:“小偷!”抡起手中的木棍横掠过去。

这一棍,掠在小偷的屁股上,只听得“哎呀”一声,声音和人影都消失在幽暗的深巷里。

转眼间,到转年春季,有天,金枝梅去菜市场,拉开门,看到方家院门开着,走到门口,看到屋里的东西稀稀拉拉摊在院里,晓得遭贼了。

金枝梅撒开脚丫子,心急火燎跑进居委会,向居委会主任王老太报告方家被贼大洗劫的案子。

王老太是九曲巷居委会里公认的“铁面包公”。

她爱憎分明;对坏人毫不含糊,对好人慈悲为怀。在“文革“年代,王老太还是王大妈的时候,对黑白两杆旗的泼辣个性就展露无遗。

那时候,方家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罪名多的一只手扳不过来;像地主、叛徒,里通外国,国民党特务等等,方国富爸妈隔三差五被红卫兵揪出去游斗,王大妈作为居委会主任,积极配合红卫兵的革命斗争,每次国富妈陪斗,王大妈就会在她脖子上挂两只破鞋。

王老太对不劳而获、损人利己的人一并归入坏蛋类别,深恶痛绝,听说方家遭遇小偷洗劫,哪会袖手旁观,她当即带上人去方家庭院勘察,看到昏暗的屋里杂草丛生的院落一片狼籍,命令身边的工作人员报警。

不知是激动,还是气愤,跟随的工作人员刚报完警,王老太的嘴突然不听使唤了,嘴角直流口水,那张平时说话利索的嘴巴歪了,在场的人吓呆了,还是金枝梅冷静,她说:“王主任中风了,快叫救护车。”

王老太抬走了,等片警赶到,院落只剩下金枝梅守着,

勘察、拍照、笔录,片警忙乎一上午,走了。

王老太在医院,没人再来顾问方家遭洗劫的事,金枝梅看不过,就自掏腰包买把锁换上。

王老太中风半年,秋风扫落叶的季节,坐满二年半班房的方国富走出高墙,回到九曲巷闲置十多年的庭院。

那天是中午,金枝梅拉开门准备外出,看到方家庭院外有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黑不溜秋的后生在转悠,她赶紧退回屋内,给门留出一条缝,操起一根木棍,紧握手中。

金枝梅站在门背后,双眼死死盯住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后生,她认定这个衣著不整,邋邋遢遢的后生不是好货色。

方国富压根就不知道背后有双警惕的眼睛盯着他,铁将军把门,想翻墙进去,双手攀住狗尾巴草摇曳的墙头,想想还是走院门,反正没钥匙,锁还得换。

方国富松开手指,跳回到地面,走到院门前,对着院门抬腿就是一脚, “哐当”一声院门开了,方国富大摇大摆走进院落。

青天白日,目无法律,破门行窃, 这贼忒猖狂了。

金枝梅的正义感“噌”地上来了,她拉开房门,大义凛然地冲到方家庭院门口,看方国富站在院子发呆,便蹑手蹑脚朝方国富走,心“突突”狂跳,金枝梅有自知知明,如果对打,他张开蒲扇般的巴掌,一伸手就会拧断她细软的脖子,她得偷袭,趁其不备,出其不意,一棍子往后脑勺砸下去,才能制胜。

越走越近,可越接近方国富,金枝梅的手抖得越利害,她顾不得这么多了,举起木棍,双眼一闭,使出吮奶得劲,做死命往下砸,可砸偏了,后脑勺没砸到,砸在方国富厚实的肩头,像蚊子在方国富的肩膀上叮了一口。

方国富转过身,看看肩膀,拍掉棍子留在肩头的灰尘,说:“有病啊!”

“我没病,” 金枝梅壮胆用尖利的嘶叫声求助邻居。“我是这户人家的主人,抓贼。”

“我就主人,”方国富刚从牢里出来,不想惹事,要不然,他会拎起金枝梅扔出院门。“我想咋进就咋门,小娘生,你管宽了。”

“你家?”金枝梅不信,伸出手说,“你说这里是你家,证据拿出来?”

“你算老几——”

方国富话还没说下去,阿刚追过来,进门一眼就认出方国富,他惊喜的叫:“国富,你回来啦!”

方国富先是一愣,但很快就认出是发小:“阿刚,十多年不见,胖了。”

“我老婆,”阿刚拍拍金枝梅后背,“她侠肝义胆,为你义务守护一年多庭院,还是没守住,里里外外的东西也偷得没剩几件了,这回肯定把你当贼了。”

得知眼前这个强壮的男人真是老公的发小,金枝梅咧嘴笑了,她把木棍交给老公,说:“对不起,国富兄弟我把你当贼了。”

方国富笑笑说:“嫂子,你为我看家,谢还来及,当一回贼,挨一顿揍,不冤。”

“国富兄弟,没吃饭吧。” 金枝梅对老公说。“阿刚,带国富兄弟回家,煮碗肉丝沃面,国富兄弟吃了有力气收拾屋子。”

一碗肉丝沃条入肚,方国富和阿刚、金枝梅回到庭院,面对破落不堪的庭院,方国富一言不发,脸上写满愁绪,从围墙到房间,仨人走了一遍,壁虎,凌霄爬藤还绿茵茵爬在西墙壁蔽阳,院落杂草丛生,二层楼房空荡荡,白灰灰,邋邋遢遢,没地方落脚。围墙残垣断壁,受损最严重的是搭在东南角的灶间,屋顶的瓦片裂的裂,碎的碎,掉落地面的不计其数。屋外落大雨屋内落小雨,屋梁上布满蜘蛛网,犄角旮旯,流浪猫屎、老鼠屎、蟑螂屎等扫出一大堆。要命的是,木质的橱桌凳全成了白蚁窝,幸亏白蚁没把窝做进房梁,否则,灶间要推倒重建,餐具被流浪猫遭塌的满地碎片。

“甭发呆了,发呆也改变不了眼前的模样。”金枝梅说,“现在要紧的是通上电,把卧室整出来,要不夜里没地方睡。”

阿刚是机修工,懂电路,他打开总闸箱,推上总闸开关,测试,有电,修整每间屋里的插头和开关,统计好损坏的数量,去五金店买来开关、灯管和电灯泡,用不了多久,庭院的电全通了。

方国富和金枝梅把卧室冲洗干净,床、门、衣橱,墙壁,抹了一遍又一遍,电灯一亮,荒凉的庭院顿时有了人气。

金枝梅大方,把嫁到阿刚家的被褥送给方国富一床,回九曲巷的第一夜,方国富就能香喷喷睡个安稳觉。

方国富两袋空空,拿不出修葺的钱,更不要说购置餐具。不过,方国富毕竟混迹江湖多年,几个钱难不倒他。请不起师傅,就自己出工出力,手艺活干不了,力气活不在话下;先清理垃圾,再除草,留下有用的,丢弃没用的,卖掉再生的。结果,灶间有用的只有铁壳煤饼炉和竹梯, 其余的都得配,要不然开不了灶。

然而,要紧的是补漏,请不起专业补漏师傅,方国富就自己动手,他爬上屋顶勘察,主楼房顶瓦片完好无损,只修瓦片残缺不全、七拱八翘的灶间房顶,方国富把瓦片集中到房顶一角,用废铜烂铁,旧货换来的钱买油毛毡铺在“人”字房顶上,仿照主楼房顶的瓦片排法,补了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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