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富怕“咸烤头”再次走失,特地到广告公司制作了一块胸牌,胸牌上写上:
各位好心市民,如遇老翁,请与方国富联系。
住址:九曲巷1号(八字桥旁)
联系电话:13703737668
方国富取回胸牌,给坐在门口的“咸烤头”挂上。
“咸烤头”问:“纸片挂在胸口头干嘛?”
方国富怕“咸烤头”脾气上来摘下胸牌丢掉,哄骗说:“这是河坊街的工作证,上级领导要求挂胸牌上岗。”
“叫我看街?我没闲心,懒得看。”“咸烤头”要把胸牌摘掉。
方国富赶紧按住“咸烤头”的手,说:“你是河坊古街会走动的古董,是河坊古街一道风景,你这身价会让你看街吗,你的工作就是坐着喝茶、抽烟和拍照。来来往往的游客,不用你管。”
“我成古董了。”方国富说的工作“咸烤头”乐意接受。“越老越值钱了。”
方国富说:“是你前世修的福。”
方国富刚说服“咸烤头”,鲁秘书电话打进来,又说在方家庭院前。方国富叫他到八字桥来。不一会,鲁秘书到达八字桥,方国富把鲁秘书引到堂屋,沏上茶,坐在鲁秘书对面,他不知道鲁秘密的套路,不敢开口,只谦逊地笑,等待鲁秘书开口说话。
“昨日去找你小姑了。”鲁秘密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放到桌上。方国富以为鲁秘书说从小姑嘴里挖掘出的好女婿事例,竖起耳朵认真听,结果鲁秘书只提个头,内容吃了,吐出来的是要方国富交上次布置的作业。鲁秘书把录音笔往方国富面前一放。“开始。”
“我是粗人,满口粗话。散口能一串串从脑袋里流出来,说正而巴经的事,脑袋就闭塞了。”方国富没经历过这场面,说话矜持,面带傻笑。“这几日,作业像冷饭在我心里抄来抄去,小娘生,就是抄不出能上脸的事例。人家讨老婆是欢天喜地,小娘生,我讨老婆拳打脚踢,从我讨老婆的那天起,每年过年逢节去老丈人家,都被棍捧打出来的,小娘生——”
一口一个小娘生,听得鲁秘书直皱眉头,鲁秘书实在憋不住了,打断方国富说:“我说,方国富同志,你在叙述时能否直接从‘小娘生’仨字跳过去。”
“跳不过。”方国富说。“没‘小娘生’仨字,下面的话就得断篇。我说的‘小娘生’不是脏话,是标点符号。”
鲁秘密问:“你是经营部经理,小娘生仨句不离嘴,生意怎谈,还不被客户吓跑。”
“吓不跑,”方国富说。“生意人都说我人爽,喜欢同我做生意,小娘生碍不了事。”
鲁秘书不耐烦说:“行行,就按你的习惯说。”
“刚才这搅和,说哪里忘了——”
鲁秘书提示说:“说到老丈人不让你进他家的门。”
“对了——”方国富还没往下说,隔壁的王老五跑进来说。“国富,快你看看,‘咸烤头’在八字桥头喊英子呢。”
方国富“噌”地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跑,他不是怕“咸烤头”说胡话,是怕他一头栽进河水里。
在厨房间洗菜的陈桂香放下手中的活,也跟着跑出厨房。
“咸烤头”还站在八字桥头喊英子,方国富跑到八字桥头,先抓住“咸烤头”的手臂,说:“走吧,这里没英子。”
“我看见的,她还叫我爸了。”“咸烤头”不愿离开。“我要等英子,她叫我在桥头等她,我要等英子。”
方国富劝不回“咸烤头”,只好陪“咸烤头”在八字桥头泡着。他叫陈桂香回去同鲁秘书道声歉,改日再聊。
陈桂香回到庭院,鲁秘书正同王老五说得起劲,陈桂香传话给鲁秘书,鲁秘书说没事,就不再理睬陈桂香。
王老五说的意犹未尽,陈桂香把嘴闭拢,他就见缝插针般地插进话,生怕迟了插不进话:“依我说,国富就是一个十足的傻子,我就是当他的面也说这话。鲁秘书,你说,他儿子在美国工作,要接他去美国安享晚年。他不去,装硬头颈。其实,心里特想去,同他坐着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去美国的事,他想儿子都快想成神经病了。话说回来,要是‘咸烤头’待国富好,把他当亲儿子看,留下来照顾俩老,我说理应留下来伺候。可是,哧,不是我说的,全世界再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凄惨的女婿了;他老婆在世时,‘咸烤头’把国富当成死敌,门不许国富迈进半步,更过份的是,给英子开追悼会,‘咸烤头’不许国富参加,英子下葬时,不许国富靠近坟墓,你说说,那有老婆下葬,老公只能远远看着的。我看全天下也不会有第二例。不是我说的,要是换作我,不同‘咸烤头’落雪打出汗,我‘王’字倒转写”。”
鲁秘书说:“‘王’字倒来倒去不还是个‘王’吗。”
“那到是。”王老五继续说。“国富倒好,丈母娘中风后,他二话没说,就跑前跑后管起来,一管就是四、五年,当然,做人得凭良心说话,丈母娘待国富蛮好,国富最困难的时候,丈母娘常偷偷塞钱给他,丈母娘有难,膝下无儿无女,‘咸烤头’好吃懒做,不顾不问,国富理应担当。送走丈母娘后,国富凭啥还要担当,现在,‘咸烤头’痴呆了,他小姑也说了,送“咸烤头”去养老院,国富不肯,非得自己管,我说国富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傻女婿。”
方国富终于把“咸烤头”劝回来,他安顿好“咸烤头”,进院要同鲁秘书继续聊,鲁秘书从王老五嘴里得到不少第一手材料,得赶紧回去梳理出来,他就起身告辞了。
方国富把鲁秘书送到门口,谦虚说:“鲁秘书,我是粗人,嘴笨,要不,你去找我家对门的一剪梅,噢,她叫金枝梅,是我老婆的师傅,对我知根知底。”
鲁秘书记下地址和名字,转身走了。
田小梅走进来,要是田小梅不主动叫,方国富不想搭理她,她说:“方叔,我妈在不?”
“在里面。”方国富冷冷说,本想回去给陈桂香搭把手,看田小梅进去,他就坐到八字桥头看乌蓬船,听船老大粗犷的嗓子唱津州乱弹,调侃船老大。
田小梅走进厨房间,叫一声“妈”,陈桂香没好脸色给田小梅看,她洗着菜,不理她。
田小梅说:“妈,那天忙,没及时回你电话,后来忙完就忘了。今天特地来给你赔罪。”
陈桂香说:“这辈子想指望你,我不敢再想了。”
“妈,你老了不指望我还能指望谁。”田小梅把双手搭在陈桂香肩头。“小勇恢复的怎样?”
陈桂香说:“在屋里躺着,你自己去问他。”
田小梅说:“我中饭没地方吃,就在你这里吃了。”
陈桂香断然拒约:“你回去吃,这里没你吃的。”
“妈,”田小梅娇嗔说。“你是我亲妈吗?”
“这同亲妈不亲妈没关系。”陈桂香说。“你妈在这里拿工资的,小勇在这里吃也是要掏钱的,你在这里吃我也得掏钱,我不积攒点钱,谁给你还债。”
“得、得,不为难你。”田小梅说。“我去看看小勇就回去。”
“等等。”陈桂香叫住田小梅。
田小梅回到陈桂香身边,她以为妈还是留她吃中饭。
陈桂香说:“我话同你说在头里,你要想拆家,以后甭来认我这个妈。”
田小梅没往出轨方面想,就问:“妈,你这话我没听懂?”
陈桂香说:“你做的事还来问我。”
田小梅说:“我做啥事了?”
“世上没不透风的墙。”陈桂香说。“你甭在我跟前打埋伏。”
田小梅说:“我真不明白,要不,你给我提个醒,我想想。”
陈桂香气愤说:“你还同我装糊涂,我问你,你在宾馆同谁开房?”
田小梅不吭声了,片刻,问:“是不是小勇告诉你的?”
陈桂香说:“谁告诉我重要吗。”
田小梅不再说话,转身离开厨房,她怨恨小勇多嘴,本想去探望小勇,懒得去了,直接走出院门,也不同方国富告别,悻悻离开。
方国富凝注田小梅的背影,脸上写满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