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余逆魂不守己,直到下班,田小梅还是没来电话通报,余逆恼怒,放下自尊,给田小梅打电话。
田小梅没去医院,她走在河坊街,昨晚母亲的电话没回,她准备登门聆听,顺便看望小勇和蹭碗饭吃。手机铃声响起,不用猜,她就知道是余逆打来的,现在是黄帝不急太监急。
“在哪?”
“河坊街。”
“你没去医院?”
“去啦。”
“打掉了?”
“没打。”
“昨夜说的好好的,怎么不打了?”
“医生说我的子宫壁忒薄,刮宫后女人的生育功能就废了,我是女人,没了这功能,我还算是女人吗。”
“你准备咋办?”
“懵圈,不知道打掉还是生下。”
田小梅发出似哭非哭的“哑沙“声,迷惑对方她有多沮丧多无奈,其实,田小梅肚里已打好算盘,攥住余逆软肋,敲一笔;拿回二十万欠条,三十万打底,多多益善,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我觉得还是碰面再说。”余逆果然上钩。
“几时?”
“就现在。”余逆说。“我到城门洞接你。”
田小梅没立即坐黄包车和出租车,而是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绕道走向城门洞,以前约会,都是田小梅提前在约定地点等,余逆常迟到,迟到十分钟还算是准的,基本都在半个钟头以上,有好几次田小梅在约定地点等了一个多钟头,等得田小梅是心惶背热,怒气直冲。只因有求余逆,只能忍气吞声,还得装出一付笑脸迎接。这次,田小梅故意拖延时间,旨在让余逆尝尝等人的滋味。
田小梅看时间,与余逆通话后已有半个多钟头,就拦下一辆黄包车,在城门洞跳下黄包车时,看到余逆的SUV,装出焦急的样子,碎步急走,她不能让余逆看出她是有意迟到的。
田小梅姗姗来迟,余逆心里不爽,但他有求于田小梅,他不敢指责田小梅,让她心不爽。看田小梅坐进车里,余逆还是笑脸相迎。
田小梅说:“等久了吧?”
“没等多久,”余逆笑说,“没吃饭吧?”
“没吃,本来到我妈家吃的,才走一半,你的电话打进来了。”田小梅问。“你呢。”
“没吃,先去吃饭。去三洞桥农家乐吃野味,溪坑鱼。”余逆发动车子。三洞桥离津州城二十多分钟车程,远离城区,陌生面孔,放得开,安全。
车停进一排临时搭建的简易大平房前,余逆和田小梅走进餐厅,在一角找个小桌坐下,余逆点了野麂肉、牛蛙、溪坑鱼和水蛇肉四盆。
吃饭时,田小梅等着余逆说打胎的事,她想过,跟着余逆的话题走,才能捕捉到提条件的话路。但逆一言不发,田小梅也只好把想好的话憋着。
吃过饭,坐进车里,田小梅想,余逆不急,她急啥,反正凸起肚子是他怕
不是我怕,大不了同葛大为离婚,她早就不想同他过了。
田小梅坐进车里,余逆没立刻发动车子,侧过身,说:“其它事拖宕不要紧,这件事会拖宕出祸来。你打算怎么处置,得有个说法。”
“说法就是打掉,不让你后院起火。”田小梅说的蛮干脆,余逆听得蛮安心。但是,田小梅接下来的话又给让余逆蛮纠结。“不打掉,你心不安,我老公追究起来麻烦,到时,他七调查八打听,一不小点,你把别的女人肚子玩大的事,传进你老婆的耳朵,后院烧起来,十台消防车都扑不灭。”
“你主心要打掉,没错吧?”余逆在琢磨田小梅的话。
田小梅说:“没错。”
余逆说:“这不就好办了。
“我没说不好办呀,到医院走一趟,警报肯定解除。”田小梅又补上一段蛮伤脑筋的话。“不好办的是,我心里这道坎过不去,你替我想想,进医院时,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女人,走出医院就变成男不男,女不女的半雌雄,搁谁谁都受不了。”
同田小梅说话绕来绕去余逆心累,索性直问:“你说这话是啥意思?不用绕,就直接说。”
田小梅试探性说:“要不我把他生下来,我不说是你的种,你做隐身爸,我养。”
余逆坚定说:“这念头收起,想都甭想。。”
田小梅撅嘴说:“就当我没说。”
余逆说:“你就没其它主意了?”
田小梅说:“实话同你说吧,我同我老公没感情,婚迟早要离,你放心,离婚没你啥事,离了不会赖上你,只是,我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我还年轻,还得找个依靠,要是男的晓得我是半雌雄,谁会要我。”
“你想的忒多,你现在要想的就是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余逆还是弄不懂田小梅的真实想法。
“我再想想。”田小梅沉默片刻,突然说。“要不我把他生下来就送人。”
余逆烦躁说:“你咋尽出馊主意,是不可以绕开‘生’来想。”
田小梅说:“绕开‘生’来想法子,我笃定变成半雌雄。”
余逆差不多要失去耐心:“照你这么说,生是必定了?”
“也不是。”田小梅觉得是抛出真实想法的时候了。“山不转水转,人不转钱转。”
“几个意思?”余逆隐约感觉田小梅以上让人听的云里雾里的话是为下面的说作铺垫用的。
田小梅认真说:“你后院着火,不是我想要的,你后院不起火,我只能孤老终身,但你得为我后半世吃住买单。”
“这单子多大,你开个价?”余逆明白田小梅真实意图。
“对我来说,是天价,对你来说,只是身上拔一根毫毛。”田小梅说。“一个窝;解决风餐露宿。一身轻,背负的债帮我卸掉。一张嘴,解决吃。要求不高吧。”
余逆彻底明白,她是以肚里的孩子要挟他,狮子大开口,做一锤子买卖,发一笔横财。不过,余逆看破,不点破。
余逆发动车子,驶离三洞桥农家乐,路上,余总目视前方,一声不吭。
田小梅亮出底牌,想余逆说点啥,看余逆闭嘴缄默,有点尴尬,她靠在座椅上,闭上双眼,佯装打盹,心里却期待余逆发声。
车内出奇的安静,余逆偶然发出的一声咳嗽,会让心灵震动好久。不过,余逆的嘴虽闭着,但大脑没闲着,余逆捏指心算,没有二百万,满足不了田小梅的“三个一”。
余逆现在后悔当初泡田小梅了。
本以为在田小梅眼前撒点钱,就像给狗撒点狗粮,田小梅就会像狗一样对主人服服帖帖。没想到,在商场上以“老道”著称的余逆,在情场上失算了,想想真不服气,可不服气有用吗?她已牢牢掐住你的软肋,你不服从也得服从。况且,她明里暗里已提醒,她老公在家里是块嫩豆腐,是踏在她的脚底板下过日子的软柿子。她在外面生孩子,老公管不着,要管就俩字:离婚
余逆瞟一眼闭眼、斜靠在副驾驶座上的田小梅,此时此刻,他对眼前这个女人厌恶到了极点。细想起来,觉得那夜避孕套头开裂的蹊跷,指不定是她做的手脚,想到这,余逆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觉得这个女人已经想钱想疯了,为了钱,最出格的事她都能做得出来。
余逆想,尽快了结此事,远离她。
但是,余逆不晓得如何了结,生的权力握在她手里,总不能拿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带她去打胎吧。
车停回城门洞前,余逆淡淡说:“再联系你。”
田小梅笑嘻嘻下车,对余逆说:“余总,等你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