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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从东晒到西，日复一日；乌蓬船在河道上来来回回，日复一日， “咸烤头”在季节轮回到中秋前，断骨的手臂能抬到肩膀上，再到医院检查，医生说，“咸烤头”基本康复了。
谁知，手好了，脑子却糊涂了。
这天，方国富买来早点，前脚刚迈进莫家庭院的门槛，就遭早起的“咸烤头”劈头奚落：“班房客，你来干嘛？出去，出去，以后再来纠缠英子，我打断你的腿。”
方国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咋转眼间玩穿越了。他看看站在堂屋前的护工老潘，老潘一脸无奈。进不得，又退不的，两条腿尴尬地横跨在门槛上。
好在“咸烤头”奚落完，就满屋子找白雪，不再搭理方国富
护工老潘走到门口，把方国富拉到门外，轻声说：“国富，你老丈人有点不对头。”
方国富问：“哪里不对头了？”
老潘用手指点点脑袋，说：“这里有点不对头。”
方国富没听懂：“啥意思？”
老潘说：“我怀疑是老年痴呆？”
方国富说：“不会吧。”
“这两天，你老丈人睁天眼就叫英子，下床满屋子找白雪，还骂我是班房客，”护工老潘问。“我同他说，白雪老死了，他不信，说刚才还看到它。噢，对了，英子是谁？”
方国富说：“英子是他女儿，我老婆，出车祸，没了。”
“这就对了，”护工老潘说。“你得带你老丈人去医院看看，拍个CT。”
“怎么可能，他人精着呢。”方国富不信。
“我呢，做了一辈子护工，护理老人痴呆不计其数，我不会看走眼的，”护工老潘说。“老年痴呆特征是千年老世的事他全记得，边讲边做的事转折就忘记。”
方国富想想，觉得“咸烤头”手术后脑袋冷不丁就犯糊涂，说话颠三倒四，说过去的事却记得清清楚楚。
这可不是小事，得去同小姑说，方国富心急，抓起大饼，把油条夹在大饼中间，心急火燎出门，边咬边嚼，到地下停车场，开车直奔“社会矛盾调处化解中心”找小姑，
莫思家还没上班，调解室已有一泼老人等莫思家调解。方国富心想，等小姑到岗，他就插不上话了，索性去半路拦截。
莫思家的小区离“社会矛盾调处化解中心”不远，走路只需十分钟，方国富就沿路慢开，结果，一路看到小区门口，才看到小姑从小区走出来。
方国富摁下车窗，招呼小姑上车，车上，方国富把护工老潘的话转述给小姑听，莫思家说，她今天有几个案子要调解，走不开。叫方国富带“咸烤头”去医院检查。
方国富和护工老潘送“咸烤头”去医院，给“咸烤头”做了脑CT，下午，片子出来后，方国富找医生咨询，医生边看片边说：“大脑皮层萎缩了，阿尔茨海默症。”
方国富问：“到啥程度了？”
“眼下还不算严重，脑子会时常在灵清和糊涂之间切换。”医生把片子还给方国富说。“不过，这种病发展很快，目前还没特效药。”
方国富再问：“如果严重了会是怎样？”
医生说：“六亲不认，吃喝拉撒全在床上。”
离开医院，方国富想着医生的话，觉得回家先验证“咸烤头”痴呆有多严重。
方国富走进院门，“咸烤头”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喝茶，他走到太师椅旁，问：“老骨头，我是谁，认得不？”
“咸烤头”不看方国富，说：“你是班房客，你就是烧成烣我也认得你。”
方国富朝“咸烤头”竖起大拇指，松口气，心想，还不算严重。
“咸烤头”把目光移到方国富脸上，说：“白雪呢，我一天没看见它了，你把它带回来。”
脑子刚灵清又犯糊涂了，方国富牢记医生的话，“咸烤头”的痴呆症状按医生说的还不算严重。方国富把护工老潘拉到一旁，他想让老潘支招，能让“咸烤头”在灵清和糊涂之间切来切去，别变成六亲不认的傻子。
“老潘，你见多识广。”方国富说。“支支招，让我的丈人老头就像现在这样，原地踏步。”
护工老潘谦虚说：“我哪有这本事，我要有这本事，早去大医院坐诊了。”
“老潘，莫急，莫急，”方国富把护工老潘拉到一旁坐下。“医生同我说过，治老年痴呆，没特效药，我也不指望老丈人活得脑子灵灵清清，也不指望活得糊里糊涂，我就指望他一半灵清，一半糊涂活着。你护理过这么多痴呆老人，就没有护理过一半灵清，一半糊涂的老年痴呆？回忆回忆，慢慢回忆。”
护工老潘想了一回，说：“倒是有一个，是书法家、画家，他站到画桌前，说话就灵清，离开画桌就会犯糊涂。他儿子每天给他爸布置画画作业，让他爸多待在画桌前，这效果蛮好，他爸到死都在原地踏步。”
方国富一拍大腿，说：“这办法好。”可很快就泄气了。“这办法用在丈人老头不管用，他毛笔拿哪头也不晓得，再想想。”
护工老潘记忆的闸门逐渐被打开，说：“还有个练家，只要打拳耍棍舞刀，就不犯糊涂——
“要不得、要不得，”方国富打断护工老潘的话。“丈人老头站着都摇摇晃晃，耍棍舞刀还不要他的命。再想想。”
护工老潘想了一会，说：“想不出了。”
方国富说：“老潘，我看你这辈子不会痴呆；你是过去的事忘得快，眼前的事记得清。”
护工老潘突然又想起一个：“对了，还一个，是养鸡场老板。年青时精明的很，或许是精明过头，老了却痴呆了。他选地方痴呆，一进养鸡场，就清醒了，走出养鸡场，就满地找鸡，没鸡说有鸡在跑，在啄米，他老婆索性在鸡场里搭个铺，同他一道与鸡同吃同住。”
“有招了。”方国富高兴地跳起来，快步走出院门，他要去宠物市场，给“咸烤头”找只白雪的替代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