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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好车，方国富走进“绵绣花园”，拐个弯，走向别墅区。
方国富刑满释放回到九曲巷，去居委会找工作，被一脚头、两门闩，碰一鼻子灰。工作没着落，肚皮往后背贴，还吃了一顿白眼饭，心里很不爽。
回到家，心有不甘，他不信，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为五斗米折腰。方国富再次出门，他不想重操旧业，就去街上自找工作，先解决吃饭问题。
新街老街兜一圈，问过几爿店铺，不是摇头就是挥手，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信心满满的方国富有点气馁，走到十字路口，方国富不知道向左还是向右，这时，方国富看到对面转角有一爿叫人看不懂的店铺；门牌写着“福碌水果行”，店里叠着一包包水泥的门店，
方国富走过去，想试试，还是背气，就收场。没想到，这一试，竟同福碌结下不解之缘。
店铺门庭罗雀，坐在办公桌前的老板，矮小精瘦，低头打瞌睡，看到有人，立马提起精神。
“喂，老板，”方国富碰壁碰出经验，他先不问是否需要伙计，先当顾客。“你这店到底是卖水果还是卖水泥的？”
“店铺正在转型升级，”老板风趣又自嘲说，“我是先转型，后升级。你要买啥，都有，要水果，库存有备，要水泥，眼前就有，而且比别的水泥店每包便宜1块钱。”
方国富说：“两样都不要，我就是想为老板转型升级做垫脚石。”
老板没听懂方国富说的意思，问：“你是几个意思？”
方国富说：“就一个意思，想到你这里混口饭吃。”
“后生，绕这一大圈，不就是到我这里分碗羹吃，没问题。”老板说，“一锅羹煮成了，保准分给你。”
轮到方国富听不懂老板的话了，问：“老板，你这话我没听懂，是收还是不收？”
“你说呢——”老板才说仨字，方国富背后多出两个个头与方国富齐肩的后生，满面凶煞。
老板的目光越过方国富的肩头，问方国富背后两个后生：“你俩不会也是来分羹的吧？”
后生甲把方国富挤到一旁，站到老板前，恶狠狠说：“限你在半个钟头内把水果摆出来，让水泥消失。”
“凭啥？”后生甲从背后抽出西瓜刀，一刀划开水泥包，“就凭这个。”
老板看一眼裂开的牛皮纸，冷静地说：“店门自开自，生意自做自，你这不是欺行霸市吗！”
“老板，我看你是书呆子，同他们讲道理有屁用，你要讲道理，就把水果换上，把水泥搬走。”方国富拍拍后生甲的肩说。“我说的对不，兄弟。”
老板说：“看我这身板，不讲道理，还能讲啥？”
后生乙把手搭在方国富肩头说：“你他娘的是谁，甭在这里多管闲事。”
“兄弟，”老板说，“他是我合伙人，你说，这闲事他该不该管？”
方国富一把抓住后生乙的手，慢慢把手扭转，手腕往上推，痛得后生乙 “哇呀哇呀”原地乱蹦乱叫。
方国富说：“小娘生，实话告诉你，我刚从班房里出来，罪名是打群架，抢劫，没饭吃，做点小本生意，混口饭吃，你要是来抢我的饭碗，不要说是西瓜刀，就是机枪大炮，兄弟也陪你们玩玩，反正牢外没饭吃，不如回去吃牢饭。”
“你以为怕你，我把话撂在这里，限你三个钟头内把水果搬出来，水泥收回去。”后生甲听说是从牢里出来的，心里在弹三弦，他再说这狠话，无非是想体面逃离，弄个台阶下。
事实也是如此，三天后生没再来，以后也没再来骚扰。
方国富说：“三个钟头的事三个钟头以后再说，眼下你先把这包水泥钱赔付掉。”
后生甲扔下十元钱，说：“三个钟头后我还会再来，哼！”
后生走后，方国富说：“老板，刚才那句话算数不？”
老板问：“哪句话？”
方国富说：“合伙人那句。”
老板说：“算不算数，要看你能拿出多少入股的钱。”
“我没钱，”方国富说，“我只是想用这身力气换口饭吃。”
“行，”老板说。“不做合伙人就做伙计吧。”
“不过，话我得说清楚，”方国富说，“刚才我没骗那后生，我刚从班房里出来。”
“你以为我刚才是你为我出头才收留你的，错，”老板说，“是你说的坐过班房这句话才收留你的。”
方国富说：“嗨，这我就不懂了，人家听说我是牢改犯，躲还来不及，你却把我往店里拉，不怕污了你的店面。”
“你是圣人，”老板说，“身上有污点才懂得人情世故，才能做圣人，身上干干净净，不懂人情世故，永远做不了圣人，同圣人搭档做生意，还怕生意做不出来。”
“老板，你满肚墨水，”方国富说，“做这小买卖，屈才了。”
“我小学没毕业，大老粗一个，你抬举我了，”老板说，“干活吧。”
……
“叮叮咚咚”响门铃声，催开了别墅两扇笨重的大铁门，五十多岁的保姆让进方国富。
牛福碌手捧茶壶，面带微笑，从金碧辉煌的客厅深处，朝方国富款款迎来，他与方国富初识时没变，个头依旧矮小精瘦，说话依旧冷不丁冒出风趣的词，幽默一下。变化的是，岁月催白了一头乌发，大老板的风范更足了：“小老弟，盼星星、盼月亮的日子进入倒计时啦？”
方国富说：“老板，你能掐会算，简直是诸葛亮再世。”
“你那点事还用得着诸葛亮出面。”客厅里随处是木沙发、凳，树桩，牛福碌在树桩上坐下，“去吧，看儿子、洋娃娃孙女是你的头等大事，要不然你也不会来绵绣花园。”
方国富坐小矮凳，说：“约好过几天办护照，过了五一就可去美国了。”
“代替你的人我已物色妥当，不管几时走，都行。”牛福碌说，“关键是你那个老丈人有没搞定。”
“搞定没搞定我都得去。”方国富说，“老板，我想好了，该回家养老了。”
“你搞突然袭击，不行，”牛福碌不放方国富走，把经营部交给他人，不放心。“退休的事以后议，这次就请假，准你四个月假期，工资照发，管理股还按业绩测算。”
“老板，”方国富说，“你知道，我那老丈人难弄，整日得围着他转，两头我转不过来，我只能顾一头。老板——”
牛福碌摆摆手，说：“你要走，我拉不住，但你总得给我找个接替你的人，总不能拍拍屁股，丢下这摊子。”
牛福碌开出的退休条件把方国富难住了，他眼里没人可举荐，总不能为脱身，乱点鸳鸯谱。
牛福碌又说：“接替你的人，也有条件的，业绩不能低于你。”
方国富无语了，他只能气馁地起身。
“小老弟，听老哥一句劝，”牛福碌把方国富送到门口，拍拍方国富的肩膀说，“独守空房不是个事，讨个老婆进来，不但能帮你暖被窝，还能帮你解决那事，那东西不用，生锈了，会短命的，不要说老哥没提醒你。
方国富说：“老板说的在理，从美国回来，就把讨老婆的事提上议程。”
牛福碌站起来，说：“你是男人，男人就得做男人的事，娘们的事就得由娘们做，你把爷们娘们的事一揽子做了，算啥事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