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离“绵绣花园”,方国富突然想到陈桂香,不禁暗吃一惊,三十多年了,毫无由头,脑壳里会突然“嘣”出个女人,拿来念想,没有过。
方国富承认,后生时,风流成性,有事没事,脑壳里“嘣”出个女人想想是常事。而且,还像个雄鸡头,为女人同另一个男人打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还打进班房。
但是,自从遇到英子,脑壳里再“嘣”不出别的女人了,嘣来嘣去都是英子。莫不是老了老了,体内的荷尔蒙回潮了,方国富心想,激活了风流的基因,色心泛起。
更惊奇的是,想想也就罢了,这女人竟活脱脱地呈现在眼前,真是心想事成了。
方国富将车停进地下车位,拐进跳蚤巷,远远看见站在路灯柱旁的陈桂香,桔黄色的灯光罩在陈桂香身上,照出她丰满的身姿,五十多的年纪,身材看上还像个少妇。
方国富心想,真神了,是不是这就是说的心有灵犀。
方国富走到陈桂香跟前,问:“你咋站在这里?”
陈桂香直说:“等你。”
方国富说:“我去老板家说请假去美国的事。”
陈桂香说:“猜到了。”
方国富说:“站在这里等久了吧,你本来打个电话过来,就不用等了。”
“没事,”陈桂香说,“也没等多久。”
方国富拐进九曲巷,以为陈桂香会跟上来,与他平排走。但陈桂香没跟上来,始终慢一步,低头,跟在方国富屁股后走。
那天,方国富抛出“搭伙过日子”的方式组合家庭,陈桂香不情愿又留恋,拿不定主意,就找女儿田小梅商量。
田小梅做姑娘时读不进书,初二辍学回家等着嫁老公,十八岁那年,出山进城,帮雅迪商行卖电摩,与同在商行打工的葛大为一来二去好上了。葛大为要田小梅做他老婆,田小梅说,做你老婆可以,但我得当老板娘。
凑巧,隔两间的“飞天商行”要转让,为讨田小梅做老婆,葛大为东拼西凑,欠下一屁股债,把“飞天商行”盘了下来,做了老板。
田小梅就辞职到隔两间的“飞天商行”当上老板娘。
田小梅听说方国富笃定不领证,想都没想,就一百个反对说:“妈,你傻呀,不领证,你同他睡一张床上,算啥呀?说难听点,做鸡陪男人睡觉还给钱,你呢,陪他睡不给钱不说,还要伺候他,以后,他一脚把你踹了,也你没地方喊冤屈。反正我不同意。”
陈桂香左右摇摆,听小梅的,还是听自己内心的,她拿不定主意。不过,面对小梅,她不反对,也不坚持,只是沉默。
田小梅又说:“妈,要不我去说。”
陈桂香说:“你去说啥?”
田小梅说:“明说,领征就过,不领证,就拜拜。”
陈桂香不让女儿出面,这是她的事,就是要说也得她去说。
但是,陈桂香还是摇来摆去,像墙头上的狗尾巴草。不领证,陈桂香心里有疙瘩, 左邻右舍会说,扎姘头,脸面往哪搁。回绝,说不服自己,心里会空落落,以前,心里空着,也就空着。现在已把方国富装进心里,一下子掏走,难受。
午后,莫思家把陈桂香叫到办公室,把方国富的话原原本本传达给陈桂香,还附带她的看法,一大堆的话,陈桂香只记住两句;
一句是:像我们这年纪,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后半生是否值得托付;
另一句是:老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不能把一生都搭在为儿孙的操劳上。
莫思家的金句,帮陈桂香说服了自己,没错,上半世为未成年的儿女守寡,理应。下半世还得为一本证守寡,对自己也难交代。
陈桂香扪心自问,守财还是守男人?心里回答是:财冷心,人才暖心。
陈桂香想明白了,不就是图他人好心善,靠得住,证不重要,守着暖心的爷们才重要。
陈桂香不再犹豫,吃过夜饭,黑幕拉下,陈桂香就往九曲巷走,铁将军把门。陈桂香回到住处,在屋里坐了半个钟头,再去九曲巷,还是铁将军把门,这回,陈桂香不走了,就站在跳蚤巷和九曲巷交汇口的路灯下等。
方国富开进院门,就让路给陈桂香先进,陈桂香也不客气,就先迈进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