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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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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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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巷》连载

第七十五章 团圆

残缺又完整的一家子在特殊的时刻、特别的环境、欢畅的氛围里团聚了。

残缺的是,在一家子团聚中缺女主人;完整的是,方家一脉相承,方家的血脉国际化。

散会后,方国富不坐接送车,与儿子一家打车回家,分离十年,方国富一刻也不愿与儿子分开。路上,笑语连珠,贝娅特丽克丝用半生冷熟的中国话问东问西,她把“十万个为什么”搬进车里,她要在“十万个为什么”里了解中国更多,中国话学的更标准。

方国富问贝娅特丽克丝到中国入户后悔吗?贝娅特丽克丝套用刚学的一句中国俗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方阳听贝娅特丽克丝说这话“咯咯”笑起来,还笑的前俯后仰,他为自己高超的洗脑本领乐不可支。

方阳笑的贝娅特丽克丝一头雾水,她问方阳:“我说错了吗?”

方阳笑着翘起大拇指说:“没错,聪明。”

其实,方阳回国虽得到贝娅特丽克丝的鼎力支持,但又怕她到中国定居是新鲜感驱使的心血来潮,等过了新鲜感,感觉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或者生活不习惯,会后悔,吵着闹着要回去。为此,方阳上飞机后,就给贝娅特丽克丝灌输这句俗语,用意是给她洗脑,没想到,洗脑的功效立竿见影。

方国富悄悄打量儿子,他发觉儿子老成许多,他说不清在方阳身上老成的标志,儿子在津州时的模样和相隔十年的模样,感觉能触摸到的没变,触摸不到的悄然在变,变在哪里?更说不清,方国富心想,莫不是这就是人在成熟中老去的说法。

出租车停在府前东路口,车窗直对八字桥,方阳在车里对贝娅特丽克丝说:“八字桥,看到没,江南的特色石板桥,在美国、西班牙是绝对看不到的,在中国,也只是南方有,石板桥在中国是江南的形象代言人。”

方阳推开车门,牵着贝娅特丽克丝的手往八字桥跑,方国富抱着洋娃娃,看着小俩口的浪漫,想着年轻时为英子做的疯狂事,心里像灌了蜜。

方阳牵着贝娅特丽克丝的手跑上八字桥头,感慨说:“小时候,早走桥,晚走桥,走得没感觉了,十年没走石板桥了,感觉又回来了。”

“啥感觉?”方阳在美国同方国富聊天,常用到“啥”字,贝娅特丽克丝她也跟着学会应用了。

方阳说:“脚底下长出根须的感觉。”

贝娅特丽克丝问:“脚底下长出根须是啥感觉?”

“踏实,”方阳说。“不再有浮萍的感觉,飘忽不定。”

贝娅特丽克丝说:“我脚底下没长根须,我只感觉石板桥太旧了,还能撑多久。”

“不用担心,亲爱的。”方阳说。“我的老祖宗是能工巧匠,你在桥头再站一千年也不会倒塌。”

贝娅特丽克丝手指牌坊问:“那叫啥?”

方阳说:“牌坊。”

贝娅特丽克丝问:“啥叫牌坊?”

方阳答不上来,正好方国富抱着莎娜走上桥头,他问:“老爸,啥叫牌坊?”

方国富说:“牌坊就叫牌坊,哪来的啥叫。”

方阳对贝娅特丽克丝敷衍说:“牌坊是中国的一种文化,内涵很深,以后慢慢告诉你。”

“外公家到了。”方国富对贝娅特丽克丝说。“看到没,第一间,就是挂‘莫记干货铺’招牌的那座。”

“外公是卖干货的?”贝娅特丽克丝跟随方国富往桥下走。

“你外公是少爷公子,做甩手掌柜,”方国富说。“你外婆守店铺,外婆中风后,店铺就关了。”

贝娅特丽克丝问:“啥叫甩手掌柜?”

方国富还没回答,王老五先迎上来,笑着说:“哎呀,这不是阳阳吗,还认得我不?”

方阳说:“咋不认得,隔壁的王叔。”

“好记性,好记性——”王老五看到站一旁的贝娅特丽克丝问。“阳阳,她是——”

贝娅特丽克丝大方,她自我介绍:“我是方阳的老婆。”

“哎呀,阳阳讨了个漂亮的外国老婆回来——”

看王老五一惊一乍的样子,方国富忍不住说:“没看过外国女人啊,大惊小怪的。”

听说方阳带了个漂亮的外国老婆回来,左邻右舍从四面八方围拢来,问候声,赞叹声,笑声一阵一阵,方国富乐意融在这氛围里,享受羡慕的眼光和羡慕的话。

话题先是集中地贝娅特丽克丝身上,慢慢的,话题从贝娅特丽克丝漂亮的脸蛋展开,邻居们以为贝娅特丽克丝听不懂中国话,说话放得开,结果贝娅特丽克丝开口能说中国话,个个说话才收敛了,不知是谁把话题又转移到莎娜身上,对门水果店老板娘伸手从方国富怀里抱过莎娜,或许眼前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莎娜用滚圆的蓝眼睛警惕地盯着水果店老板娘扁平的铜盘脸,水果店老板娘撅嘴要亲莎娜,莎娜用小手捂住水果店老板娘的撅起的嘴往后推,她不给水果店老板娘亲。站一旁的大妈抱过莎娜,莎娜看到大妈的脸嘴巴扁了,站边上的少妇抱过莎娜,莎娜没哭出来,只是好奇地看少妇的脸,也许是莎娜实在太可爱,少妇忍不住在莎娜稚嫩的脸上亲了一口。

莎娜遭受侵犯,“哇”的一声哭了,露出两颗门牙,贝娅特丽克丝心疼地抱过莎娜,莎娜用小手箍住妈妈的脖子,把头埋进妈妈的肩膀,还“呜呜”哭。

贝娅特丽克丝在莎娜耳边叽哩呱啦说了一串外国话,莎娜不哭了,她扭过头,泪眼汪汪盯着亲过她的脸的少妇,看到这场景,全场人笑成一棚。

“散了、散了。”方国富挥挥手说。“阳阳要看外公了。”

邻居们自觉说说笑笑散开了。

一家人走进院门时,陈桂香刚给“咸烤头”擦过下半身,换上裤头,捡起尿臊臭的裤头拿到水糟里洗,看到方国富领着外国女人怀抱洋娃娃走进来,晓得是方阳回国了。

方国富说:“桂香,阳阳回来了。”

方阳彬彬有礼说:“桂香阿姨,辛苦你了。”

陈桂香有点不知所措,看到手里还抓着“咸烤头”的裤头,赶紧把它丢进水糟。返身问:“几时来的?”

方阳说:“昨夜来的。”

“昨夜同我打埋伏,”方国富笑着说。“小娘生,我——”

“老爸,幸亏我昨夜没说在津州。”方阳说。“要不,你刚才在讲台前彻底短路了,老爸,你承认不承认,是我的呼声把你的脑电路接通的?”

“嘚嘚,”方国富挥挥手。

方阳说:“说,谢谢我。”

“对了,冰箱里储备的菜不够了,我去菜市场。”他们是一家子人,陈桂香觉得自己是外人,嵌在里面有点尴尬,正好,多出两张半嘴,储备在冰箱的荤素菜不够,她找到去菜市场的借口,解掉围裙,匆匆朝门外走。

“海鲜品种买多点,阳阳喜欢吃海鲜。”方国富看陈桂香走出门,对方阳说。“现在,你外公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了,幸亏有桂香在,要不我真不晓得咋办了。”

方国富、方阳、贝娅特丽克丝,走进“咸烤头”的房间,“咸烤头”靠在叠被上看前方,方国富说:“老骨头,外甥看你来了,带来美国货给你吃,小娘生,还是你有福气。”

“咸烤头”侧过脸,看几眼方阳,说:“外甥是啥东西?”

方国富没想到“咸烤头”会问这话,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方阳灵光,他立即接上话:“外公,外甥不是东西,是你独养囡的独养儿。”

“咸烤头”看几眼站在方阳身边的贝娅特丽克丝,问:“这个外国女人是谁,咋会在我屋里?”

方国富说:“老骨头,她是方阳的老婆,你的外甥媳妇,特地从美国赶来看你的,她的外国名字像糖葫芦,一长串,难记。”

“外公。”贝娅特丽克丝叫了一声。

“咸烤头”没应,像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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