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香拎着用蛇皮袋包裹的换洗衣裳悲悲戚戚走进买糖巷,走到她孤孤单单,梦造暖窝的冷清租屋,开门进去,看到床上睡得不是儿子,而是小梅,火从肝边生,她一把掀开被子,责问:“你睡这里干嘛?!”
田小梅蓬松头发,惺忪双眼,慢吞吞坐起来,用五指把蒙脸的长发往后抚捋,双手抱膝,下巴抵膝盖头,说:“吵架了。他还掴我一巴掌。”
“这巴掌掴得好,”陈桂香用手指直点田小梅的太阳穴,咬牙说:“你这个败家仔,掴你一巴掌算是客气了。依着我,就是掴十巴掌也解不了气。”
“妈,”田小梅受了委曲,还得不到亲妈安慰说。“妈,亲闺女被人欺侮,你帮外人说话,你是我亲妈吗。”
陈桂香说:“你有没把我当亲妈看!”
那日,田小梅离开九曲巷,回到家,已近黄昏,她不想烧饭,也不想打电话告诉葛大为回来了,就上二楼斜靠床头发呆;她心思重,满脑子事想不过来,但眼前几桩事她还得理,可一理,脑子就乱了,事就理不清了,瞌睡虫就往眼泡皮上爬,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感觉有人在摇她,睁眼看,窗外路灯闪亮,坐正身,眼前站着苗苗和穿保安制服的葛大为,田小梅把苗苗揽进怀里,却不抬眼看穿保安制服的葛大为。
彼此近的只要田小梅起身就会碰到鼻尖,但夫妻的亲密距离散发出的却是尴尬气氛。
田小梅不搭理葛大为,有两种心绪交织:一是看到落泊老板变成小保安,感觉做这种人老婆是耻辱,看到他厌烦。二是心虚,背着老公出轨,又赌博欠上一屁股债。
田小梅起身,牵着苗苗的手,要下楼去。
把家弄的七颠八倒,反倒看她眼色,葛大为火气往上直攻,他强压制火气说:“你还真把自己当富姐了,出手就是几十万!你撒泡尿照照,你有没做富姐的命。”
“你是不是男人,倒牌子。”葛大为的话刺激了田小梅,她奋起反击。“你以为我喜欢装富姐,我为谁装的,还不是为给你脸上贴金。”
“省省,”葛大为说。“你在外装富姐,赌博大手笔,我在家给你揩屁股。”
“那是你没本事。”田小梅在家强势惯了,不愿把话压在葛大为的舌苔下过日子,就算理亏,横理、歪理也得辩,“你要有本事用得着我去赌场冒风险吗。你是男人,养不起老婆,就甭讨老婆。你还有脸指责我,要是我赢几十万、几百万回家,你还不眯花眼笑。你这种男人,就是让人看不起!你这辈子就配给人家做看门狗,有啥出息。”
“依你的说法,你赌博、输钱、欠债都是我之过罗。”葛大为嘴笨,嘴皮子溜不起来,平时同田小梅斗嘴,就是理占上风,话也会占下风,原由是,没理,田小梅也要诡辩出有理来。
“没错。”
“放屁!”葛大为想到把他还债的钱骗走还赌债,不认错还反咬一口,火气就压不住往上攻。“是我叫你去赌的吗?!”可是,葛大为想想,吵来吵去吵不掉赌博债,他强压住火气。 “你说,你欠了多少赌债?除去方叔三十万,小勇十万,还有多少?”
田小梅生硬说:“你有本事还吗?没本事还甭多管。”
田小梅一次次触怒葛大为,他的火气压不住了,指着田小梅鼻尖说:“你这个家败仔,还在我面前说这屁话,你还是人吗!讨你这种女人做老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你把话说清楚了。”田小梅还是嘴不饶人。“当初要不是你死乞白赖追我,我会嫁给你这个穷光蛋。跟了你,我才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葛大为气的双手发抖,嘴皮子颤抖,说不出话来,他从喉管里硬挤出一个“滚”字,同时,伸手就给田小梅一巴掌。
从那以后,葛大为和田小梅就像是冤家,不碰还安耽,一碰面,对不上三句话,就争吵,在田小梅面前,葛大为脾气变的异常暴躁,打田小梅也成了家常便饭。昨夜,俩人没对上三句又吵起来,葛大为像疯了似的把田小梅推倒,狠掴田小梅嘴巴,掴得田小梅逃出家门。
……
田小梅看母亲把换洗的衣裳都带来了,问:“妈,你要住回来?”
陈桂香说:“你不是一直反对我住国富家吗,我搬出来了,这下你高兴了。”
“妈,我看方叔还是蛮牢靠的。”田小梅说,“我看你还是搬回去住吧,后半世也好有个依靠。”
“你说我还能搬得回去吗!”陈桂香边把蛇皮袋里的对换衣裳往衣柜里放边说。“今晚,你回自己家里去睡,甭来占我的床位。”
“不回去,”田小梅说。 “他打我,我主动回去,以后我还不被踏脚底做人。”
陈桂香说:“你把家弄的七颠八倒,还不允许人家发泄,回去。”
田小梅说:“不去。”
陈桂香说:“夜里回来看你还在,我肯定把你赶出门去,不同你多啰嗦了,我要上班去了。”
田小梅问:“你又上班啦?”
陈桂香说:“我不上班,谁帮你还债,我前世欠你的。”
田小梅抱住陈桂香说:“妈,这才是我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