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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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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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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巷》连载

第五十章 惹事

方国富离开墓地天色已暗淡,跳上黄包车,在排档一条街口跳下,走进“牢骚大排档”,退休前,常同经营部的兄弟到这里聚餐,同老板熟。

“牢骚”的店名同情绪无关,同老板的外形有关。老板是东北汉子,铜盘面,满面胡渣,给他取的绰号叫:牢骚胡。

“牢骚胡”看到方国富热情迎上来,说:“方总,你那帮兄弟昨夜刚在我这里聚过餐,看好几遍没你,打听才知你退休了,好久没来了,真有点想你了。”

方国富开玩笑说:“想我是假的,想我的钱才是真的。”

“牢骚胡”说:“方总,这么看牢骚胡忒伤感情了。”

方国富在餐厅一角小桌旁坐下。“老套路。”

“牢骚胡”从后面拿出两瓶啤酒往桌上一放,说:“我请客。”

方国富说:“唷,老板今夜大方。”

“牢骚胡”逗方国富说:“大方是假的,惦记你袋里的钱是真的。”

一盆回锅肉、一盆猪头肉、一盆爆炒螺丝、一盆酸菜鱼上桌。

“叭嗒”,“牢骚胡”用筷子撬开一瓶盖子,给方国富倒一杯,给自己倒上一杯,举起杯说:“方总,感情深一口闷。”说完,往方国富杯上一碰,一口喝下杯中的啤酒,等方国富喝下,“牢骚胡”放下杯子。“你慢用,我看场子去了。”

“牢骚胡”走后,方国富喝慢酒,他想消磨时间。

方国富身高马大,却不胜酒量,两瓶啤酒封顶,每次兄弟们聚餐,方国富首先趴下。两瓶啤酒入肚,方国富进入半醒半醉状态。他再要一瓶,喝下半瓶,醉意朦胧,盘里已无菜可夹,他还用筷子去光盘夹菜。

“兄弟,老婆喊你了,回家去,再喝家门摸不着了。”

方国富歪着头,醉熏熏打量眼面前的后生,他数不清眼面前站几个后生;一会儿三个,一会儿有六个。

方国富用手指点点自己的鼻尖,含含糊糊说:“你叫我兄弟,我不是你兄弟,我是你前辈,叫前辈,小娘生,想占我便宜。”

“叫你兄弟给足你面子了,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叫兄弟的后生说。“行,不同你称兄道弟,死佬倌,盘光了,酒没了,让开。”

“你敢咒我死佬倌,小娘生,吃活起来了。”方国富把握在手里的酒瓶,狠狠往桌板上一登,“砰”的一声,顾客把奇异中夹点不安的目光聚焦到方国富身上。

方国富摇幌着站起来,说:“向我道歉。”

“死佬倌,”叫兄弟的后生有点不耐烦了。“发酒疯回家发去。”

方国富抓住后生的衣襟,再说:“是你咒我死佬倌的,向我道歉。”

“把手放开,”后生冷静说。“再不放开我不客气了。”

方国富不放手,嘴上说:“小娘生,道歉。”

后生突然抓起桌上的空酒瓶,向方国富头上狠砸下去,啤酒瓶在方国富头顶上开了花,方国富脑壳溢出血,往脸上流,醉熏熏的方国富被砸醒了,他顺手抓起另一只空瓶朝后生横掠过去,空酒瓶在后生的后脑勺上开花,方国富放开后生,猛一推,后生坐在地上,后生用手捂住后脑勺,血从后生的手底板缝里,手指缝里钻出来,慢慢往后背流。

另外俩个后生见状,抓起凳,向方国富猛砸过去。满面是血的方国富不示弱,挡过几把凳后,冲向后生,扭打起来。

两吃一,方国富明显吃亏,没几个回合,三人就扭成一团,推来搡去,方国富脚下一扳,仰倒在地,两个后生猛扑上去,举拳往方国富头上猛击,方国富手臂长,箍住两个后生的头颈,不给他们举拳的机会,两个后生拚命争脱,但方国富就是不松手。

“牢骚胡”从厨房跑出来,仨人在地上不离不弃,扭来扭去。东北汉子虎背熊腰,力大无比,他一手箍一个后生的腰,硬生生把纠缠一起的仨人解开,带离。

方国富坐起来,此时,方国富彻底清醒了,他打累了,不想打了,而且感觉头晕晕的,看“牢骚胡”整个人好像在飘忽,肚子里有点翻翻动,恶心。

方国富手扶凳,慢慢站起来。

“牢骚胡”对方国富说:“方总,你甭冲过来,冲过来就不地道了。”

方国富一屁股坐在凳上摇摇手,说:“不打了。”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到达现场。

警察看方国富和另一个后生流血不止,让救护车先把伤员拉走,另两个后生和“牢骚胡”带到派出所做笔录。

陈桂香接到警察的电话时正在洗碗,听说方国富被打进医院,放下饭碗,解开围裙,急急忙忙往医院赶,走进急诊室,看到方国富脑袋裹满纱布,像只白瓜,只露出眼睛、鼻头、嘴巴,走近看,眼乌珠还会骨碌碌转,陈桂香悬着的心才算落地。她问:“还能说话不?”

方国富口齿清爽说:“死不了。”

陈桂香职业习惯,也想为方国富做点事,以示关心和心疼,伸手要去摸方国富的头。说:“我看看,伤口多长?”

方国富说:“针刚缝上,你要拆纱布。”

陈桂香说:“我不拆,就看看。”

方国富说:“不拆你咋看到见,拆了不是要我的命。”

陈桂香想想,也对,不拆纱布咋看的见伤口。便在病床前坐下,问:“想吃啥,我去买。”

方国富说:“我就想吐。”

陈桂香起身,说:“我去拿痰盂给你吐。”

方国富说:“就是吐不出来。”

“吐不出就忍着,吐伤身。”陈桂香说,“你的头咋变成这模样?”

方国富说:“啤酒瓶砸的。”

陈桂香说:“没砸傻吧?”

方国富说:“砸傻了还会认得你。”

陈桂香说:“一定流了不少血吧?”

方国富说:“缝了十来针。”

陈桂香说:“这帮人真够狠的,还真会下得了手,就该把这帮人抓进去,坐几年牢。”

“不狠,算打架吗。”方国富说。“我比他们还狠,我直接把一个后生砸坐在地上起不来,医生说,这后生比我严重。”

陈桂香问:“还是你打赢了?”

“输了,”方国富说。“小娘生,三对一哪能赢,不过,输了心舒坦。”

“都打成这样,还说心舒坦,”陈桂香说。“我看你是真被砸傻了。”

“桂香,这次我是闯祸了。”方国富沉下脸认真说。“指不定我又要去坐牢。”

陈桂香说:“凭啥?”

方国富说:“就凭我打人。”

陈桂香说:“你不是打输了吗,牢就得打赢方去坐。”

“事端是由我挑起的,就算侥幸不判刑,也得拘留三、五日,”方国富说。“老骨头只好辛苦你了。”

“你是没占到便宜,还惹一身臊。”陈桂香说。“真要坐牢,不吃牢饭,我给你送。”

医院出院前,经伤情鉴定,双方伤情差不多,经警察调解,相互写了谅解书,医药费各付各的。

检察机关没对方国富提起公诉,但警察看方国富有犯罪前科,生怕他身上沉睡的犯罪细胞苏醒过来,狠狠批了方国富一顿。

在警察面前,方国富老老实实,警察的批评教育,方国富虚心接受,方国富向警察保证,永远只有犯罪前科,没有犯罪现科。

警察把方国富关进拘留室,给他一夜时间思过,明早交出思过心得,放人。

这夜,方国富吃了没文化的苦头,还贡献给蚊子不少血。

转日,方国富把心得交给值班警察,值班警察说,语句前言不搭后语,但思想还算端正,对错误的认识还算深刻,过关。

方国富回到家里时,纱布还裹在脑袋上,去看“咸烤头”时,“咸烤头”惊惧地盯着方国富看,说:“你是人还是鬼?”

“鬼见不得光,肯定是人罗,”方国富笑着说,“我是你日咒夜咒的班房客。”

“班房客变成鬼了。”“咸烤头”说,“阿弥陀佛!”

拆掉纱布,方国富成了光头,一条“S”形的伤口像一根蚯蚓贴在头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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