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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王纪六听了刘长清恭敬赞美的话，很是高兴，然后，他毫不客气地说出了，他对文化站工作人员的一些考察标准。在办公室里，他们一边喝着茶，一边认真细致地构想：文化站应该有哪些职能，怎么导向，经费从何而来，具体开展哪些方面的工作等。
他们花了整整一个上午讨论各种细节，用什么样的方式方法，才能把双江的文化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然后，按照这个理想目标，把考试细则逐一详尽地拟了出来，以及各个公社文化专干的具体职责等。
最后，汇总大致的候选人和配置比例。双江有七个公社，共定拟定七个人选，刘长清全面负责双江中心文化站工作，兼双江公社文化站专干，并负责其他文化艺术工作者的物色、选拨和培训，策划和组织重要节日的大型文艺创作、演出和节目编排等。
刘长清把前期摸底的初步人选名单列出来，王纪六非常尊重和相信刘长清的眼光。因为从小他就看着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川剧团。他的演唱功底，为人品质，家庭生活遭遇，以及后面组织编排能力的提升，他都尽收眼底，烂熟在心。现在，他已经成为潼城民间文艺界的专家了，也是屈指可数，不可多得的佼佼者，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尽管王纪六给予了刘长清充分的信任，但他还是要求老师一道去现场目测，也检验一下自己的选人水准。第二天一早，他们就一道到新林三大队，与村领导沟通后，支部书记不仅大力支持，而且还推荐了代课老师肖勤华。
趁课间休息，在大队学校办公室里，他们分别与候选人进行了交流初试。第一个候选人杨树红，现任大队团支部书记。他瘦高个子，白白的皮肤，看上去书生气十足。他爱好写作散文和曲艺角本，文字功底好。
肖勤华是标准的瓜子脸，白皙粉红的皮肤细腻光滑，正是豆蔻年华，青春朝气。她身材苗条富有曲线美，长长的手臂，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会说话一样的传神。她扎着一个辫子盘在脑后，非常有舞蹈演员的气质，王纪六看了这两个人选，都十分满意，当即便定了下来。
他们又抓紧时间，分别到智慧和大埝等公社，面试了龚燕、米春琴、奚志诚和殷安勇。对这几个人选，了解了他们各自的爱好后，王纪六老师都非常满意。看了他们的形象气质，根据他们的特长、表达、演唱和演奏能力，都能很好地胜任文化专干工作。
王纪六和刘长清共同商量并拟定：花岩杨树红，桂林龚燕，新林米春琴，城西奚志诚，大埝殷安勇，很快各就各位。杨树红擅长文字写作，每十天回双江区，帮助管理双江总站的报刊宣传专栏，每月保证定时更换三次板报。最后，经过层层报批，这些人选都顺利通过。
刘长清除了中心文化站与茶馆经营，还要代理双江公社文化站工作，兼管六个乡文化站，并发负责县上调演的演员培训与节目辅导。还兼管全区供电、电影院，双江农业抽水、街道居民用水供应等工作。负责每年区里召开的各种重大型会议场地设施落实、大会人员伙食采购和食品搭配等，这些繁杂的工作，刘长清都一肩挑了起来。
刘长清善于用人，班子搭建健全。每天电影放映两场，节假日增加几场。放映员任会计，广播员任出纳。每次，刘长清免费招待爱喝茶却没有钱的刘国斌，请他吃饭喝酒下花生和干炒脆豌豆，每年与他都要喝甘蔗酒几十斤。遇到农忙季节，抽水忙不过来的时候，刘国斌就全力以赴帮助他抽水，白天黑夜一起突击。
刘长清尽量挖掘各个公社的特色文化，提早有序地展开策划、组织和文艺表演团队人员的挑选与训练工作。一方面，为了夯实基层文化骨干队伍的基石，另一方面，也为下一轮上级调演和大型文艺汇演活动提前做好准备。
文化站的专干落实到位后，在刘长清的统筹指挥下，各个公社文化站的工作都开展得有声有色。双江中心文化站有善于表演的童中信，会拉板胡和二胡的奚一畅，以及擅长舞蹈的范绍东作为坚强有力的支撑，每次全县的演出文艺比赛，双江都是第一名。
二
初春，灿烂的阳光，十分耀眼夺目。气温已经回升，枯树上的嫩叶渐渐变成了深绿，人们都脱掉了厚重的冬衣。刘长清因为文化站工作干得出色，上级领导组织全县干部到双江实地学习取经。接踵而来的就是老朋友，各公社的文艺骨干，纷至沓来向刘长清请教。
刘长清作为东道主，招待来访者吃饭、抽烟和小礼物等接待费，他都不好从公款中报销。虽然他不是党员，但是一直以做一个合格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在财务上，公私分明。在全县五十六名文化专干中，刘长清的工资最高73.50元。
尽管工资不高，但朋友即便是因为工作来访，他也是自费招待，这导致刘长清每月早早地就囊肿羞涩。可是，家里还有四个十至十八岁的儿女，正是长身体吃长饭的年龄，也盼着他的工资作为家庭生活开支。
随着接待越来越多，开支也越来越大，很快便出现了：一个月的收支严重入不敷出。虽然工作上取得的成绩令人欣喜不已，经济收支却十分不平衡，让刘长清的经济陷入了困境。
刘长清的名气越大，工作量和应酬也越来越多，根本无暇顾及在身边读书的几个子女，总是麻烦厨师老杨帮助照顾。他想：不能长期这样继续下去。1984年开春上班后，刘长清决定把妻子罗向芬和家里的孩子都接到双江，由她照顾孩子们的生活起居，全家聚在一起，也能节约一些开支。
大中坝的包产地依然种着，妻子既要照料大中坝的农活，又忙着照顾在双江读书的子女们。这样一来，便让刘长清全力以赴，甩开臂膀撸起袖子奋力工作，为生计挣钱到处奔波。民以食为天，求生存是人类第一要务。
刘长清决心不再让子女们重复自己童年的苦难生活，不让全家忍饥挨饿。为此，在外出差，他常常是吃几元的咸菜和稀饭，随便凑合一顿，又形色匆匆地行走在工作途中，奔波在中年人最艰辛的道路上。
有幸的是，妻子罗向芬是一个非常能干泼辣的贤妻良母，她两头奔波，却毫无怨言，并把全家的生活打理得井然有序。农忙时，她就回大中坝突击播种或收割，农闲时，就在双江照管好孩子们的生活起居。为了节约经费，粮食和农产品都从自己家里带来。她成了刘长清得力的贤内助，确保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尽管如此，家里生活依然紧巴巴的，四个孩子六口人的吃穿，仍然是很大的问题，困难得令常人难以想象。因为工作上的接待经费，几乎都是刘长清自己掏腰包，他每个月的那点工资很早就用完了，致使家庭经济十分困窘。他常常在想：有什么出路能多挣些钱啊。
刘长清到双江当林业员，是响应1978年12月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精神：改革先从农村开始。这年十一月，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开始实行“分田到户，自负盈亏”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大包干)，率先拉开了农村改革的序幕，由国家派专人加强农业种养殖业技术指导。同时，城市国营企业的自主经营权也得到了明显改善。
三月，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十分舒心怡人。包产到户后，村民有了更多空余时间，为了丰富群众文化生活，上级要求文艺下乡。有妻子在身边，解决了家庭后顾之忧，刘长清便带领区宣传队，迎着绚丽的晚霞，一路欢歌笑语，去大埝公社演出。
三
演出场地在公社外面的大操场。刘长清一班人，临时在这里搭建起舞台，引来广大群众观看。他们每个精心编排的节目，都赢得了观众阵阵热烈的掌声，这是对文化站工作的肯定，刘长清非常满意和欣慰。
演出结束，观众纷纷散去。在空旷的大操场上，明亮的大电灯泡光芒四射。刘长清与队员们一道，正在收拾服装、道具和厚厚的舞台幕布。
一阵夜风吹过来，送来丝丝寒意。大埝公社党委书记刘治全，从走廊里迎面过来，在明亮的路灯下，他精神抖擞，笑容满面，热情地挥着手说：“同志们，辛苦了，长清，辛苦了，走，到我寝室坐坐吧，其余的人到食堂加餐，师傅早已经为演员们准备好了丰盛的佳肴。”
“好吧。”
刘治全是原桂林公社的党委书记，刘长清在桂林农机站时的老上级。因为他在桂林的政绩突出，便又调到了大埝公社做一把手。刘长清明白：这是书记对成功演出的犒劳，其他演员们收拾完道具，便去食堂加餐了，他就满心欢喜地跟着刘书记去了他的寝室。
刘书记住的房间十分简陋，十平米的小屋里，靠近床边有一张长方形旧书桌。靠窗边，有一张很小的四方餐桌，桌上放着一盘油亮亮的红皮炒花生米，一瓶小白酒。在明亮的电灯光下，他俩相对而坐，促膝谈心。
刘治全拿出一瓶白酒，两个小碗，撬开盖子，就把酒倒在碗里，递给刘长清一碗，然后，端起来一起碰杯。吃几颗花生米，就小酌一口白酒，几杯酒下肚，话语多了起来。香喷喷的花生，混合着白酒特有的味道，在满屋发散。
刘治全是一位身强力壮的中年书记，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敏锐的头脑，说话清晰中肯，方正圆润的脸上，不时露出庄重沉思的神情。他们一边慢慢地咀嚼着“脆蹦蹦”的花生，品着甘甜的白酒，一边聊着时政。
刘治全端起小碗，豪爽地喝了一口白酒，把碗放下，两手直直地伸出，平放在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去年1月12日，邓小平与国家计委、经委和农业部门负责人谈到：在农业上，要做的文章很多，我们还没有破题。他指出：要允许农村和城市一部分勤劳的人先富裕起来。现在，中央文件正式下发了，允许农民经商办企业，允许农民肩挑背背，手推拖拉机，可以搞运输了。”
刘长清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很兴奋，他看到了挣钱的希望。自己家庭生活困窘，他一直在心里苦苦寻求着致富的出路。他很想抓住政策的好机会，迎头而上，但自己又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他问道：“书记，您觉得怎么做好呢？”
刘长清心里在想：他是党委书记，懂的政策多，对上面的政策理解得通透到位，不会犯错误。他都说经商不是资本主义，不会割“尾巴”，中央允许农民经商，我们平头老百姓就可以干了。
1978年12月18日至22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中央委员会，纠正了“左”的错误，重新确立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全面停止阶级斗争，重点工作转移到现代化建设，大力实行改革开放。邓小平就提出：在经济政策上，允许一部分地区、企业、工人和农民，凭借努力工作，辛勤劳动，让他们的生活先好起来。
刘治全看着刘长清的眼睛，深有感触，满含希望，有些激动地说道：“是啊，只有这样，才能激励大多数人奋起直追，才能带动越来越多的人走向富裕。长清，我看着你在农村长大，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你对农村的环境、农机和农业种植都非常熟悉，你做事一直很有胆识，脑瓜子灵活，主意多，你应该率先抓住这个政策机会，先干起来。”
四
允许农民进城经商，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政策，确实点燃了刘长清想致富的希望，更激发了他想为之拼搏的决心。他从小饱受饥饿，无衣蔽体，无絮避寒，食不果腹，从来没有睡个安稳觉，穷怕了。
现在，虽然自己是一名招聘干部，但是，每月不到100元的工资，全家六口人的生活依然拮据，衣物没有多余，粮食青黄不接。这不仅仅自己家这样，身边很多老百姓也是这样，甚至，有的比他家更困难。
刘长清静静地望着刘书记，脑子却在快速地转动，他当大队长时，村民的生活境况又历历在目。作为潼城地理位置最优越的大中坝群众都是这样，其它丘陵地带老百姓的日子，也可想而知，他们的生活会有多么艰难。
在大中坝当大队长时，刘长清就是通过科学种植，提高粮食产量。新办甘蔗厂，白酒酿造厂和面粉加工厂，通过兴办企业把土地资源盘活，才使大中坝的村民富裕起来，保证了家家有余粮，户户有稳定经济收入来源。
刘长清看着喝酒吃花生米的刘治全书记，津津乐道地讲解党中央新的方针政策，他立即萌发了联合创办企业的想法。在刘长清的记忆里，从记事以来，他就知道父亲曾经开办糖果糕点厂养家糊口，不仅仅维持着全家的生计，还解决了一些就业劳动力。
当了村干部后，他更加体会到了：只有在科学种养殖的基础上，大力兴办企业，进行农产品深加工，才能增加农民的经济收入，才能确保村民过上好日子。只有有了丰富的经济积累，才能办更多更大的事。
刘治全话音刚落，刘长清便兴奋地说道：“现在，包产到户后，桂林农机站懂技术的何志元与陈清和，他们都闲着没事干。在管理和组织上，我有一定经验，政策有您刘书记把关，我们每人出资800元，租赁双江公社农机站修配车间，建一个地炉子，请陈代科和陈豪做车工床技术工人，专门生产农村柴油机汽门坐圈，您看怎样？”
刘长清刚说完，刘治全便激动 地“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欣然地说道：“我就知道你的点子多，今天的酒没有白喝，就这样定了，明天就开干。”
中央政策措施的落实，就是需要像你这样敢想敢干的干部，才能迅速落实到位。第二天，刘治全立即电话通知陈清和，何志元到双江文化站楼上，一起商议事情。
刘长清回答说：“不忙，我回去想想，再用区公所办公室或者文化站办公室电话回复您。”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阳春三月，春风徐徐，太阳早早地露出她火红的笑脸，让人感到舒心的暖意。这天逢场，双江镇街道两旁临街的门面，便早早地打开了。刘长清打开一楼图书阅览室，提前做好了清洁卫生。然后，等工作人员到了，他就急匆匆地径直去杨氏民宅的区公所。
黄华顺书记刚刚走进办公室，刘长清就跟了进来，声音急切地对他说道：“黄书记，您叫我去收农机站的租金，我去了六七回都没有收到，租房子的人没有钱。租金费收起来这么吃力，干脆您把这个车间租给我，行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