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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
即为幻术。
幻术通常以五种感官为攻击对象，使其陷入幻觉。
在江湖时代，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攻击之法。
恐怕谁也没有想到，这位二十年前曾经名震江湖的“四绝公子”，居然是幻术高手。
他的幻术，就是通过攻击对方的眼睛，控制对方的精神意念。
所以，也成瞳术。
但让人意外的是，他的幻术，好像对长孙无垢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因为她在面对着姬四绝充满蛊惑力的眼神的时候，仍然神情淡然。
她甚至还笑眯眯地问姬四绝：“本姑娘为何非说不可？”
姬四绝的心神猛然一震。
他仿佛没有料到，自己的幻术居然对长孙无垢没有产生影响。
他暗暗吃了一惊。
他决定改换瞳术的攻击方式。
他笑着揽过姬冰燕，随手从她的发髻上取下一根珠簪。
剔透的玉柄顶端上，用细练串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
姬四绝执着玉柄，在长孙无垢眼前轻轻地晃动着那颗珠子，然后，用一种催人入眠的声音缓缓地道：“因为你是我的奴隶，我是你的主人。现在主人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作为奴隶的你，都只有服从，知道吗？”
见此情形，姬冰燕突然现出惊惧之色。
她知道，父亲正在对眼前这个天真浪漫的姑娘使用瞳术。
她既不忍长孙无垢受到伤害，又不想父亲继续害人。
但是，她却又不敢阻止。
所以，她很矛盾。
但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父亲的瞳术，好像又……失败了。
因为长孙无垢仍然一脸的轻松。
她甚至还一把夺过那颗玉簪，冲着父亲摇了摇，淡然笑道：“少来胡说八道了。谁说我是你的奴隶的？哼，数万明界教众都未让本姑娘屈服，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你呀，只不过是剑三十的手下败将而已。”
听到这话，姬四绝的脸色大变。
他的额上竟已开始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自从他连败于剑三十剑下之后，便醉心于这种摄心的瞳术，期望以此打败剑三十。
练成之后，他对自己的摄心术一向很自负。
甚至连当年传授他摄心瞳术的那位武林前辈，都死于他的手下。
这种阴毒的摄心瞳术，一旦将对方的意志吞噬，就会按照自己的意志，毫不保留地说出所有的秘密，甚至去做任何疯狂的事情。
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如果遇到意志强大的人，无法将其摄住，那么，自己就会被反噬。
现在，姬四绝好像正开始被自己的幻术反噬。
而反噬的手法，与自己一模一样，都是那根珠簪。
他几乎已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功力，可眼前这位天真纯洁的姑娘，竟好像没有任何感觉。
要知这类摄心之术，主旨便是在松弛软化对方的心灵，然后乘虚而入。
对方功力越强，越想运功对抗，越会被控制。
但如果遇到那种心思简单的人，却会失灵？
难道长孙无垢真的是……心思简单。
此刻，长孙无垢正在笑着看他，看得姬四绝心旌激荡，几乎难以把持。
但长孙无垢仿佛还没有觉察到其中的变故。
她一边晃着珠簪，一边冲着姬四绝微微笑着，道：“大叔，你是在说笑吗？哎呀，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出这么多汗？是不是生病了？要我说也是，这么大年纪了，大晚上的就别出来胡乱溜达了。碰到了坏人怎么办？着凉伤风感冒了怎么办？赶紧回家吧，喝点儿姜汤睡一觉就康复了。”
面对着长孙无垢的喋喋不休，姬四绝本来不想做任何回应的，但是，他却又偏偏忍不住答道：“好……我……好难受。”
长孙无垢关心道：“你为什么难受？真的生病了吗？”
姬四绝满头冷汗，涔涔而落。
他只觉那根珠簪晃得越来越快，长孙无垢的眸子已越来越亮，笑容越来越浓稠，几乎要将自己完全融化。
他只觉得对方问自己的话，自己竟已不能不回答：“我……难受。”
他又重复了一句。
长孙无垢道：“难受？为什么会难受呢？”
随即露出一丝得意的笑，道，“是因为你使出的瞳术没有控制住我吗？”
姬四绝颤声道：“是。”
此刻，他甚至已经无法完全避开长孙无垢投过来的目光。
如果长孙无垢一直问下去的话，他只怕便要将一切秘密都说出来。
长孙无垢笑了笑，然后一指愣在当场的姬冰燕，问道：“她真的是你的女儿？你们真的是父女？”
姬四绝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道：“不是。”
长孙无垢笑道：“哈，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不是父女了。因为世间绝没有你们这么反常的父女的，那你们是……情人？”
姬四绝摇了摇头，道：“不是。”
长孙无垢道：“你不乖，没有说实话，照我看呀，你们就是情人，说不定跟我一样，都是逃婚出来的情人。可能是你看上了人家姑娘，结果人家姑娘的爹妈嫌你年纪太大。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你的年纪虽然大了点儿，但长得还蛮气派的，小姑娘最容易被你们这种大叔给征服的。”
姬四绝道：“不是。”
长孙无垢奇道：“不是因为这个？那你们因为什么？”
姬四绝似乎是想学着张致中的样子，宁愿咬断舌头，也不要再说下去了。
那个秘密，他决不能让外人知道。
但很明显的是，他失败了。
因为接下来，他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五个字：“因为姬四绝。”
听到这话，长孙无垢一脸疑惑，道：“因为你自己？”
随即，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惊叫道，“难道你不是姬四绝？”
说着，一脸震惊地看着姬四绝。
此刻的姬四绝，已经心神皆震。
他的脑子里像是什么都明白，但怎么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将秘密如数说了出来。
长孙无垢又看了看一旁的姬冰燕，似乎是想从她那里看出些端倪。
姬冰燕也早已慌作一团。
不是因为姬四绝说出了其中的秘密，而是他此时的模样。
她可能怎么也不会相信，姬四绝会变成这个样子。
长孙无垢本欲再继续追问下去，突然看到眼前突然多出了一道光点。
她刚刚分神去看姬冰燕的时候，产生了瞬息松弛，给予了姬四绝求生的机会。
他立刻抓住这瞬息的机会，收敛心神，然后，灵台一阵清明，意识恢复如初。
所以，他当下再不迟疑，跟着出手。
只见他手腕一抖，将那支被他捏在手里的珠簪掷出。
珠簪便化做满天银光，冲着长孙无垢暴射而出。
长孙无垢原本以为自己反噬的手法已经成功将姬四绝震慑，却未料到他居然强大至斯。
他居然能够凭着自己瞬间放松的机会，逃脱控制，然后出手偷袭自己。
在光点闪现的刹那间，长孙无垢的脑袋赶紧往旁边一闪，然后，身子紧随着脑袋往旁边一偏，双臂若滑翼回旋。
整个甚至便若流云出岫，若胡姬曼舞，也随着打了个转。
那笔直劲射而来的珠簪犹如被牵引的游鱼般，绕着她转动的身躯打了几个旋儿，嗖的一下便飞了出去。
然后，又按照原来的路径返回，朝着姬四绝反射回去。
姬四绝不知为何会出现此种情形，猛然一闪身，堪堪避过。
只听得“咄”的一声锥刺入木的声响，那飞出的珠簪，便紧紧地全部射进他们身后的一棵大树里。
与此同时，姬四绝惊叫了一声，“明界的绝技，回光逆照！”
长孙无垢一抖衣袖，笑道：“算你聪明！”
姬四绝道：“难怪我会被自己的摄心术反噬，原来中了你的回光逆照！”
长孙无垢笑道：“哈，要怪就只能怪你没脑子。张堂主刚刚不是都跟你说了嘛，我是从明界逃婚出来的。我虽然没有跟教尊拜堂成亲，但是早已学会了他的绝技。”
姬四绝冷哼了一声，骂道：“你这是要找死！”
长孙无垢双手交叉护在胸前，道：“怎么？还来？”
姬四绝道：“已经用过的招式，对我不再起作用！”
话音刚落，姬四绝再次出招。
他心初定，胆犹寒，所以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在出手的时候，依然不敢再正对着长孙无垢的眼睛，只期望通过快攻的方式，将长孙无垢杀死。
但长孙无垢却像是一条游鱼般，堪堪躲开了姬四绝的快攻。
她甚至还使用学自张堂主的“银丝狂舞”软丝冰刃进行反击。
长孙无垢仗着“回光逆照”的加持，虽然闪避得轻松，但心里却不轻松。
因为她发现，当姬四绝杀意毕现的时候，出手之谨慎、狡巧、机变、诡谲，竟是自己生平所未遇。
更何况，对方还是二十年前就名震天下的剑客。
姬四绝虽然出的是掌，但这一双肉掌中却容纳了剑气。
他已经将剑气化于掌上，达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是为掌剑。
这样的对手，无论是谁，都不容易击败的。
甚至连索命青衣也不能。
这时，姬四绝掌剑又出。
其剑招正由原先的轻灵便为沉重，由柔韧变为刚猛。
长孙无垢将银丝化为屏障，一层层缠绕在身前，阻挡剑气的侵袭。
渐渐地，有些喘息。
她便闪避便道：“喂，姓姬的，难道你真的想杀了我？”
姬四绝冷哼了一声，出掌更快，道：“若老夫再留你活在世上，恐怕要寝食难安了。”
说话之间，他又出了四剑。
每一剑似乎都容纳着不同门派的绝招。
第一剑“飞沙走石”，竟是西北昆仑剑派的起手式。
长孙无垢匆忙应付之间，他的第二剑却已变为天山剑派的“雪融见日”。
剑到中途，忽又一曲，双拳化为更加迅猛的“仙人分桃”和“地崩山摧”分击而至。
这两剑剑势诡秘，长孙无垢竟连见都没有见过。
她明明见到姬四绝凌厉的指剑斜击刺来，刺的是她的左腮右颊，谁知等指剑到了面前的时候，却忽然变招，笔直地刺向了她的颈嗓。
长孙无垢一边躲避，一边急急地道：“住手，快住手，再不住手我可要骂人了！”
姬冰燕在一旁也有些急了，惊呼出声道：“休要伤她。”
姬四绝指剑立刻停住。
长孙无垢吁了口气，立刻跳到一边，冲着他笑道：“这就对了嘛，万事好商量。我虽然知道了你的秘密，但你不能杀我，也不一定非要杀我不可。”
说着，将柔丝收齐，以示诚意，道，“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将剩下的秘密说出来，我帮你达成你未竟的愿望。”
姬四绝冷笑。
长孙无垢道：“你不信。哈，别忘了，我可是明界的教尊夫人，虽然是未过门的，但身份在那摆着，知道很多秘密，说不定这些秘密正好有你需要的哦。即使撇开这个不靠谱的教尊夫人的身份，你知道我现在的新身份吗？不妨实话告诉你，我现在还是索命青衣最信赖的人，我们一路同行前往大光明城的事儿，想必你也听说了吧。我小小一个弱女子，就能够串联起如今江湖中最厉害的两个人，你说我能不能帮你？更何况，你杀又杀不了我，何不跟我做个交易，你又没有亏。”
姬冰燕似乎有些动心了。
长孙无垢看着她，道：“不如早些达成心愿，这样你们就可以早些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去过那神仙一般隐居的日子了。”
姬冰燕真的心动了。
她看了看姬四绝。
姬四绝笑道：“你说得不错，说不定你真的可以帮我。”
突听树后一人大笑道：“凭你两人就想达成心愿，只怕还是差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