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立刻热闹了起来。
“摸金校尉”吴邪,从腰间拔出一把弯刀,来回比划着。
此刀长约三尺,刀头宽约五指,刀身靠近刀柄的位置,宽约三指,刀锋银白,刀柄漆黑,黑白交相呼应,故得名狂人斩。
又因为它外凸的刀尖与超长的切割线,形成的流线形状,犹如一条蜷曲的狗腿,故得名狗腿刀。
这刀,据说是他在一次远洋海外的途中,由海外一个叫做暹罗的王族古墓中盗取出来的,锋刃无比,兼具辟邪功用,被视为防身法宝。
吴邪右手握着刀柄,左手拂过流线型的刀锋,侧头吹了口气,四下里看了看,笑着道:“已经是深秋时节,没想到红柳姑娘的闺房里,居然还有蚊子,真是讨厌。就让俺老吴来给姑娘清一清。”
说着,迎空一劈。
然后,收刀入鞘。
就像是根本就没动。
众人一阵愕然,不知他什么意思。
他们还未回过神来,只见原本趴在摆放在案几边的御制粉彩雕瓷上的蚊子,应声而落。
瓷器却丝毫未损,蚊子也是完好无损。
霸道的刀器,刀锋挥出,却如情人的呼吸般温柔。
屋外的蓝玉棠一怔,道:“这是什么功夫?连个蚊子都杀不死。不过,这把刀倒是不错,不知能卖多少钱?”
这话当然又招致了长孙无垢的一顿白眼。
不过,她更感兴趣的,好像是吴邪的刀法和来历。
她总觉得,吴邪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浑身上下带着股邪气。
李南溪则一如既往地冷静,冷眼旁观着屋子里的一切。
此刻,屋子里的吴邪,有些得意。
只见他对着那落下的那只蚊子,轻轻一吹。
蚊子像是被切开的西瓜般,突然四下里散落开来,须翅爪和触角与身体完全分开。
每一份都完好无缺呈现,没有多一分其它的肢体在上面,也绝无少一分。
好一套截肢的刀法。
古有庖丁解牛,今有吴邪解蚊。
红柳立刻拍掌叫好,兴奋得嫩脸通红,道:“小邪哥哥好武功,好刀法。奴家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有人能用这么大的一把刀,把这么小的一只蚊子,分解得这么细致。呀,这一点是什么?”
她指着蚊子尾肚后面散落的一个若有如无的黑点,故作惊讶地叫着。
吴邪哈哈大笑:“这是一只公蚊子,这一点,当然是被我割下来的那话儿了。”
红柳娇嗔道:“小邪哥哥真是坏死了。”
吴邪有些得意,换刀入鞘,睥睨着其他人,摸了摸下巴,沉声道:“俺老吴的这手功夫怎么样?如果有谁不服,俺老吴就会像对付这蚊子一样,割了他的那话儿,让他再也不能碰女人。”
红柳的眼神四下里瞟了瞟,媚笑道:“小邪哥哥的这手武功,恐怕天底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使得出来喽,即使是那位有着天下最轻的刀、最好看的手的龙额侯,恐怕也不能。小邪哥哥,看来你赢定了。”
这话张小凡就不爱听了。
只见他猛然一瞪眼,看着吴邪,冷笑道:“吴老二,你有这手功夫,不去做个杀猪匠,实在太可惜了。”
吴邪把眼一瞪,冷哼道:“要不要我把你宰了试试?”
杨路蟾见两人要闹翻,心下微喜,对张小凡道:“老张,把你的看见也本领拿出来,镇住他。”
张小凡笑着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事物。
那是一个圆形状碧玉环,青翠欲滴。
玉环的中间处,镶着一片小小的薄片,似镜非镜,赤红颜色,上面雕刻着一个形状古拙的火焰图腾。
红柳看得眼睛都要发直了,上前就要用手去摸,道:“哎呀,小凡哥哥,你,你这也太客气了吧,怎么见面就要送奴家如此贵重的礼物。这一看就不是人间凡品。奴家怕是,受之有愧呀。”
结果,却摸了个空。
张小凡一把将他推开,晃了晃那玉环,笑道:“这个东西叫做玄天鉴,像俺们的老二一样厉害,可不敢乱摸,否则,会出大乱子的。”
红柳冲着他飘了白眼:“哼!小气!”
张小凡道:“不是俺小气,是太他娘的厉害了。俺们现在就让你瞧瞧,玄天鉴究竟有多厉害。”
说着,冲着吴邪挥了挥,用一种挑衅的口气道:“吴老二,你这把什么他娘的大白狗腿弯刀看着是不错,只可惜铸造师的功夫不到家,给你炼坏了,可惜了一块好铁,不如回炉让俺老张给你再重新收拾收拾。”
话音刚落,便将玄天鉴,冲着吴邪手中的弯刀晃了晃。
玄天鉴上的镜面玉环,立刻将那些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敛聚起来,形成一道刺眼的光束,投射到吴邪插在的弯刀上。
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光一晃。
吴邪突然发出了一声被火炭烫到了的惨叫。
随即,原本插在腰间的弯刀,烧灼牛皮缝制的腰带,“砰”的一下跌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嗤嗤嗤的声响,便没了声息。
张小凡笑了笑,走过去,弯下腰,轻轻吹了口气。
那把弯刀外由蛟龙皮硝制的刀鞘,飞了起来。
化成了灰尘。
然后,飘洒下来,如梦,如幻。
而那把弯刀,则划成了一根黑不黑、白不白的铁棍,哦,不,是铁条。
屋子里只剩下焦糊的气息。
好厉害的玄天鉴!
吴邪看着玄天鉴,露出了愤怒而又恐惧的神色。
他飞快起身,拎起桌子上的壶,将里面的凉茶浇在那根变了形的铁条上面。
焦糊的铁条立刻发出嗤嗤嗤的白汽。
吴邪看着这突然的变故,怔怔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该做出何种表情。
红柳左看右看,不由啧啧称赞道:“哎呀,小凡哥哥真不愧青云门之魂,这项瞬息之间化利刃为齑粉的本事,可真是了不起,呱呱叫。”
然后,眼神依次在吴邪、段志玄和杨路蟾脸上扫过,“你们说,是吗?”
吴邪依然陷于慌张的状态。
段志玄脸色阴沉得可怕。
杨路蟾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
可能是刚刚吸入了灰尘的缘故吧。
他使劲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言不由衷地附和道:“张兄不愧是张兄,玄天鉴神功,果然名不虚传。”
张小凡没有理他,只是得意地看着段志玄,挑衅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玄天鉴的厉害,那这个骚娘们儿……”
话未说完,他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因为吴邪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将那柄看不出弯刀模样的铁条,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后腰,还在用力地往里捅,刺穿小腹而出。
张小凡转身,看着他,道:“吴老二,你……”
吴邪阴冷着脸,发出狠戾的笑,道:“你说得没错,我确实要做个杀猪匠,而你则是死在我刀下的第一头猪。”
张小凡狂吼一声,似乎想用玄天鉴神功,却被吴邪一脚踢翻在地。
然后,一用力,拔出了插在他腰间的刀。
一簇鲜血,飞射而出。
吴邪的人,便像是一头被放尽了血的猪,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红柳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叫。
吴邪看着她,狞笑道:“怎么样?小浪蹄子,我的本事还不错吧。”
红柳还未说话,杨路蟾却怒吼道:“吴兄,你这算是什么?”
吴邪用眼斜着看他。
杨路蟾被看得浑身发毛。
但他又不想输了下风,沉沉地道:“就算张兄刚刚说话鲁莽,辱骂了你,可大家终究还是兄弟,你为何杀了他?”
吴邪阴恻恻地道:“我杀了他,岂不是少了一个跟你争夺美人儿的对手?有本事的话,你可以将我也干掉。”
杨路蟾冷声道:“我的金枪,从来不会向兄弟出手的。”
他嘴里这样说着的时候,他的人却突然纵身跃起。
而那杆原本盘在腰间的金枪,突然绷直,如神龙卷柱,朝着吴邪的后背直刺过去。
但是,吴邪似乎早已料到了他所有的攻势。
杨路蟾刚刚出手,他已拧身反扑,挥刀反击。
只可惜的是,他的刀实在太短了,又被玄天鉴灼伤。
等到他挥刀的时候,杨路蟾的金枪就已经刺在了他的肩胛上,整个枪头都刺了进去。
然后,从后肩穿出。
吴邪狂叫一声,立刻丢掉变形的弯刀,紧紧地攥住枪杆,不让他再刺进一寸。
杨路蟾一怔,仿佛没有料到吴邪居然顽固如斯。
吴邪却冲着他露出一个阴冷的笑,脚尖一挑,挑起张小凡落在地上的玄天鉴。
玄天鉴在手,天下我有。
杨路蟾仿佛没料到他有如此后路,见势大惊,赶紧松开枪杆,冲着他举起了双手,期期艾艾地道:“吴,吴兄,饶命!”
吴邪咯咯笑着,枪口处血流如注,如来自地狱的魔鬼,道:“你刚刚出枪的时候,有没有想到饶我一命。”
杨路蟾:“我……”
话未说完,吴邪已经冲着他挥出了玄天鉴。
玄天鉴再次敛聚太阳的光华,凝射在杨路蟾的身上。
杨路蟾甚至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一声,便浑身瘫倒在地,浑身抽搐着,化作一堆灰烬。
红柳故作惊恐的“呀”了一声,然后,双手捂着樱唇,道:“怎么又死了一个,你们不要再打了。”
吴邪冲着她呲了呲牙。
然后用力,将插在肩胛上的金枪,一寸一寸地拔了出来。
每拔出一寸,伤口的血,便如喷泉一般,喷洒而出,随即洒了满身满地。
但吴邪,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只是在等着段志玄,等着段志玄出手。
他知道,段志玄绝不容许他活下去的。
他狞笑,瞪着段志玄,道:“段夫子,现在,只剩下你跟我了,你打算怎样?”
红柳用手帕捂着眼睛,仿佛已不忍再看他们的自相残杀。
她的嘴里虽然说着不要再打再杀之类劝阻的话,可是心里却知道,如今再怎么劝阻也不能阻止,便躲在一旁,袖手旁观,不再说话。
只见吴邪和段志玄相互瞪着,半天不说一句话。
最后,还是段志玄先软了下来。
他故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在桌子前,躬身坐了下来,然后看着吴邪,微微笑着道:“吴贤弟何出此言?你是我找来帮忙挖掘地下城寻找账本的,我又怎会向你出手呢。既然现在小张和小杨都已经死了,而你,也就成了我唯一的筹码,所以,我们不如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顺便说说你的条件。”
吴邪冲着他晃了晃玄天鉴,擦了擦嘴角不断涌出的血,道:“我知道,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打算将我拖死。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死在你前面的。对于我们这些经常与死人和粽子打交道的人来说,这些伤,算不了什么。”
段志玄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跟你谈谈条件嘛。”
吴邪道:“既然你要谈,那就谈谈呗。尽管放心,我不会狮子大开口的。我还是那句话,到手的东西,对半平方,然后再加上这个风骚娘们儿。”
段志玄道:“没问题。”
红柳笑了笑,道:“段老爷,你虽然嘴上说没问题,心里却不这么认为吧。”
段志玄从桌子上拈起一个杯子,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慢慢啜着,道:“那你觉得我心里是怎么认为的?”
红柳看了看茶壶,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杯子,笑着道:“你此时的动作早就说明了一切。”
段志玄一怔,道:“说明了什么?”
红柳道:“你心里肯定在想,虽然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但一个茶壶,却不一定只配一个杯子,你说是吗?”
段志玄看着她,皱了皱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段志玄又拈起一个杯子,斟满了水,指了指红柳,又指了指吴邪和自己,道:“如果你这么想,其实也不无道理的。”
说着,将斟满了水的杯子递给吴邪,道,“我们这次出来,是要做大事的。之所以到这销金窟里来,只是因为还没到动手的时间,暂时想找这个骚娘们儿玩玩的。既然玩玩,又不是娶老婆,何必这么认真呢。漂亮女人虽然只有这一个,但只要排个先后即可,又何必拼个你死我活呢?”
红柳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走过来,将头贴在吴邪的胸膛上,娇娇弱弱地道:“可是,小邪哥哥,奴家只想伺候你一个,不想伺候别人。”
吴邪一把搂住她,在她脑门儿上使劲亲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小美人儿,大爷我也是个重情义的人,又怎么舍得让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去伺候别的臭男人呢。”
段志玄叹了口气。
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道:“既然如此,那为兄只有退出了。来,为兄敬你一杯,以后这位姑娘就是你的了。”
红柳勾着吴邪的脖子,咯咯笑着,指着他手里的茶,道:“不错不错,等你喝了这杯茶,你就知道,我究竟是谁的了。”
吴邪原本已经端起茶杯的手,又立刻放了下来。
然后,将茶杯猛然往桌子上一顿,冲着段志玄大声道:“姓段的,你他奶奶的,居然敢下毒?”
段志玄连声道:“兄弟如此说,可真是冤枉死为兄了。”
红柳看着他,咯咯笑道:“既然没毒,那你把这杯也喝了呀。”
说着,端起刚刚吴邪放到桌子上的茶,双手捧着,捧到段志玄面前。
她的手微微一抖,杯子里的茶水立刻溅出一些,溅在她长长的指甲上。
然后,悄无声息地又滑落进杯子里。
吴邪冲着段志玄,作势晃动着玄天鉴,恶狠狠地道:“姓段的,你若不喝,我就把你化成灰,冲茶喝。”
段志玄立刻吓得变了颜色,连连摆手道:“兄弟,有话好说,且慢动手。这茶里,本来没有毒的,但此刻却被人下了毒。”
红柳一脸的无辜,看着吴邪,委屈巴巴地道:“小邪哥哥,你看这个老家伙多坏,居然说我下毒。”
吴邪冲着他一瞪眼,就要使用玄天鉴。
段志玄大声道:“兄弟,你听我解释。”
然后,像是气急,他冲着红柳就出了手,怒吼道:“你这搬弄是非的臭婊子,我非杀了你不可。”
他用的兵器,是一柄三尺长的银钩。
这样的银钩,只要勾住红柳的咽喉,她的脑袋就会和身体分开。
可是,银钩还未触碰到红柳的咽喉,红柳却早已躲到了吴邪身后。
吴邪挺身,将她严严实实地挡住。
然后,一抬手,晃了晃玄天鉴。
玄天鉴凝聚太阳的光辉,照在段志玄的身上。
而段志玄手中银钩,也钩在了玄天鉴上。
段志玄的身子,瞬间化为灰烬。
而玄天鉴也被银钩钩中,化为碎片,跌落了一地。
原本就已经失血过多的吴邪,更是被银钩的力道,砸了个趔趄。
刚刚被杨路蟾的金枪刺穿的肩胛,此刻又有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红柳再次“呀”地惊叫了一声,跳过去,赶紧扶住了趔趔趄趄的吴邪,关切地道:“流血了,让奴家看看。”
说着,用她那留着长长指甲的手指,触了触他肩胛上的伤口,轻声道:“疼吗?”
吴邪龇牙咧嘴,拥她入怀,哈哈大笑着道:“本来疼得要死,可是,被你的小手这么一摸呀,就立刻不疼了,还麻麻的、酥酥的……”
红柳笑道:“哦,怎么个麻法,又是怎么个酥法儿?”
吴邪伸手又要在她身上伸手乱摸乱抓,淫笑着道:“就是这么个酥法儿、麻法儿,好过瘾呐。”
可是,红柳却立刻像条猫一样,从他的怀里娇笑着逃了出来,吃吃地笑着道:“哎呀,小邪哥哥,你好坏呀。”
吴邪道:“我虽然很坏,可是我很可爱,小骚蹄子,你跑吧,尽管跑吧,看你能不能逃出本大爷的手掌心。”
就这样,红柳在前面逃,吴邪就在后面围着桌子追。
追来追去,吴邪却再也没有摸到她的衣角,自己却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红柳笑得更妩媚了,道:“小邪哥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更麻更酥了?”
吴邪喘着粗气,捂着流血的位置,道:“是呀,小美人儿,过来吧,别再跑了,要是力气跑尽了,等会儿可别怪大爷在床上没有力气招呼你了。”
红柳立定,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看着他,冷冷地道:“哼,恐怕你以后休想再有力气对付任何人了。因为就在刚才,我已经在你的伤口上,抹了要命的毒药。这种毒药,据说由‘双药奴’特制而成,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所以刚刚就在你身上试了试,现在看来,效果跟传说中的一样厉害。如果你刚才老老实实坐着不动,可能还会多活一些时辰,只可惜呀,你太猴急了,想将我捉到床上。所以呢,现在毒液早已顺着你的血液,充满了你的全身。现在你只要再有些微的动弹,便会立刻送命。”
吴邪大怒。
他猛然起身,冲着红柳扑了过去。
然而,他没有走两步,便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将桌椅板凳撞倒了一地。
红柳吹着指甲,叹气道:“唉,真是个淘气的家伙,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然后,看着一地的死尸,再次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