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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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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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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连载

第六十七章 月阙卷:十二、八面楚歌

华武贵精神一振,整了整衣衫,大摇大摆随他走了进去。

红柳像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停下了脚步,然后扭头,看着蓝玉棠和华武贵,上上下下打量着,嘴角的表情莫衷一是,像是疑惑,但更多的是嘲弄,道:“你们两个跟屁虫一样,究竟想干什么?”

蓝玉棠暗暗捅了捅华武贵,甚至还在他后背上使劲捏了一下,示意他赶紧来硬的。

华武贵被他捏得猛然一咧嘴,表情果然狰狞了一些。

他装腔作势地清咳了一声,冲着红柳沉声道:“那个……在下想干什么,红柳姑娘难道还不知道吗?”

红柳嘴角露出一丝不屑而又轻蔑的笑,沉沉地道:“知道,当然知道,你不就是想让我陪你睡觉嘛。”

华武贵差点儿被这话给噎死,又赶紧清咳了几声。

蓝玉棠又捅了捅他,低声道:“华兄,你老是咳嗽个什么劲儿呀,赶紧拿出你男子汉的英雄气概,发起新一轮的攻击呀。”

华武贵仿佛是被顶到了弦上拉满了弩箭,不得不发了,他突然将声音拔高了几个度,道:“哈,红柳姑娘真是爽快,华某,正……有此意!”

周围的人立刻发出一阵阵的嘘嘘声,“别丢人了,后面排队去吧。”

“吁……退票!”

华武贵像是已经完全投入到了英雄气概的扮演之中,居然没有收到这些起哄的影响,继续厚着脸皮冲着红柳道:“华某自命风流,看上姑娘,也算是姑娘的福分,所以,邀请姑娘与在下共度一宿,合情合理。再者说了,今天在座的各位,又有谁敢说自己不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

底下突然一阵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大家好像此行的目的,好像还真是如此。

那只一直静卧在垂髫童子怀里的狗,仿佛有些不适应,突然汪汪叫了起来,打破了这暂时的安静。

红柳招了招手,将那只狗抱在怀里,然后,捧着它的两只前爪,冲着华武贵挥了挥,笑着道:“呀,难道是我们家丑奴儿,是不是看上这位自命风流的华某了,喂,华某,你要不要陪我家丑奴儿睡觉?”

那只被叫做“丑奴儿”的狗,居然汪汪地叫了起来。

红柳道:“哎呀,还真是的,那我为你们保个媒怎么样?”

“丑奴儿”居然钻进红柳的怀里,不动了。

红柳道:“哎呀,居然还害羞了。”

众人像是发现了宝藏一般,立刻一阵哈哈大笑,那声势,几乎将屋顶掀翻了天。

华武贵的脸上,立刻青一阵红一阵,跟打翻了胭脂粉盒似的,甚至连青筋也都一根根地突了起来。

他那原本就像是涂了粉的俊脸上,此刻白得厉害。

他冲着那条眼看就要朝他扑过来的狗大声呵斥了一顿,“你这畜牲,给我滚开!”

“丑奴儿”居然叫得更欢了。

红柳又是一阵啧啧的赞叹道:“哎呀,你虽然是一只狗,但也有矜持一些嘛,不用这么急着发花痴跟人家说情话嘛。”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突然插了一句,道:“我看他们聊得倒蛮投机的,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我们就替他们圆房吧。”

“说不定明天就能抱上大胖儿子呢。”

“我们等会儿一起随份子喝喜酒得啦。”

华武贵被气得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不停地道:“你,你们……”

蓝玉棠仿佛是怕华武贵气得还不够似的,又跟着火上浇油,道:“你们,你们这些家伙实在太过分了,华公子出身世家,名动江湖,你居然对他如此无礼,岂非将关中华家都未曾放在眼里?”

然后,又看着华武贵,道,“华公子,你是来自关中华家没错吧。”

华武贵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将胸膛一挺,朗声道:“不错。”

——也不知道是说自己来自关中华家不错,还是蓝玉棠刚刚的话不错。

红柳瞪了蓝玉棠一眼,然后又将华武贵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笑了起来,道:“不错不错,这样才稍微有点儿世家子弟的英雄气概嘛。”

这一笑,可把华武贵的三魂六魄给笑走了一半,心底更加高兴了。

他看了蓝玉棠一眼,心里暗暗地道:“哈,这个小子果然妙策,看来这个小妞儿真的吃硬不吃软,现在就上钩了。”

想到这里,又将胸膛往上挺了挺,朗声道:“姑娘知道就好,在下一向如此,只是怜香惜玉,不想惊扰姑娘。”

谁知红柳却突然沉下脸来,将“丑奴儿”又放回到那垂髫童子的怀里,然后转身打量着蓝玉棠和华武贵,叱的一下,发出一阵冷笑,道:“你还算是个男人吗?刚刚来软的,被我羞辱了一顿,现在又想来硬的,好个软硬兼施,佩服,真是佩服。”

蓝玉棠道:“人家华公子少年英雄,恭谦有礼,花了那么多冤枉钱,本想跟你温存些许片刻,谁知你这恶女子却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肆意妄为,让大家在这里等你一个,还要花钱排队买号,请问你的职业操守呢,请问个人品德呢,请问你的爱心和同情心呐。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华公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才不得不仗义出头,替大家教训教训你这个丫头片子。华公子,你说是吗?”

华武贵道:“嗯,不错……咳咳……”

红柳看着他,道:“这么说,你是想动手喽。”

此话一出,下面立刻一阵喧嚣:“小子,你动手试试?”

“只会欺负女人,有什么本事?”

“有本事冲我来呀!”

“红柳姑娘别怕,有我们在,谁也动不了你分毫。”

红柳像是感动极了,突然转身,冲着下面起哄的众人,泫然欲泣,道:“感谢各位公子老爷的好意,可是,我劝大家还是不要动手为好,你们打不过他的?”

蓝玉棠撇着嘴道:“女人的三大法宝,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这是使出了第一法宝吗?”

话音刚落,就听得下面有人嚷嚷道:“哼,华家剑法虽然号称关中第一,可是,这里是中原。中原多豪杰,难道姓华的小子真的当我们在座的各位是吃干饭的不成?哼,任他剑法再高,又能杀几人?”

蓝玉棠道:“噫,居然真的起作用了?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要用第二法宝,闹了?”

红柳用袖子擦着眼泪儿,暗暗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道:“这姓华的剑法虽然不错,可是我还未看在眼里,我说的是这位……”

说着,一指蓝玉棠。

蓝玉棠被她吓了一跳,道:“管我什么事?”

红柳道:“众位可知这位看起来一肚子坏水的文弱书生是谁?”

众人道:“谁呀?不就是个一肚子坏水的文弱书生喽,瘦得还没有我裤裆里的家伙大,哈,我一只手就能将他捏成齑粉。”

红柳道:“他一肚子的坏水是没错,可他却不是什么文弱书生,他可是近几天江湖中最让人闻风丧胆的采花淫贼。”

这么一说,下面立刻有人知道了,失声道:“难道这小子就是……不死凤凰蓝玉棠。”

红柳用袖子抹着眼泪儿,哭闹着渲染气氛,道:“不错,他就是蓝玉棠,奴家刚才只是出去了一趟,谁知就被这个采花淫贼给看到了,这一路跟踪而来,想要施展那辣手摧花的手段,奴家,奴家好怕呀。”

下面立刻有人道:“啊哈,原来是姓蓝的小子呀,哼,任他是死的凤凰也好,活的凤凰也好,可在我们大家伙儿的眼里呀,他只是一个行走的钱袋。现在官府和盐帮枭霸、染坊大王伍俊如,出的奖赏花红,可够弟兄们将这销金窟都包下来了。各位江湖兄弟,武林朋友,大家并肩子上呀。”

就在红柳突然将话题引向自己的时候,蓝玉棠就知道,事情开始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而事实也正如他想象得那样。

当红柳说出了蓝玉棠的名字的时候,众人已经恍然坐起,朝着他围了上来。

蓝玉棠也顾不得华武贵了,立刻拔出插在腰间那支像血一样红、玫瑰一般艳丽的不死玉箫,便想趁着人群还未完全形成合拢之势的时候,要朝外冲。

突然听得前方一声怒喝:“贼子,哪里走?”

是那自称金枪无敌的杨路蟾。

杨路蟾的人虽然精瘦如蛤蟆,可是,声音却极为尖锐,这一声大喝,几乎刺穿了蓝玉棠的耳膜。

然后,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杆长枪。

他横枪在手,堵住了大门,挡住了去路,教蓝玉棠难越雷池一步。

蓝玉棠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掉转身形,想从窗口掠出去。

只见人影闪动间,段夫子、华武贵以及其他几个江湖人,也都一一展动身形,将他的去路完全挡住。

蓝玉棠已经陷入了八面楚歌。

华武贵面色凝重,隐现怒容,冲着蓝玉棠沉声呵斥道:“你这好淫贼,将我骗得好苦。”

蓝玉棠笑道:“哈,是你自甘堕落,想要讨好那位红柳姑娘,又怎能怨得我,而且我一直都在帮你,你怎能恩将仇报?”

华武贵道:“呸,找死!看剑!”

段夫子却拉住了他,道:“华公子且慢。”

实在没想到,这位段夫子居然是个高手。

华武贵道:“怎样?”

段夫子道:“反正这小子已经被我们包围,插翅难飞,不如等候指示,大家一起上,擒了这小贼。”

堵在门口的杨路蟾冲着他道:“怎么样夫子?够意思吧,初来乍到,便让你得了个肥羊,带回帝都,想必那位大人会给予重伤吧。我可听说这个小子刚刚在掷金山庄的那片菜园里杀了那位大人派去的使者。”

段夫子见他当众揭破了自己的身份,有些恼怒,道:“少说些话,守好自己的门!”

随即道:“各位,在下是御林兵马司主簿段志玄,奉命缉拿恶贼,如今各守各路,不要让这小贼溜了。我家古将军已经在路上,等铁骑一到,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这采花淫贼碎尸万段。各位的好处也是少不了的。”

蓝玉棠道:“我的面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惊动了你家将军。”

段志玄道:“我家将军此行目的是那龙额侯,你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蓝玉棠耸了耸肩膀,道:“哦,我好怕呀。”

然后,冲着一旁抱着膀子看好戏的红柳,求饶道:“我说红柳姑娘,来的都是客,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红柳此刻已经坐到了最角落里的一张凳子上,嗑起了瓜子,冲着他道:“我在看戏呀,这部戏的名字叫做关门打狗。我说大家伙儿千万别手软,一起上呀,抓了这采花的淫贼,拿银子喝花酒呀。我一定跟楼里的姐妹们好好招呼各位的。还有这位来自帝都的段大人,我们姐妹一定包你满意的。”

人群里立刻发出一阵“好呀好呀”的欢呼声。

此刻在楼里的江湖人不在少数。

即使那些不会武功的男人们,也被红柳这话给煽动得嗷嗷乱叫,躲在桌子廊柱的后面挥手助威。

就在红柳跟蓝玉棠答话,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的同时,众人已经飞身跃起,发起了进攻。

蓝玉棠立在当地,闻得身前身后都是兵器出鞘和拳脚相加的光影和声响,便将玉箫反挥而出,进行反击。

华武贵冷笑一声,道:“你这是找死!”

说着,拔出缠在腰间的软剑,迎风抖了一抖,化为利器,迎上蓝玉棠的玉箫,急刺而去。

箫剑相击时的锐气,将窗棂激得破碎纷飞。

而段志玄则挥动一双肉掌,吐气开声,右掌在前,左掌在后,双掌相叠。

赤红的掌心,迎着了蓝玉棠的后背拍了过去。

只听得“噗噗”两声沉闷的声响,蓝玉棠那羸弱的身子居然被震得腾空而起,直接从窗户飞了出去。

再看蓝玉棠,身形竟借着着这双掌的一击之势,斜斜地飞了出去。

他的人,已经到了院落。

就在他想凌空而起,跃上房顶之时,他忽然看见对面的房顶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面色凝重,一身麻布长袍的中年人。

蓝玉棠的脚步刚刚站定,就看见剑光一闪,从对面的屋顶上匹练般刺了过来。

他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如此辉煌,如此迅急的剑光。

忽然间,他整个人都已在剑气笼罩下,一种可以令人连骨髓都冷透的剑气。

而屋内那些原本要围攻上来的江湖人士,也被这一剑的锋芒,逼得倒退了回去。

蓝玉棠的身体,紧紧地抵住回影壁,手中那支像血一样红、玫瑰一般艳丽的不死玉箫在半空舞出了一道更加绚丽的光影。

然后,一道红光飞出箫身。

蓝玉棠使出了他自出场开始最耀眼、最璀璨的一剑,如凤凰噬魂,如凤凰涅槃。

他的这一剑,就叫做凤之噬魂曲。

他使出的这一剑,居然挡住了那布衣中年刺出的剑尖。

中年剑客似乎被这一剑的剑式给吓了一跳。

而蓝玉棠的脸色更是够呛,失声道:“是你?”

中年剑客在他的惊讶中,猛然收剑,纵身跃起,返回房顶,这才道:“不错,人不错,剑法也不错。”

蓝玉棠还在惊讶中。

他认出了这个中年人,就是那在掷金山庄的后园里,种菜的中年人。

——宋秋离!

这个中年人的剑法,居然如此之高,几乎已经到了神的地步。

他到底是谁?

而人群中,似乎有人认出了那个人的剑法,不停地道:“是他?真的是他?他回来了?”

“那人是谁?”

“宋秋离。”

“二十年前,将自己作为赌注,抵押给李大老板的那个宋秋离?”

“听说他将自己输掉了之后,一直呆在后山开荒种菜。”

“他怎么出来了?不是说没有李老板的允许,他不能私自走出菜园的吗?”

“或许,他已经还完了李大老板的欠账,将自己赎出来了呢?”

“又或许,他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秘密,不得不出来了。”

“你们看,这事儿要不要去禀告大老板?”

“大老板早就知道了吧,还用得着你去禀告?”

“那个小子怎么办?”

“宋秋离的刚刚那一剑,如果将那个姓蓝的小子宰掉了就好了,居然给他躲过去了,真是扫兴。你们几个,从后面绕过去,堵住他的去路,别再让他给跑了。”

“好的,这次无论如何,要将这个小子抓住,以出我心头恶气!”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打算再次形成合围之势的时候,蓝玉棠像是已经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一个凤凰展翅,跃到了房顶上。

他像是只胜利的大公鸡般,冲着众人笑道:“我说,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何必打打杀杀的呢?”

杨路蟾见合围的阴谋败露,有些气急败坏,指着蓝玉棠哇哇大叫道:“喂,小子,有种你下来?”

蓝玉棠道:“杨前辈,你是不是打算拿话吸引我的注意力,而让你的同伴打算绕到后面拦截我?你们上来呀!”

他们的企图被当众揭穿,正在往后绕的华武贵、段志玄等人,一时怔在那里,不知是该继续偷偷拦截,还是露面正面硬刚。

就在他们这一愣神的功夫,蓝玉棠已经跃下了房顶,消失在人群里。

——这种逃跑的活儿他此前躲避索命青衣追杀的时候,已经干过一次,所以再次干起来的时候,轻车路熟。

几个起落,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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