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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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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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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连载

第七十三章 月阙卷:十八、光明帅

原本静如处子的少妇,突然笑了起来。

她一笑起来,就开始动如脱兔,语出惊人,道:“你个小坏东西,是怎么猜出姐姐我来的?是不是想姐姐我了?是不是想要我陪你睡觉呀?”

蓝玉棠赶紧避开她伸过来的手。

如果不是他躲得快,梧桐那双又滑又媚充满诱惑力的手,恐怕就要摸在他的脸上了。

不错,眼前这个风情万种、勾魂夺魄的少妇,易容成郭尚书第三十七房小妾的女子,就是梧桐。

看着梧桐现出“原形”,蓝玉棠连连摆手,道:“其实我也是瞎猜的,因为江湖中谁都知道,这段时间,梧桐客栈的老板娘,已经跟着龙额侯跑了。所以,只要有龙额侯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老板娘。”

梧桐挑了挑眉毛,笑道:“就像是现在只要有索命青衣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长孙无垢,是不是?”

蓝玉棠没有答话,只是道:“你怎么在这里?”

梧桐娇嗔道:“小坏东西,忘性真大,刚说完只要有龙额侯的地方,就会有姐姐出现。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男人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蓝玉棠觉得他这个比喻,实在无法让他接话,只好求饶道:“好姐姐,刚刚那句话算是我问侯爷的好不好?”

龙额侯笑了笑,冲着梧桐和其他几个人,挥了挥手。

众人心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看着蓝玉棠,撤出了亭子。

——很明显的是,他们已经得到了郭尚书的授意,听命于龙额侯,所以才会暂时忍受蓝玉棠的无礼。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他们本就是龙额侯的人,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郭尚书的深山宅院。

蓝玉棠也用别样含意的眼神看着他们离开。

然后,被梧桐的回眸一笑给拉回了现实。

因为梧桐在走出亭子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道:“等会儿谈完了你们男人之间的事儿,就过来跟姐姐谈谈男女之间的事哦。”

蓝玉棠不由地打了个冷战,看着龙额侯道:“侯爷,你也不管管她?”

龙额侯不说话,只是笑。

然后,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躺平。

他伸出食指,勾了勾旁边蓝玉棠刚刚坐过的那张椅子,示意他坐下来,道:“来来来,别生气,坐下来陪我喝一杯吧。”

蓝玉棠靠着椅背,躺平,将那支像血一样红、玫瑰一般艳丽的不死玉箫从腰间拔出,横放在腿上,然后用叠着双脚,抵着桌面,故意板着脸道:“我要喝你三百杯压压惊才好,这一天都要被你整死了。”

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话说那位尚书老爷子,不在帝都里享清福,跑这荒山野岭,究竟有何贵干呐?”

龙额侯用食指和中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扣着,叹了口气,沉沉地道:“谁知道他的心里怎么想的。唉,如果能轻易猜出他心里怎么想的话,他那位漂亮的第三十七房小妾,就不会轻易被我给偷了。不说他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龙额侯仿佛是为了给他压惊,抑或说是堵他的嘴,居然亲自为他奉杯。

蓝玉棠却不用手去接。

他只是凝视着杯子,然后轻轻一吸气,杯中的美酒便化作一道弧线,缓缓地飞进了他的嘴里。

他用袖子擦了嘴角的酒渍,然后吧嗒着嘴道:“好酒,好酒。”

龙额侯仿佛被他这种喝法给惊呆了,不由道:“好功夫,好功夫。”

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冲着摆在桌子的酒杯也使劲吸了一口。

结果,酒倒是被他给吸出来了,却没吸进嘴里,而是如数洒了一身,连刚刚披上的黑色毛绒斗篷都给弄湿了。

看着他慌手慌脚的样子,蓝玉棠笑道:“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你学不来的。”

龙额侯用袖子擦了擦斗篷上的酒渍,道:“不错不错。你这个喝酒的独门绝技和你的不死玉箫,可能会跟索命青衣的剑、鄙人的手,名列江湖绝技榜的前三名了吧。”

蓝玉棠道:“这个就有点儿吹牛了吧。难道大光明城的剑,入不了前三名吗?”

龙额侯突然陷入了沉思之中,幽幽地道:“大光明城呀……”

蓝玉棠见他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一定有深意,便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你年纪大,江湖入得早,消息来源广,那你给说说看,这个大光明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龙额侯看着他:“挖苦我,老了?”

蓝玉棠道:“没有没有,夸你呢。说说看嘛。”

龙额侯道:“这个嘛,恐怕还真得我们这些老江湖们才门儿清。因为这得从二十年前的一次皇封说起。”

蓝玉棠皱了皱眉,道:“皇封?哈,大光明城居然跟朝廷扯上了关系,有意思,真有意思,你继续。”

龙额侯中指扣着酒杯底端,吁了口气,久久地不说话。

若陷入无涯的生。

蓝玉棠道:“装什么深沉,继续呀?”

龙额侯道:“二十多年前,剑三十还未成为天下名剑共主,江湖中门派并立,除了华山、昆仑、青城、峨眉、嵩岳等已经延续了千百年的武林重派和世家外,还有曜谷、蚀盟、燕坞、伏阁、里祠、命狱、龙旗、斗阙、龙轩、星寨、虎刹、霞堂、鹤社、兽祠、鹰堡、问宗、流光馆、提灯殿、极上峰等大大小小的帮派门庭,算起来有五百多家。”

蓝玉棠听得咂舌,道:“真是鱼龙混杂,光听名字就知道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龙额侯道:“不错。那些武林大派和世家,觉得这些小门派要主动过来拜门头请求庇护,那些小门派坚信后浪摧前浪的理念,时刻想着扬名立万,就不断向那些武林大派和世家们发起挑战。他们为了争夺地盘,博取名声,树立威信,攫取利益,经常相互攻,你打我,我打你,你吞并我,我灭了你,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发生了一百二十八次的个人决斗,二百九十六次的群殴,无论私斗还是群殴,都会有人丧命。一时间江湖风云四起,社会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蓝玉棠也跟着叹气,道:“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虚名给闹的。”

龙额侯道:“朝廷也被这些大小帮派带来的社会隐患头疼不已。为了改变这种混乱的江湖局面,先皇便颁布了一项命令,决定御封一名光明帅,将大大小小的门派进行整合,统一归调朝廷听用。”

蓝玉棠道:“也就是说,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光明帅,是被朝廷认证的武林盟主。”

龙额侯道:“不错。”

蓝玉棠不由叹了口气,道:“唉,一个野生的武林盟主,都已经让江湖人争得头破血流了,现在朝廷居然钦封正儿八经吃官家饭的武林盟主,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儿呢?话说朝廷是不是故意的?”

龙额侯笑而不语。

蓝玉棠道:“江湖人自己打出来的武林盟主,可以号令群雄。那这个朝廷封赏的光明帅,会得到什么好处呢?”

龙额侯道:“他不仅可以享受从三品的将军俸禄,得到封地和官员奉承,还将奉命保管珍藏于大内珍宝阁中的绝世宝卷——《刺世嫉邪赋》。”

蓝玉棠一下子跳了起来,道:“什么?”

龙额侯道:“《刺世嫉邪赋》嘛,你知道的,被称为绝世宝卷,上面纪录着各种上乘的内功心法和绝世武功。”

蓝玉棠握着那支像血一样红、玫瑰一般艳丽的不死玉箫,陷入了沉思。

龙额侯道:“消息一出,整个江湖如沸如羹。他们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或单人,或成群结队,赶往帝都,觐见皇帝陛下,显一显本领,争一争那光明帅。既然大家都是奔着同一个目标前往,便免不了新一轮的争杀械斗。他们在路上相遇,立刻拔剑相向。因为少一个人,便少了一个竞争对手。特别是那些家大业大实力大的武林重派和世家们,撒下重金,使出手段,广邀亲朋故旧和门人弟子,在通往帝都的各个路口,设置关卡和岗点,或劝阻,或威胁,或光明正大地用剑击败对手,或者下毒、暗杀、群殴等见不得人的手段,屠戮武林同行。觊觎光明帅的武林人士,为此殒命倒也没什么,最为可惜的是那些无辜的路人,比如走南闯北的商帮、盐行和镖师们,因为携带有防身的武器,被认成了竞争者,也遭受了无辜毒手。”

蓝玉棠叹气道:“人在路上走,祸从天上来。”

龙额侯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但小鱼小虾们也有理想,也想活着到达帝都,争一争光明帅的宝座。他们为了自保,为了与那些实力雄厚的武林重派和世家们相抗衡,便决定联合起来,进行抗衡。即使赢不了他们,也要跟着捣捣乱,恶心他们一下,绝不能让他们顺顺利利地获得光明帅的称号。他们利用小门派不受关注的优势,灵活机动地攻,散播谣言,打闷棍,让他们自己狗咬狗。那些武林大派和世家们被这些联合起来、狗皮膏药般的小门派们搞得心疲力竭。渐渐地,有些心思缜密的武林人士感觉出一些不同寻常。他们隐隐觉得,朝廷召集他们进京,不仅仅是敕封光明帅这么简单。那些小门小派的醒悟者,立刻在中途退出,可那些大门大派的掌门们,即使想退出,也已经身不由己了。已经投入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再加上师弟同门和亲朋故旧的撺掇,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卷入旋涡之中。于是,争端越来越猛,杀戮越来越大。整个通往帝都的江湖路上,四处俱是强敌,四面皆有危机。”

龙额侯的脸上突然现出悲怆的神色。

似是因忆及昔日那种恐怖情况,而陷入痛苦的回忆之河。

他那明朗的目光中,满是惨淡之色。

蓝玉棠也不知道是被这悲怆的回忆感染,还是在想着其他,居然陪着他一起沉默,好久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龙额侯才沉痛地长叹一声,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续道:“最恐怖的是,这本就是朝廷布下的一个局。古有二桃杀三士,今有一帅杀武林。其实,朝廷早就看出了这些以武犯禁的大大小小门派的危害,只是苦无对策。有个初入皇庭的翰林学士,揣摩出了皇帝陛下的圣意,便献上这一计策,让他那些江湖人士相互攻杀。等他们多败俱伤之后,朝廷再出来收拾残局,还江湖以宁静,除心腹大患。而为朝廷献上这一计策的,就是那个时候初中翰林的尚书大人,郭雀儿。”

蓝玉棠听得咂舌不止,啧啧叹道:“怪不得人们常说,读书人就没有好人,古人诚不欺我也。”

龙额侯笑道:“你不也是常以读书人自居的吗?”

蓝玉棠为了掩饰尴尬,赶紧举起杯,冲着他道:“喝酒,喝酒。”

然后给呛了一下,强忍着咳嗽道,“继续,继续。”

龙额侯道:“这条计策的毒辣之处,不止于此。因为那些最终活着赶到了帝都的武林大豪们,正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朝廷敕封的时候,却被突然而至的一道圣旨,打入了天牢。圣旨上说,这些武林人士,以武犯禁,居心叵测,屠戮无辜,动荡民间,罪大恶极,按律当诛。但皇恩浩荡,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他们一个个都被判了终身监禁之刑罚。”

蓝玉棠道:“这才真的叫竹篮打水,不仅水没打到,篮子还被人给没收了,时也,命也,苦也。”

龙额侯道:“其实,更苦的是那些留守在家里的孤儿寡母们。”

蓝玉棠抿了抿嘴唇,看着他继续往下说。

龙额侯道:“那些大小门派的男人们,告别了爹娘、妻儿老小,踏上了前往帝都求官的道路,结果在半路之上死的死,伤的伤。家里留守的孤儿寡母们,即使听到了噩耗,也无能为力,唯有守着空荡荡的庭院,以泪洗面。他们即使想报仇,也不知道仇人是谁。即使知道了仇人是谁,他们又怎么敢剑指制造这一切惨剧的皇帝陛下。就在他们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郭翰林便出现了。那个时候的他,不过双十年华,年轻英俊,风流自赏,温柔儒雅,更重要的是,他的一张嘴能说会道,黑的能说成白的,狼子野心都被掩藏在了甜言蜜语之下。于是,那些留守的寡妇们,将他当成了主心骨。那些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将他当成了依靠。那些家丁奴仆,将他当成了能够带领大家走向新生的救世主。她们相信,郭翰林能够拯救她们的苦难于水火,能够慰藉她们的迷惘于尘土。为了表达自己的虔诚,他们纷纷将自己接管的家族产业、武功秘录,乃至自己最珍贵的身体和心灵,都交付给了这位翰林学士。而郭翰林也正是凭借着他献上的平匪之策,为朝廷剪除了心腹大患的功绩,再加上这些武林世家的主母太太、千金小姐们主动献上的亿万财富和武功秘录的支持,一路青云直上。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便登上了文官的顶峰——进阶宰相宝座,成为当朝的国丈。后来,他怕自己功高盖主,引起朝廷猜忌,便不惜自污,故意酒后失德,教唆家臣与一位同僚起了龌龊,后来又故意包庇犯错的奴仆,逃脱罪责,从而任由皇帝陛下将自己从宰相的位置一路降到现在的户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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