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闪电恋情

第三十九章　闪电恋情

一回到魏家村，庆林就惦记起山上的庄稼来。魏婶抱着太平数落道，你要着急就一个人先上山，桃花与孩子留下来，我们娘仨亲热几天再回去。庆林留下带来的龙门特产，提着行李匆匆走了。

走到山上已是午后时分。远远的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荆棘围墙周围，咋站着几个国民党士兵呢？正想扭头返回却被士兵发现。一边拉动枪栓一边厉声喝道，干什么的？再跑就开枪了！刹那间，从院里又出来几个军人。其中一军官问，什么情况？无需再作吩咐，几个军人就跑过来将庆林押到院里。

院中间摆一套行军桌椅，一名长官正聚精会神看着地图。他肯定也听到了响动，却没有因此而中断思绪。那名走出院门的军官也没敢上前惊动，只站在一旁静候。庆林稳住神后，一眼认出那位坐在桌后的长官竟是魏德胜，就急忙喊一声，魏大哥！魏德胜这才抬起头，同样异常的惊讶，是你呀，桃花呢？这几天你们哪去啦？庆林恢复镇静后反唇相讥，我还问你呢，你们这是咋回事？魏德胜哈哈大笑。对着屋里大声喊道，于参谋长，快出来！你看是谁来啦！于秃子也是一身戎装。一边寒暄一边招呼庆林坐下。魏德胜对一旁静候的军官耳语几句，便说起上次分别后的情况来。

大概在半年前吧，魏德胜所在部队全军覆灭。他眼看着一队队国军弟兄缴械投降。说来真憋气，本来是他们寻找战机包围了共军，最后却让共军包了饺子。可能就数他指挥的那个团打得最激烈。被逼到一个山头上还顽强抵抗。弹尽粮绝后，才选择跳崖自尽。别人都以为他死了，他也这样认为。可冥冥之中，却传来电台的呼叫声。只好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报务员就躺在自己身旁早已断气。电台仍在顽强的呼叫。他抓过话筒，报出自己姓名。

就是电台的这么一次呼叫和魏德胜的微弱应答，国民党当局便宣告，河西反共救国军成立了，任命魏德胜为少将司令。要求把崇山峻岭的丛林作为大本营，收编散兵游勇，组成一支与共军周旋的军事力量，配合其它战区作战。后来，他与于秃子等几个受伤的弟兄会合，一道朝深山老林转移。再后来，按他们指定的方位，飞机空投了大量军事物资。当汇聚到百十号人员时，魏德胜便把这些人撒出去，带着国防部的命令，去收编各路溃散部队。这一招还真灵。时间不长便有了两千余人。而电台对外宣传，则称早已上万。

半年来他们按照上峰旨意，偷袭过几个县城。虽然屡屡得手，但都是骚扰一番立即撤退。主要是掠抢给养以供队伍所需。上峰要求他们练兵蛰居，准备充分后再搞大的军事动作。一旦出手，就要惊天动地天翻地覆。

魏德胜这次带一支小分队从深山老林中出来，已经好几天了。夜间还到凤凰镇仔细侦查过。现在正制定具体作战方案。他有个大胆设想，这次要一举端掉区政府并安营扎寨。也学着共产党的路数，以“三不管”地界为根据地，恢复国民政府建制，再逐步扩大战果，打出一片江山来。

魏德胜踌躇满志，却说得轻描淡写。说完自己的情况后，又不屑地说了雷虎子的下场。雷虎子抗战开始投了八路。时间不长便嫌八路约束太多过于清苦，就反水投了国军。在国军那头，并不安分，暗地里与日本人眉来眼去。日本一投降，又想着投奔共产党。共产党这边还未谈妥，又与国军也拉起关系。结果两边都不信任，只得跑到黄河滩重操旧业。共产党在河东得了天下后，他再次觍着脸去投诚。共产党还没表态，老百姓先不干了。他罪孽多端，民愤太大，最后活生生被乱棍打死。

魏德胜感慨地说道，人这一辈子啊，最讲究的是忠义俩字。决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看看雷虎子的下场，就能掂出这俩字的分量有多重。你既然投了人家共产党，就好好跟着人家干嘛。绝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更不能有钱就是爹有奶就是娘。当初我也是瞎了眼，与这种人结拜弟兄！

庆林听罢魏德胜的讲述，也说了自己回河东老家的见闻与感受。说到文辉情况时，魏德胜又是一番别样感慨。庆林趁机说起这多年曲大海与自己的交往。魏德胜突然问道，那次你是不是把他藏起来了？庆林盯着魏德胜反问道，你说呢？魏德胜狡黠道，我要你亲口讲出来！庆林点点头说道，我是不想让你们师兄弟互相残杀，更不想让你们在我眼前窝里斗。面对你俩，我谁也不偏向。还不仅仅如此。而是哪一个受伤害我心里都难受。我离开队伍后，你叫过我，我没去。他也动员过我，我同样没加入。这次回老家，文辉动员我出来工作，我倒是有点动心了。可想想你与曲大哥，现在仍是犹豫不定呢。看来，我就是个当老百姓的命。遇见你们这几个对我有情有义的好人，却又不在一个阵营里，我只能敬而远之了。魏德胜低头不语，好半天陷入沉思之中。

突然，他大笑起来。起身拍拍庆林肩膀说道，哎哟，还有件大喜事没告诉你呢，如今你有嫂子啦！说着就朝屋里喊，朱琳，朱琳！快出来！快来认识一下庆林兄弟！

一位英俊潇洒的女军人闻声从屋里出来。她站到魏德胜身旁，朝着庆林浅浅一笑，算是打过招呼。魏德胜顺势拉过一只手，一边轻轻抚摸，一边相互介绍。这时的魏德胜不再大大咧咧，细心得胜过老妈，温顺得像个孩子。庆林暗暗惊叹，魏大哥以前就是一匹从不扎缰绳的野马，完全由着自己性子横冲直闯。现在被眼前这个女人套上笼头，一下就变得如此乖巧。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怪诞，一物降一物。男人是该由女人好好管束才行，否则这个世界就乱套了。

庆林看着朱琳，不由惊诧起来。总觉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蓦然间想到苏梅，再仔细打量一番，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俩人。莫非她俩是亲姐妹？可一个姓苏一个姓朱，对不上呀？便把目光投向魏德胜，要他老实交代自己的“浪漫史”。

魏德胜看看朱琳，脸上竟露出几分羞赧神色。而内心却非常想炫耀一番。他与朱琳可谓一见钟情，也可谓一拍即合。对他来说，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而且是闪电式的疯狂。他练武出身，信奉洁身自好。虽然后来当了土匪，却从不做欺男霸女的事情。甚至有一种视女人为祸水的顽固偏见。尤其看不惯那些卿卿我我儿女情长的做派，以前曾多次调侃奚落过庆林。可自从死过一次之后，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风景似乎少点什么。正在这时，朱琳出现了。

魏德胜抹一把脸，粗犷的性情恢复过来。一阵哈哈大笑过后，便觍着脸准备向庆林坦白自己与朱琳的“浪漫史”。可张了几次口，又不知从何讲起，咋个讲法。他与朱琳之间的那些事，实在是做得说不得。如果真说出来，只怕会让眼前的兄弟笑掉大牙，也会弄脏这个世界的。想了又想，觉得还是真的不能说。他与朱琳之间的浪漫史，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当魏德胜用微弱的声音回应上峰呼叫时，朱琳也守在另一部电台前等着指令。她是军部报务员。全军覆灭那天，单独躲在一个破窑洞里，守着一部备用电台。正因为此，才幸免没当俘虏。当得知魏德胜还活着的时候，竟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魏德胜的名字和绰号，早在军内外传成神话，也让鬼子汉奸闻风丧胆。内战开始后，他的团始终是作为主力先锋使用的。魏德胜很是特别，既刺头又另类。上司平时不待见，也常遭同僚的妒忌。真要犯起倔来，十头牛也拉不回转。朱琳在军部工作，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朱琳莫名其妙的兴奋并非偶然。她原本是有丈夫的人。丈夫是同班同学，以前在军部当参谋。在学校时，最初打算去延安的。后来经不住恋人怂恿，一起当了国军。一到队伍上，俩人就以夫妻身份出现。谁知丈夫总想着出人头地，绞尽脑汁地钻营上爬，以至到后来竟把她作为一份厚礼献给参谋长。参谋长道貌岸然老谋深算，并不满足与她苟且偷情。随便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就将丈夫发配到下面任职。说是重点培养，其实是嫌碍眼，希望在人间早点蒸发。朱琳对丈夫的作为伤透了心。无奈军中上层虎狼成群，一个弱小女子怎能逃得脱这些人的手掌心。不过当参谋长的情人也有好处，再无人敢打她的主意。这多年，她表面上风光自在，内心却十分痛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与原来投军报国的志向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也不清楚，啥时候魏德胜竟成了自己的精神寄托。她梦想着能与魏德胜结为伴侣。甚至无数次地幻想着与魏德胜做爱的情景。现在机会来了，便毫不犹豫地按照上峰指定的地点去寻找魏德胜。她化装成讨饭的乞丐，翻了数不清的山头，又在茂密的丛林中盘桓了整整两天，终于找见了失魂落魄的魏德胜。俩人见面没说几句话，便抱头痛哭滚在了一起。当晚就在走风漏气的帐篷里，疯狂地翻云覆雨，做起男女间的风流韵事。俩人好像几辈子前就约定好的一般，无需酝酿，无需倾诉，更无需别人撮合，就牢固地粘糊在一起。这可能也是一种大彻大悟吧。

魏德胜对朱琳以前的事情从不过问，只想着现在如何甜蜜相爱。至于以后，也很少去想。死都死过一次了，现在活着已经是赚下的。以后俩人也许会开花结果，也许今天好好的，明天就阵亡了。他只图一个信念，能用忠义二字把人生写到尽头。

蓦然间，魏德胜沉下脸说道，庆林老弟啊，得委屈你啦。从现在起，你不能离开这个院落半步。不是我魏德胜信不过你，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