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队副贪色
蓝副队长也是心神不定疑惑重重。来到大队长房间,见张科长神色凝重,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大队长阴沉个脸,一个劲抠自己鞋上的黄泥。正要向张科长打招呼,大队长就冲他发起火来,蓝涌泉,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也不给我汇报。连尚场长都知道了,我还蒙在鼓里。现在好了,张科长专门来处理此事。我还告诉你,他这次来可不走了,要兼一段七中队的队长。具体咋办,你们商量吧。你也清楚,这段日子基建项目正处于关键时刻,垦荒任务偏偏又遇到难题。我恨不得一天当作两天用。在这样的紧要三关,你却给我捅蒌子添乱……
蓝涌泉知道事情败露,再着急也无济于事。干脆稳住神,等张科长开口。可心里一直嘀咕,尚场长今天并没来呀,他咋知道的呢?
原来值班管教小李,曾给尚场长当过警卫员。在蓝涌泉进院前,已经了解清楚事故真相。见蓝涌泉既不着急送犯人去场部医院,也不召集管教们开会研究,只匆忙拉着狱医去悄悄商量,便猜其中必有名堂。他向来看不惯留用人员的做派,这事正好火上加油。明明自己在院里值班,事情是自己发现和调查的,你来了屁也不放一个,却拉着狱医出去了。一个人坐在值班室,越想越来气。脑子一冲动,就把电话打到尚场长家里。
尚场长马上也打几个电话,随后就往会议室跑。一路上嘴不停嘟噜,他妈的,国民党留下的人,真是用不得!你以为这是旧监狱呀,想咋胡来就咋胡来。犯人也是人,不是他妈的畜生。把人都打骨折了,还不快往医院送,这不是玩忽职守草菅人命吗?不是渎职犯罪吗?尚场长越说越严重也越来气。之所以如此,除了性格使然职责所在外,其中还有别人不太清楚的缘由。
庆林押送劳改农场前,尚场长曾接到老首长曲大海一个电话。老首长不是徇私枉法走后门,而是让他在可能情况下,帮助庆林申诉冤情。庆林来后,尚场长又得知他会木工,是粗细活都拿得下的全把式。劳改农场刚组建,基建任务特别繁重,木工人才缺着哩!因此一听说庆林腿被犯人打骨折了,眼睛直冒火星子。这么个全把式出不了工,要耽误多少事呀!由此又想起老首长的电话,更是懊恼不迭。
会议室里,几位场领导和狱政科张科长已在等候。尚场长行事没有定规。就拿开会来说,有时让大家先说,最后他定夺。有时则他先说,然后再征求大家意见。有时着急了,干脆连会也不开,让秘书去分头征求意见。大凡他说了的,就基本成了党委的意见。今天又是他先说,会议便成了一言堂。别看他是大老粗,总爱先讲一套理论。他说,犯人也是人,只是犯了罪的人。个别的还有冤屈。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改造成守法的好人。在改造的过程中,一定要把犯人当人看。绝不能虐待体罚,更不能让牢头狱霸滋生繁衍兴风作浪。这些话,别的人也讲过,或许比他讲得还要到位。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显得分量重许多。
接着话锋一转,以极其愤慨和不能容忍的语气,道出七中队刚刚发生的事情。再一转,便是具体的处置意见。一、撤销蓝涌泉七中队副中队长职务;二、狱政科工作暂由副科长负责,张科长到七中队代理中队长;三、彻查此次打人致残事件,严肃处理,并进行一次纪律作风整顿;四、借鉴七中队做法,在全场所有中队开展一次干部直接管理打击牢头狱霸运动。说完这些,他指着狱政科张科长说,你小子给我听好了,别以为这是降职使用。劳改农场的中队,就像部队的连队,是第一线,是刀尖子。只要在中队干好了,就可能胜任我这个场长职位。你只要好好干,培养好接班人,狱政科长的位子还是你的。如果平平庸庸的,你就永远呆在那里。
张科长深知场长脾气,也佩服他的为人,当即表示坚决服从。只提出蓝涌泉的职务暂时不要撤,观察一段再说。尚场长说,那就卖你小子一个人情。不过,你可得给我管好了,绝对不能再捅娄子。其它领导没有提出异议,会议宣布结束。
蓝涌泉等着张科长开口,张科长却要他介绍事故具体情况。他吭吭哧哧说不清楚,俩人只好到中队去了解。听值班管教小李详细说了情况后,张科长当机立断,安排人员连夜送庆林到场部医院治疗,并对胖爷实行禁闭措施。接着又召开会议,研究纪律作风整顿的具体安排。会议开完,已经过了十二点。
张科长在值班室的长椅上铺好被褥,打算胡乱对付半宿。正打算熄灯,小李走进来说,这孟庆林我咋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呢。他特别像去年飞机轰炸时救我的那个人。可咋想都不可能,一个掩护国民党反动派的人,咋会是担架队的队长?张科长其实就是张勤。他在集训队已经与庆林见过一面。张勤有备而去,庆林却压根没想到。谁能料得到,一年前的相约,竟然在监狱兑现。张勤倒成了政府官员,而庆林不仅没成为张勤的战友,甚至连当个好老百姓的资格也被取消了。
张勤告诉小李,孟庆林就是那个担架队的队长。同时也嘱咐,暂时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既不利于开展工作,也对庆林本人不好。以后还与以前一样,该咋办咋办,一碗水端得平平的。
蓝涌泉蔫蔫回到自己房间,躺在被窝里咋也睡不着。事情发展变化得太快太突然,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此后个人前途也会变得暗淡无光,很难再有新的转机。他不反省自身,也不责怪胖爷,却把怨恨全归到庆林身上。你进了监狱,还这么逞强好胜。监狱是啥地方?就是折腾人让你受罪的地方。不听话就得收拾你,腿折了,活该!你腿折了不消说,还连累得老子倒霉。越想越气,越气越睡不着。来回地翻身,弄得床板“咯吱咯吱”直响。
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也有响动,才记起那边还睡个秀色可餐的女人。蓝涌泉一下激动起来。这俩房间原先通着的,是安排给中队长住的。他主持工作,便住在这里。可总归队长前面多个“副”字,便主动让出一间作中队招待所。这一举动经过表白与渲染,一度还作为先进事迹宣传。可谁能料到,其中藏着祸心哩。来探监的犯人家属,多半是女人,其中不乏年轻漂亮的。只要他看上的,便安排在隔壁住宿。门的开关在这边,靠门摆个文件立柜挡着。半夜三更时分,就移开立柜潜入,去掠色夺美。每次也都顺利得手。到目前为止,还没一个犯人家属坚决不从和举报告发的。
他把桃花与前几个暗暗比较,更是馋涎欲滴。原来在城里时,有老婆在身边,还经常找窑姐解馋。现在倒好,几十里地全他妈的光秃秃,连个鬼影都没得,到哪里抱女人去?蓝涌泉觊觎桃花的美貌,一时竟忘了白天发生的事故和事故引发的变化。想着以前的屡屡得手,禁不住心花怒放故伎重演,便光着身子移柜开门,来到桃花床边。
蓝涌泉没有拉灯。那样太过刺眼,没有丝毫的浪漫与遐想。他是玩惯女人的人,喜欢细细品味着享用。队长配有一个强光手电筒,他用一块红绸布蒙住前面。打开开关,置于床头柜上。这样既不刺眼,又方便领略美色。他没有像饿狼扑食般的冲上去,而是仔细端详着桃花脸庞。这女人太美了,也太可惜了。咋能是犯人的家属呢?可正因为是犯人的家属,自己才敢如此大胆地居高临下。好歹现在还是副中队长,外人并不清楚又来了个正中队长。在犯人家属眼里,他就是天,她丈夫的命运就攥在天的手心里。他怔怔地盯着看,几滴口水便落到桃花脸上。
桃花和衣躺着,并没有睡沉实。晚上开水泡馍,胡乱吃几口压住饥饿。哄小太平入睡后,魏老叔也告辞而去。临走特别嘱咐桃花,把门插好有事喊叫,我就住在对面的房间。桃花咋能睡得着呢?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邪乎。庆林肯定出了事。蓝副队长说,今天不是接见日。可明明看见,有人正接见呢。庆林能出啥事呢?是病啦,受伤啦,还是被人打啦,违反纪律啦?不得而知,但肯定总有事。平白无故,不会不让接见的。就这样胡乱猜测着,渐渐迷糊过去。也似乎听到有响动,却以为老鼠反乱呢。
她感觉下雨了,脸上已经淋有雨点。但雨点温热,还有些黏糊。不由就睁开了双眼。床头竟站个一丝不挂的男人。身子像涂了颜料红彤彤的,嘴巴上的涎水直往下滴。这不是蓝副队长吗?他咋会站在这里?桃花立马记起魏老叔的嘱咐,清楚这是遭遇色鬼流氓了。心里既气愤又恶心,却不想把事情闹大。便冷冷说道,你知趣点自己走开,不然我可喊人了。
蓝涌泉也冷笑道,你喊人,喊呀!说着就将准备好的毛巾往桃花嘴里塞。心里还不住念道,孟庆林啊孟庆林,你不让我好过,我就把绿帽子给你戴得结结实实的。桃花哪能容他得逞,一手拼命阻挡,一手就拉响了电灯绳,屋里顿时亮如白昼。蓝涌泉在灯光下暴露无遗,像一条脱毛的癞皮狗,想逃窜却不甘心。便豁出来猛的一扑,使劲压到桃花身上。桃花奋力反抗的同时,一声惨烈的惊叫脱口而出。惊叫声撕破寂寞的夜空,也惊醒身边的孩子。小太平大声哭喊起来。蓝涌泉顿时心慌意乱,在桃花猛推乱打中便栽到床下。
外面响起紧促的敲门声。接着“哐”的一声脆响,门被砸开。魏老叔愤怒地冲进来。蓝涌泉还想端副队长的架子,却像条散架子狗,趴在地上哆嗦道,你,出——去!魏老叔站在套间门口,堵住蓝涌泉的退路,威严地质问,你这么个熊样,像共产党的官吗?
工夫不大,门口便围满了人。张科长拨开人群走进来。看见蓝涌泉的狼狈相,先扔一件衣服过去。蓝涌泉耷拉着脑袋,心里却非常明白,这下彻底完啦。沮丧之际,竟想起尚场长经常挂在嘴边的几句话来,共产党的干部,必须禁绝一个“贪”字。老大不贪财,老二不贪色。老大老二管住了,走遍天下无敌手。他现在已不可能走遍天下,只有一条路在等着,那就是进自己曾经管理过的监狱。
蓝涌泉正胡思乱想的当儿,就听张科长威严说道,蓝涌泉,你这是犯罪,知道吗?说罢,立即安排人送他到禁闭室交代罪行。
桃花整理好衣服下床。与张科长一对面,俩人全都大吃一惊。张科长问,这不是桃花吗?你咋会在这里?桃花说,张勤大哥啊,我是来看庆林的,你咋也在这儿?张科长叹道,说来话长……
俩人都有几句话没说出口。桃花寻思,这世界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转了这么一大圈,竟能在荒郊野滩碰到以前的熟人。张勤则哀叹,桃花可真叫命苦啊,以前误陷狼窝,受尽了侮辱折磨。如今解放了,却再遭劫难。只短短一天的光景,夫妻俩一个在里面被牢头致残,一个在外面让禽兽欺凌。张勤并不知道,就在多半年前,桃花还受过一次难以启齿的蹂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