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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润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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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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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尊严》连载

第五十五章 天大隐情

第五十五章 天大隐情

谁能想到,方五这个“一根筋”,竟然是国民党的潜伏特务。

这得从当年乔桂仁当副村长时说起。人们一般只记得乔桂仁在小程庄有个相好,魂儿让那女人勾走了,因此在魏家村待不住。却忘了乔桂仁一开始是住在魏家村村公所,吃在方五家里的。正因为这,方五才到村公所当的差。

别看方五人长得丑,可娶了一个好媳妇。媳妇叫香草,模样俊俏人也本分。只一件事理屈得抬不起头。嫁过来好多年,还没生个一男半女。方五没少找大夫,也没少下功夫,却总难如愿。但急归急,从不对香草发脾气。香草没孩子拖累,把家收拾得一尘不染。方五在家像客人似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乔桂仁下流坯子,见了香草哪能老实?第一次照面,就忍不住拿疯话挑逗。满嘴胡吣的净是荤词儿。好在香草不接招,又有方五的长驴脸戳在旁边,才没敢太造次。第二次来家,趁方五出门挑水的一小会工夫,竟把香草堵在灶台间紧紧抱住。香草知道这家伙迟早要使坏,却万没想到大白天竟如此放肆。她鼓起吃奶劲挣脱,乔桂仁却越抱越紧。香草羞怒交加,不由大声喊叫起来。那喊声就像杀了人一样惨烈恐惧,正好被刚迈进大门的方五听见。

方五大喊着冲进来。乔桂仁赶忙撒手坐到原处。香草啥话没说,哭着跑了出去。方五不用问,全心知肚明。他上去揪住乔桂仁衣领,左右开弓就是两巴掌。乔桂仁失了威架子不倒,转过脸死不认账。他说,方五你别胡来,我可是区政府派来的两村村长。别看是副的,连正的也能管。我姐夫宋识途是县党部书记,你惹得起吗?

见乔桂仁强词狡辩,方五火气更大。尤其最后一句,竟拿当大官的姐夫压人,越把一根筋抻长绷紧了。他咬紧牙关,狠狠地又扇了几巴掌。然后才说,你小子有本事,咱一起找你姐夫去。你如果草鸡,老子一个人去找。非让你那当大官的姐夫,好好管教你这个混蛋小舅子。乔桂仁这才明白今天碰上了惹不起的硬茬茬,不敢再还嘴。瞅个空猛地一挣,像兔子一样撒腿而逃。

方五的一根筋脾气上来,九头牛也拉他不回。他把香草送到娘家安顿好,真的就去县城找宋识途了。他见到宋识途,第一句话就说,我是来告你小舅子的。说罢,便盯着宋识途看。宋识途也盯着方五看。方五眼里的宋识途,瘦高的个头,一丝不乱的大背头,金丝眼镜后面藏着两颗瞪圆的双眼。从未谋过面,却有些似曾相识的面熟。宋识途隔着桌子站着,腰略微弯曲,两眼俯视中的方五,一身庄稼户的裤袄,光头,脑袋铁青,双脚叉立,腰杆笔直,双手紧握,虎视眈眈。这人是个地道的庄稼汉,却又不是一般的庄稼汉。与我素不相识,第一句话竟敢如此坦荡,实在不一般。

他微笑着坐下。本想问,你告他什么?却突然觉得,这个庄稼汉的个头其实不低,或许比自己还要高一些。刚才是心理与视觉的原因,错把他看矮了。于是便没有急着问话,继续盯着方五看。这一看没咋费劲,就生出许多感慨来。我中华民族,泱泱大国,四亿儿女,多是农民。农民之觉醒,乃革命成功之关键。然我党许多同仁,却每每视民众如草芥,把自己当做救世主。高高在上,高谈阔论;空谈误国,自命不凡。可悲啊!

方五见宋识途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两个大眼球仍然盯着自己傻看。也就盯着他继续看。方五心里话,我个烂庄稼汉,怕你个球!你能把我吃了不成?你总不会像韩七六一样,也是个二百五,不讲人话,专门会动拳头。你动拳头,我可不怕。对付你这样的瘦杆,我打你两个都没问题。你也不至于和你小舅子一样,是个花花公子二流子吧。那我照样不怕,就到你老婆那里,把你和你小舅子一起告。看咱们到底谁怕谁。他从上到下再仔细看。先看脑袋。五官周正,不多不少,不大不小。就是眼睛略微大一些,但大得还算有神。这会儿竟眨一下,越发显出和善与灵气来。那目光似乎还传递着对自己特别的高看、友好与亲近。再往下,左前胸也别着和乔桂仁一样的国民党党徽。小口袋插支钢笔,钢笔帽的卡子,雪白铮亮,闪闪发光。胳膊架在桌上,两手交叉一起。整个身子特像庙里的一尊神像,纹丝不动,似笑非笑。而他则是专程来庙里求神拜佛的。神像静静地看着自己,自己该咋办呢?是先磕头,还是先许愿?都不对,应该先与神仙聊聊天。看看究竟是不是真佛好神,别让妖魔鬼怪冒充神仙给骗了。或许从聊天中还能把神仙肚里的学问挖出来,那样的话,自己不也成了神仙吗?

宋识途见方五毫无怯意,一直凝视着自己。顿觉今天遇到了知己。他喜欢肝胆相照做事执着的人。他小舅子不是那种人,一个小混混而已。正是烦于夫人的枕边唠叨,才把他扔给了崔贤达。他了解崔贤达,不会太买上司的帐,也不会怂恿这个小混混的。像崔贤达这样有品位的人,在党内仅是凤毛麟角。太缺少了。他清楚眼前这个庄稼汉,现在还只是荒山里的一块石头。但行家里手,看一眼就知道是件稀世之宝。雕琢过后,定会价值连城的。而他就是行家里手,不仅识货,而且能点石成金。他来找我告状,是相信我,也是高看我。这就是缘分。对缘分咋能错过呢?

看着方五再次要张口,宋识途赶忙从桌子后面绕出来,拉住方五的手使劲摇晃。嘴哆嗦着说了句,咱先吃饭去。

饭桌上俩人聊得很热烈。说着说着,便忘了吃饭。因此吃饭时间拖得很长。吃过饭,俩人在办公室接着又聊。桌子两边对脸坐着。说着说着,情不自禁都站起来。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暗淡。宋识途这才觉得口干舌燥,而方五则醍醐灌顶,倍感新鲜。他还要请宋识途继续说下去。宋识途这才撂一句,你咋像我一样,是个一根筋!方五忘情地拉住宋识途的手,你才像我一样呢,凤凰镇方打圆,谁不知我是出了名的一根筋。他俩脸对脸哈哈大笑,都充满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意。

第二天他们接着又聊了半天多。宋识途忽然想起方五是来告自己小舅子的,就问道,你具体要告乔桂仁什么?方五这才记起自己来县城的目的。但告状此时已经变得不太重要了。他简单几句话带过,央求宋识途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讲。宋识途越发觉得方五是可造之材,也意识到他俩的谈话,实质上是给党国发展力量培养人才。于是就提出,要介绍方五加入国民党。并说,你这个国民党员是秘密的,直属我领导。对党内的事情,上不传父母,下不告子女。就是对妻子,也要守口如瓶。方五顿时感到无比神圣。他举起右手发誓说,我没有父母子女,只一个媳妇。如果不按您说的做,甘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宋识途有些哭笑不得,但又马上释然,对这样修养不高的同志,只能慢慢来着急不得。他告诉方五,你目前没有具体任务,只是隐蔽潜伏下来。党国需要你的时刻,随时会召唤你的,到时候可含糊不得。方五点头称是。宋识途又说,你离县城远,经常来也不现实。但半年最少得来一次。你入了我们的党,我这里便是你的家。我们以后说话办事,全是为了党的工作。宋识途说一句,方五点一下头。像鸡啄米一样,很有节奏感。

宋识途到底没忘方五告状的事情。就把乔桂仁从乡下召回,当着方五的面严厉训斥一顿。看着乔桂仁规规矩矩向方五赔礼道歉后缓缓说道,方五现在也是有组织有信仰的人。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各干各的事情。明面上你是村长,他是听差。可你给我牢牢记住,方五随时有向我汇报的权力。你再胆敢胡作非为,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后来的日子里,方五和以前一样,照常在村里当差。乔桂仁则干脆搬到小程庄去住,尽量躲着方五。俩人各行其是见面不多,倒也相安无事。龙山县城解放前夕,方五去找宋识途联系,宋识途神色严峻地说,我已经与老婆办了离婚手续,很快也像你一样转到地下。方五惊慌应道,那我也要离婚?宋识途说,你离哪门子婚?你是秘密党员,谁知道你的身份?我不一样,不仅身份公开,还是党部书记。共产党来了,不投诚就得杀头。那样势必连累家人。倒不如早点离婚,还他们一个清白身。

龙山县全境解放后的一个晚上,宋识途主动找上门来。那晚,他俩睡在一铺炕上谈了很久。宋识途说,乔桂仁被共产党镇压,在我意料之中。而崔贤达能被共产党所用,并送到干校去学习,我却没想到。这么一个有品位的人,没成想骨头竟是软的。宋识途还说,你家住在村边,屋后是一条大沟,这地形对我们开展工作很有利。你抓紧挖个地道隐蔽好,以后我再来,就从地道进出。临走时又特别嘱咐,你要伪装积极,取得共产党信任,这样就容易打探到共党的内部消息。宋识途的话,就是皇上圣旨。方五言听计从,照办不误。此后,宋识途还来过几次,也带方五出去联络过别的人。这些活动,都做得非常隐秘。对香草也瞒得严严实实。香草只知道来人是宋先生,每次来都要好吃好喝地招待。见方五对宋先生毕恭毕敬,宋先生也规规矩矩极有礼性,便不往坏处去多想。

这天晚上,宋识途又来了。没呆多久,便与方五匆匆而去。就在这天晚上,发生了国民党特务袭击凤凰镇区政府的惊天大案。据公安部门后来通报,那天晚上凤凰区召开土改工作队员会议。会议结束时,已经是后半夜。工作队员们大多没有回各自的村庄,凑合挤在别人床上休息。只有王书记办公室灯亮着,还在伏案工作。一声清脆的枪响,惊动了刚刚躺下的人们。好在这些人都从部队上下来的,不仅配有武器,而且经验丰富。五六个正在院里蠕动企图逃跑的匪徒,便成了众人的活靶子。袭击事件从开始到平息,也就是片刻间的工夫。王书记惨遭杀害。五个匪徒被击毙。这其中就有魏家村的方五。通报还说,其它地区在同一个晚上,也都发生了类似的袭击事件。估计这是国民党残余势力统一组织的一次行动。

汪区长主持工作后,明显加大了镇反和治保工作的力度。他专程到魏家村参加批斗反革命家属香草的会议,并要求各村迅速配齐治保主任。就是在这样的态势下,林鹏举如愿地当上村干部,成为魏长龙的“好帮手”。

方五咋可能是国民党的潜伏特务呢?魏家村的人们百思不得其解。自然议论纷纷,演绎出甲乙丙丁不同的版本。可人们想象力再咋丰富,都不可能想到此时在方五家里,香草正在给一个男人擦洗伤口呢。而她的命运也随之悄然转向。

那天,香草挨完批斗回到家里。身心疲惫懒得动弹,没点灯就和衣滚到炕上。睡是睡不着的,也不想睡。心里纳闷,仅仅只隔一夜的工夫,丈夫竟成了现行反革命?从来没见过他舞刀弄枪,却敢去枪杀共产党的区委书记。再咋想都不可能,但丈夫的尸首明明拉回来掩埋了。但愿这是场噩梦。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儿,就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喊,香草,快给我口水喝!

香草以为在做梦。也就没有太害怕。只问道,你是谁,从哪来,为啥找我要水喝?那人说,我是宋先生呀。香草这才分清是个男人声音。又问,你咋进来的?宋识途回答,我从地道来的,整整在地道躲了一天啦。你咋连你家有地道都忘了?香草真不知道有啥地道,宋先生这么一提醒,倒想起去年冬天,方五非要自己回娘家住段日子不可。莫非就是在那段日子里挖的地道?顿时也就想明白一些事情。怪不得宋先生每次来去,从没听见过开门声。

香草有点相信丈夫是反革命了。一相信就害怕起来。她哆嗦着擦火柴点灯,却咋也擦不着火柴。宋识途说,先别点灯,先摸黑倒碗水来,喝完水我有话说。说完了我就走。香草颤抖着应一声,身子却缩成一团。宋识途轻轻催促,快倒碗水来。香草这才摇晃着身子,胡乱在缸里舀一瓢凉水,循着声音送到宋识途跟前。放下水,立马又窜到炕上,真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的害怕。

宋识途咕咚咕咚猛喝一通,然后长长喘几口气,这才缓缓地说起来。就像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却让香草听得心惊肉跳浑身发抖。她不仅明白了这多年方五的真实身份,而且清楚了袭击区政府的全部过程。

宋识途前些日子,接到上峰关于袭击共产党党政机关的指令,却一直组织不起人马。内心极度气馁,深感大势已去。却又很不甘心,便想孤身一人拼它个鱼死网破。后来方五帮着游说党羽,鼓动来四个人。可这些人谁都没有摸过枪。虽然事先进行过侦查,确定了方案,也再三叮咛尽量用刀不用枪。但到真干起来,全都乱了套。本来说好他与方五各带一组,分别对付书记和区长。得手之后,再互相支援。可到得区政府,几个人全跟着冲进王书记房间。马上要动手杀人,一个个胆怯得直往后缩。无奈之下才开的枪。枪一响自然暴露,低声命令,快撤!可这些人反被枪声壮了胆,还犹豫着想去寻找汪区长。结果全成了活靶子,没一个生还的。

宋识途上身中了两枪,没命地忍痛奔跑。见后面没自己人跟随,也无共军追赶,便伏在僻静处等待观察。趁机从衣服上撕些布条,将伤口胡乱裹住。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连个鬼影也没等到。只得返回去打探。老远就听到汪区长讲话的声音。从讲话中能确认共党的王书记死了,那五个人也全部遇难。伤口剧烈疼痛,不得不去寻找诊所。

他敲开王先生诊所的门,用枪逼着王先生疗伤。看他狼狈的样子,童颜鹤发的王先生笑着调侃,你把手里的二斤半放下,我再给你包扎。都快没命啦,还装腔作势吓唬人!我死了你恐怕也活不长,图个啥啊?见王先生如此坦荡,他羞愧地低下头。王先生边包扎边说道,我看你呀,在国民党那边肯定是个当官的。可你却不如咱这里的崔贤达,人家为官清廉,老百姓拥护。共产党来了,也稀罕得当宝贝供着。你倒好,让人家撵得四处逃窜。多亏枪眼离心脏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然你命就没了。就这,没个小半年,也不会好利索的。我劝你呀,还是赶紧到政府登记一下,回家养着吧,共产党莫非真想要你的命不成?人要识时务,一根筋拧到底哪能成!

如果搁以前,非得与王先生好好理论一番不可。但眼目下既无兴致,也没资格,还得赶快离开。不单单为逃命,而是突然想到要去方五家一趟。觉得有许多话必须给香草说清楚。不然就是自个死了,也对不住方五的冤魂。

他在地道里听清了村干部和工作队员与香草谈话的内容。香草确实啥也不知道。民兵们搜了半天,同样一无所获。方五这人实在是忠诚,啥都没向香草透露。躲在地道里,开始还怕香草说出地道的出入口。见香草始终未曾提起,又一厢情愿地猜想,莫不是也被方五发展了吧?

宋识途说得口干舌燥,又提出要水。香草这时已不咋害怕,只对宋识途充满仇恨。就是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把自己丈夫引上了邪道。如果不是他,丈夫现在肯定活得好好的。她“嚓”的一下划亮火柴,把灯点上。灯一亮不打紧,又把她吓得险些闭过气去。宋识途早已没了人样,衣服破烂,满脸血污,整个身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女人生性善良,平时见了讨饭的都要撵着给吃食。如今宋识途奄奄一息,咋能坐视不管呢?

香草浑身哆嗦着把宋识途拉起来,扶到椅子上。又忙不迭地烧水给他擦洗。人命关天的当儿,哪顾得上男女有别。利索地扒掉血糊糊的脏烂衣裤扔到一旁,寻几件方五穿过的干净衣服给换上,然后才扶到炕上躺下。宋识途经过一番折腾,反倒松懈下来。一松懈便昏睡过去。只有嘴还在哼哼,水,我想喝水。

从这晚开始,宋识途一住便是小一年。开始是想走走不了。后来是说走又不想走。他俩好像有八辈子说不完的淡话,每晚都要说大半夜,然后才各自睡去。虽然睡在一铺炕上,却从不做苟且之事。宋识途说的时候多。香草主要是竖着耳朵听,像听天书一样既似懂非懂,又饶有兴趣。方五可从来没给她说过这么多的话。宋识途说得杂乱无章头绪纷繁。香草听多了,就觉得无非都是些胜者王侯败者贼的道理。不时也劝几句,不过是些妇人之见而已。后来香草渐渐有了明确态度,多次郑重表示,老百姓遭罪啊,天下不能再乱了。你也不能再去干傻事。要再干傻事的话,我可要撵你走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向政府报告的。报告是你自愿的事情,我不逼你,可盼望着能有那么一天。

方五不在了,地里活要靠香草打理。娘家兄弟隔些日子也会来帮忙,来了难免唠叨几句劝姐姐改嫁的话。香草不是打岔便是推辞,几句话把兄弟快快打发走。因为一有外人来,宋识途就得提前躲到地道里回避。有时香草去地里干活,宋识途闷得无聊,也会来到地道出口看风景。那里既荫蔽又视野开阔。再加上常有一缕阳光照射,郁郁葱葱的树木,便显得非常温柔。

终于有一天,俩人鬼使神差地越过了雷池。但都有些羞涩与扭捏,谁也不好意思拿正眼看对方。事毕,俩人眼睛闭着赤裸裸躺在炕上。香草心里把宋识途与方五暗暗做着比较。觉得宋识途和风细雨别有一番风情。他太懂女人了。那细细抚摸,悄悄耳语,深深接吻,款款搂抱,样样都恰到好处。全然不像方五那样粗鲁莽撞,一味地发泄……

正遐想着,就听宋识途缓缓说道,我与方五第一次见面,是他为乔桂仁欺负你的事,找我告状的……香草赶忙堵住他的嘴说,别再提那件恶心事。现在方五不在了,是我心甘情愿勾引你的。说着就翻身爬到宋识途身上,先把舌头塞了进去。宋识途嘴被堵住,却在咕嘟,不,是我勾引你。同时一鼓劲,又把香草滚到了下面。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两人一发而不可收。什么矜持、羞涩,什么道德、贞洁,全都他妈的见鬼去吧。两人像两条蛇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更像两只疯狗在纠缠撕咬,完全没了节制与羞耻。累了抱着歇一会,缓过气又接着疯狂。一直折腾成一滩烂泥,才消停下来昏睡过去。

香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乌黑了。本来是裸着身子的,现在却盖着被子。伸手摸摸,不见宋识途,却摸到一支钢笔。轻声喊叫,也无人应答,只有自己的回音。点着灯,屋里空空的,过来过去全是自个影子。再到院里寻一圈,除了天上星星眨眼,连个鬼影也没得。宋识途从此再也没有露面。一个月后,有人在野外一个废旧的窑洞里,发现一具尸体。手中紧握一支手枪,耳朵上方有个枪眼。血流一地,早就干固了。经公安部门验证,此人是国民党县党部的书记,名叫宋识途,属畏罪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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