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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润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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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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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尊严》连载

第五十三章 紧锣密鼓

第五十三章 紧锣密鼓

张勤带魏老叔桃花到场部医院看望庆林。庆林的左腿裹着厚厚的石膏吊起老高。桃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抱住她的庆林哥放声痛哭。尽管心里清楚,这不是哭的地方,也不是哭的时候;眼泪不解决问题,社会也从来不相信眼泪。但还是要哭,也只能哭。再不哭,真的就要崩溃了。

魏老叔劝道,别光顾着哭了,好不容易见回面,你俩好好说说话。我带孩子到外面转会儿。桃花望着庆林苍白憔悴的面孔欲言又止,真不忍心开口。但再难也得说,就附到庆林胸脯上,抽泣着把自己的想法和盘端出。庆林听后不由惊讶得“啊”了一声。当桃花抬头望时,又故作轻松地“噢”了一下,捧住桃花的泪脸平静说道,容我仔细想想,好吗?接着便谈笑风生,说起俩人过往的趣闻轶事。工夫不大,便引得桃花破涕为笑,也跟着说笑起来。不经意间太阳已经偏西。庆林揽过桃花轻轻一吻,然后又轻轻推开说道,你叫魏老叔进来,我想单独与老人家说几句话。

桃花猜想庆林要找魏老叔商量拿主意,也不多问。可直到离开劳改农场,庆林再也不搭理这个话茬。桃花几次用眼睛询问,都被庆林用别的话岔开。返回路上询问魏老叔,也只含糊其词地说,到家再细说吧。桃花就疑惑,庆林哥这是咋啦,不同意就干脆说嘛,干吗要躲躲闪闪的?总不会听说了韩七六的事吧?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打起鼓来。

到得家里,魏老叔也没马上说。而是先与魏婶合计一番后,才难为情地说道,哎,你俩孩子呀,尽为着对方考虑啦,就是没想自个。桃花着急问道,庆林哥到底啥意见?同意还是不同意?魏老叔说,我讲了你可别发燥。庆林就怕你不答应,才让我回来和你婶一起慢慢给你细说的。不过,我倒觉得庆林想得比你可行些,也周全长远些……桃花截住话头,你快告诉我,庆林哥到底啥意见嘛?魏老叔说,我也难得出口呀,他不仅不同意把孩子送人,而且要与你办离婚手续。

桃花惊得站起来直晃脑袋,嘴里自言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俩咋能离婚呢?这一生一世,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白头偕老的。就是天崩地裂,也不能分开。绝对不可能,你肯定听错了。我得再去劳改农场一趟,这咋可能呢。

魏婶拉桃花坐到自己身边,轻轻拍打着说道,闺女呀,庆林都是为了你好。离了婚,就等于与他划清了界限,不再是反革命分子家属。想干啥大事都不妨碍,小太平将来念书干事更不会受牵连。庆林就是这么想的。

桃花哭着说,庆林哥如果真是反革命,我肯定会划清界限的。可他不是,是蒙冤受屈的。这个时候,我绝不会躲到干岸上,也更不会离婚的。我想把孩子送人,就是要腾出精力为他鸣冤叫屈。离婚我是不会答应的。庆林哥既然不同意把孩子送人,我就依他。但婚是绝对不离的。看来都怪我。如果我不提把孩子送人,他也许不会想到离婚。

魏老叔说,即使你不提孩子的事,他也铁了心要离婚。正式判决下来后,就有了这个想法。桃花说,庆林哥想也白想,反正说破天去,我都不会答应。魏老叔还要再说,见魏婶不住使眼色,也就不吭声了。

魏婶不让老伴继续说,是怕逼得太急桃花受不了。等晚上她与桃花睡在一起,再慢慢细说。可连说几个晚上,桃花硬是油盐不进。只得长叹一声,我是没辙啦!把球又扔给了老伴。如果搁在以往,老俩口总要说笑着逗一阵子嘴。可现在哪能笑得出来。

俩人犯难之际,张勤却找上门来,代表监狱专门找桃花谈离婚事宜。来时带着庆林亲笔写的协议书。趁魏婶出去找桃花的空儿,魏老叔简单介绍了桃花的态度。张勤满有把握地说,只要把形势讲清,她就会同意的。魏老叔惊讶之际,更将信将疑。张勤咋也关心起这事来了呢?他咋就这么有把握呢?谁知张勤与桃花一通谈话后,竟当场把离婚手续给办了。那年月不比现在职权明确,监狱对此类事情也能定夺的。送张勤回去路上,魏老叔才大致知道点来龙去脉。

魏老叔桃花一离开劳改农场,庆林只要逮住机会就给张勤诉说离婚之事。求张勤念过去的交往情分一定帮忙。也介绍了魏老叔的情况。张勤拧不过庆林只好答应。然后俩人又具体商量如何给桃花谈,庆林出主意,说自己已经绝食好多天了。只要桃花一天不答应离婚,绝食就将继续下去。而且离婚前绝不见桃花一面。张勤给桃花谈话时还加了自己的看法。说离婚怕啥,现在离了以后还可以复婚嘛。只要你的主意真,还怕庆林在监狱另找人不成?如果现在办了离婚手续,庆林心安了,你名义上也划清了界限。这是好事呀!桃花听张勤说得这么严重,知道庆林已经铁了心。自己再坚持也是白搭,还要连累得庆林哥继续绝食。尤其听张勤说现在离了婚以后还可复婚的话,心理防线便彻底崩塌了。

魏老叔心里苦笑,庆林对我可不是这样说的。他不仅让劝桃花离婚,还要帮着重新找对象呢。张勤倒是利落了。可接下来的事情咋办呀?哎,自己一个老家雀,却被两个年轻人给捕了。

桃花见魏老叔回来,二话不说就把二老扶到炕沿边上并排坐好。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挪到俩人跟前说道,从现在起,我桃花就正式成为你二老的亲闺女了。你们可不能赶我走,我哪儿也不去。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等着庆林哥回来。老俩口暗暗叫苦,桃花急急忙忙唱这么一出,不就是要堵我们的嘴吗?

魏婶赶忙拉起桃花数落道,傻闺女说啥憨话呢。我与你老叔早就把你与庆林当做亲生儿女啦。现在再说这话就太见外了。魏老叔移坐到门槛上装好一袋烟,慢悠悠点着火抽了两口才说道,闺女啊,你那点小心眼,我还看得出来。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庆林坚持离婚的目的,是让你重新成家。他说最好能找苏梅在城里介绍个有工作的,那样他就是把牢底坐穿也心甘了。当然我们不会逼你。可你也别把话说死。像你这样年纪的俊丫头,没个男人护着真不行。这会儿就不定有谁正悄悄打你的歪主意呢。

桃花撒娇道,爹——,你就别说了。魏老叔磕磕烟灰道,好,今天先不说了。那我学学你娘,也摆个龙门阵给你听听。咱黄河两岸的人,都知道黄龙山和龙门山。而且有好多种说法。河西河东的说法就不尽相同。但不管咋说,这山毅然伟岸屹立,这河照样涛声不绝。有说黄龙山与龙门山原本就是一座山,后来大禹带着众人硬从中间劈出一道峡谷才分开的。从此龙门山便属于吕梁山脉了。依我看,这大山就是一条龙脉,把大地牢牢地串联固定在一起。而那黄河就是从天上下来的水,虽然曲里拐弯,但总的走势则是由高到低从西向东汇入大海的。这龙脉天水就是大势。这大势主要由众人、正气和民心撑着,任谁也撼不动挡不住。闺女啊,人活在世上,就要顺应这个大势,相信这个大势。咱得把世事看清了才能活得明白。世事总会变的。黄河的水道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桃花点点头,清楚这是在敲打提醒自己,就说道,爹说得对。这些日子都怪我太急躁,把有些事情想得过于简单,才惹出这么些麻烦事。今后咱得换个活法。自打庆林哥出事后,二老一直陪着我忧愁,性子都变了。很少看到二老在一起斗嘴说笑,更没有开怀大笑了。

话毕,仨人仍各忙各的。魏老叔想着找机会给曲大海苏梅捎信,说说庆林的想法。魏婶则暗暗掂量起村里的年轻人,看有无合适的茬口。桃花可不管这么多,转身先去了魏长龙家,要求恢复自己的组织生活。回来后又提笔重新给县委、地委写申诉。完事后出门望望天上月亮,早已经下半夜了。

这天午饭后刚洗涮好碗筷,李蔫儿就来了。神情紧张得如临大战。他在师兄弟中虽不是大师兄,却年龄最大。也不知啥时候形成的规矩,只有他可以在师父面前放开抽烟。可连着抽了两锅烟,仍是欲言又止。想说实在难开口,不说又心不甘。

这几天胡喜欢找了李蔫儿好多次。先是诉说林鹏举与素珍闹别扭,接着就鼓动李蔫儿大胆向桃花提亲。原来林鹏举听说桃花与庆林办了离婚手续后,每天晚上假装说梦话。意思全都一样,坚决要与素珍离婚。第二天素珍问起,他却矢口否认。而晚上又接着胡说。素珍跑到腊梅那里哭诉。腊梅立马要去兴师问罪,素珍死活拦住不让。只说如果桃花能另外嫁人,也许林鹏举就安宁了。素珍情知丈夫的心病,却还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到万不得已,决不想走离婚那条路。

李蔫儿想庆林与桃花俩人可真有意思,原先桃花闹着要给庆林再找个媳妇,现在庆林入狱却反过来与桃花离了婚。其实俩人谁都离不开谁,人家这才叫恩爱夫妻呢。俩人现在虽然离了婚,但心永远连在一起的。任谁横插一杠子,都不会有好结果的。林鹏举这个鬼秧子再咋算计,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说自己的年龄长相与桃花都不般配,哪敢痴心妄想呢。这事绝不能听胡喜欢的。可胡喜欢不厌其烦地游说,倒让他生出个新的想法。而这个想法不能对胡喜欢说。说破了,便失去意义。只能对师父师母和桃花说,还要对外保密才行。

李蔫儿磕掉烟灰,终于鼓起腮帮子说道,我想与桃花去领个真结婚证。话一出口,就像一声炸雷,把仨人全炸懵了。魏老叔半天才醒过神哆嗦着说,不行不行,真的不行。别人现在都叫你老蔫儿了,俩人一点儿都不般配!这话到此为止,以后休再提起。言语中已经带着明显的恼怒。魏婶指指老蔫儿又指指桃花,气得没吐出半个字来。桃花没吭声,撒腿跑回里间不再出来。

老蔫儿反倒硬气起来,你们听我把话说完嘛。我想与桃花领真结婚证,却只做名义上的假夫妻。庆林不在的时候我护着她,庆林一回来,就完好无损地交给他。以前做地下工作的同志,不是也有假扮夫妻的吗?我把桃花当做亲妹子,桃花就把我当做娘家的亲哥。

魏老叔魏婶陷入沉思一时无语,屋里静得能听到互相的呼吸声。这时桃花冷不防走出来,对着老蔫儿深深鞠一躬说道,大哥,谢谢你。我愿意。就是太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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