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莲认真给我铺被子,整床单,我就仔细清理自己各种小物品。米雪儿一直好奇地跟在我身边,一会拿这瞧瞧,一会又摆弄那看看。我在学校时,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是拉小提琴的。那个年代,学校对什么考试,分数还没现在这么重视,根据毛主席的指示精神,学校倒是特别重视德智体全面发展。特别是文体活动,学校都还是非常支持和重视。我在学校就参加了文艺队,并趁机跟着音乐老师学了些小提琴的基础。我下放时,好多东西都扔家里了。但那把小提琴就始终留在身边。米雪儿大概还从未见过这东西,拿起来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个名堂来。
“这是什么呀?”
“这叫小提琴。”
张晓莲听见也马上过来:“郝斌!你还会拉琴啊!你太厉害了!快拉给我们听听!”
我极力推辞,张晓莲就是不依。我只好拿起小提琴,打了些松香,再调了调音准,随即拉了段《梁祝》开头几小节。都好久没动了,我的手指都还是僵硬的,拉了几个小节就把琴放下。
可是,没想到就这么随便应付一下,就把满屋子人都给惊呆在那?张晓莲长大眼睛看着我,米雪儿一直扑闪着大眼睛,张大嘴巴看着我,小强也拉着爸妈的手站在了房门口。
这么凝固了一会,米雪儿低着头稍稍向前:“我想学!你教我好吗?”“你想学?挺难的?”“我想学!”“行行!我答应!我教你!”
米雪儿这才兴奋地跳起来:“我和小强以后都叫你哥,把你当亲哥!”
“好啊!我就是你们的亲哥!”
我一把将她抱起来,她的身体大概都还没有完全发育,轻的都跟一团棉花似的。我才稍微用了一点点力气,居然都将她整个人轻飘飘举过了头顶。她大概是被我弄痒痒了,在我头顶上发出一阵咯咯笑声。
我索性举着她就地转了一圈,才轻轻把她放在地上。张晓莲显然一直盯着我们刚才的举动,心里好像并不是特别开心,上来拉着雪儿挡在身后:“雪儿!别再胡闹了,郝斌哥哥这才刚来,人还疲惫着呢!”说完,她便拿着热辣辣的眼神看着我:“郝斌!我们大队经常有活动,就是缺少你这样的文艺骨干,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支持我!”“张书记!你别——我也就这点特长,水平也很低的。”“我不管!你可不许跟我谦虚了!”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突然又串进几个半大的女孩子,领头的女孩大大方方走到我跟前:“知青大哥!欢迎你到我们队插队落户!希望你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女孩说着,大大方方伸出手来,我又显得慌乱,小心翼翼伸出手来,象征性接触一下,连忙出触电样地闪开。
我从离开知青大部队,整个人都像坐过山车似的,一会天上一会地下,真叫人头晕目眩。特别是经历了在驴子板车上和张晓莲那样的尴尬之后,在心理上似乎就对异性产生了天然的恐惧感。听见她们的声音,闻到她们身上发出的那种气息,我都心跳加速,满脸通红,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看。刚刚落户下来,和米雪儿小强有了点亲近感,随和感。这又一下子冒出这么几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还这么热情主动和我打招呼,简直就是要我的命。
女孩们看见我的样子,似乎也有些尴尬起来。只见刚才领头的女孩干咳了两声,干笑着介绍:“我叫米荷!是我们队的团小组长,记工员。”叫米荷的女孩又转身介绍一起来的几个女孩:“这是菱子!米芙、小菊——”
“你们好!”我微微点头示意,身子却不由自主往后哆嗦。张晓莲再次出来替我挡驾,笑盈盈上前:“米荷!你们几个这下高兴了吧?每次大队搞活动,你们队都是拖后腿,总在埋怨没给你们分知青。这下可是给你们分了个文艺骨干,下次再有活动,你们队可得争取当先进。”
米荷随即说道:“那也得张书记大力支持,还有这位知青大哥积极参与才行啊!”
“我当然会支持,但具体工作还得你们自己努力。”
“郝斌同志!那你可得全力支持我们才行啊。”
“我——我已经下放在这儿了,我也是共青团员。我听从指挥、服从安排!”我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这番话。
“太好了!”
米雪儿突然又从张晓莲身后钻出来:“表姐!看你这么积极,哥今天才进门,你就给他安排这安排那!”
米雪儿气呼呼替我抱不平,她这站出来,似乎在向所有人强调和宣布,我落户到他们家,就真的成她哥了,只有我们才最亲,她有权替我出头。
张晓莲又生气地将她拉到跟前:“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别在这瞎搅合!”
米雪没敢再犟嘴,讪讪退到一边。
米荷几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实际上也大不了米雪儿多少,看样子平常和米雪儿都是玩在一起的。几个小女孩立马围上去,拉这米雪儿叽叽喳喳:“张书记是大队干部,她的话你都不听了?”“你就希望我们队老是拖后腿?”“就是啊!好不容易分来个大城市来的知青,你又拖后腿!”
“我又没说不让他去!”米雪儿急的脸都红了。显然,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站出来替我抱不平。
大概是米叔米婶授意,小强立马跑过来,拉着我的手:“郝斌哥哥!吃饭了!爸妈让我叫你出去吃饭!”
“噢!好!好!”
我牵着小强,大伙一块出来。几个女孩也一哄而散。
一桌的饭菜早都摆好。这种情形下,我甚至觉得说句客套话都是对这一家人的伤害。我这样一路风尘,茫然无知地来到这样一个偏远乡村插队落户,第一顿饭,受到的就是这儿最高的礼宾接待。这天,我也经不住劝,不知不觉就把酒喝的多了些。喝完酒,自己怎么睡下的都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