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莲的两个小弟弟,年龄分别都比米雪儿和小强要大一两岁。但米雪儿和他们都玩不到一起,俩小家伙一来,就跟着小强跑外面玩去了。大表姐夫走后,爸妈开始做饭,我和米雪儿就陪着张晓莲关进了房里。
这也是张晓莲匆匆出嫁后我们第一次再见。从得知她要嫁人,到眼睁睁看着她嫁人,再到长时间无声无息。我的心实际上早已慢慢平静,慢慢死去。我甚至都不再抱任何的希望和幻想,我们俩还会有再见的时候。
可就在今天,她又突然就来了,而且又有机会这样在一起,尽管身边还有米雪儿跟着陪着。但彼此之间那份压抑太久的思念,那份久别重逢的激动,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掩饰的。再看米雪儿,她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们一起关进房间,屋子里的气氛就突然间凝固下来,我只感到自己眼睛热热的,湿湿的,再看看她们,各自眼眶早已红润,早已热泪盈眶。米雪儿哽咽的一声表姐,就一头扑进了张晓莲怀里,随之就是两人压抑的哭泣声。我在这样的气氛中,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不知不觉也投入到她们的拥抱,随之,我们的热泪盈眶、我们的哽咽抽泣都完全汇聚在一起。
我们尽情发泄了压抑已久的情绪后。张晓莲才慢慢给我们讲述了她结婚之后的点点滴滴。总体来说,这桩婚事,对她虽然不算什么光彩荣耀。但情况也不算太糟糕。至少,她现在已经不用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承受无穷无尽的身体折磨了。那男的虽说是个二道贩子,年纪也太大了些。但对她还可以。
张晓莲说这些,语气都很平静,就像再说别人的事一样。
她丈夫在单位当干部、有些权利,安排她在单位招待所做些零散事。家里有个七十岁老母,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大的丫头小的男孩,分别就比米雪儿和小强小还一两岁。她现在要说有些不顺心的,就是后妈这个角色实在有些不好当。
听完张晓莲的讲述,我和米雪儿心情倒是平静不少。听她的介绍,看她的情绪,她现在的日子还真比在家的时候更顺畅。几个月没在乡下风吹日晒,她的脸色养的又白又嫩,样子也越来越显得年轻、洋气。我也是直到现在才敢瞪着大眼仔细打量她一番,心里不由自主陡然掠过一丝自卑感。张晓莲这才真可谓因祸得福,不仅嫁了个商品粮,还是个当干部的,一下子就完全跳出了农门,这后半辈子也都不用愁了。
米雪儿这会显然也是对表姐充满了羡慕和敬仰。那个年代,对于任何一个乡下酒坛子,能够跳出农门,能够过上城里人的生活,这可都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表姐居然不声不响就都得到了。管他嫁个什么人也都值了。
张晓莲现在再到家里来,身份比以前更不相同了。就冲那个当干部的大表姐夫刚进门就噼里啪啦撂下的那番话,爸妈肯定比我们都上心。趁这节日气氛,我妈吩咐雪儿顺便把米芙和吴文燕也叫来。
等米雪儿刚走,张晓莲就不顾一切扑上来,抱着我一阵疯狂的热吻。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从她出嫁那天起,她的样子在我心里就似乎一天天变得模糊,变得遥远。刚才听了她的那番讲述,我更加觉得,我和她之间,现在也成了天壤之间。我就压根不敢幻想,我和她还能有什么美丽的奢望。
她还在热烈进攻,我却不由自主地仓皇躲避,何况这样的环境下,也的确太不安全,太冒险了。我不断地扭头看着透光的窗外和虚掩的房门。她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的贸然。终于依依不舍放开了我。
我们俩都用了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她仍旧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我:“你干嘛?你不会就这几天时间,就把我全忘了?就再不想理我了?”
“不!不是!没有!”
“哼!不老实!还想骗我!”
我瑟瑟的还在发抖,死死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她伸手重重推我一把:“你可别想耍赖,就今天晚上,还是老地方,你敢不去掐死你。”
她的话音刚落,还没等我反映,米雪儿就拉着米芙叽叽咋咋到了房门前。我们俩又是吓了一跳,马上平复自己,换上面容。趁着米芙和张晓莲寒暄打岔,我赶紧溜出了房间。
这一整天,算是我落户家里后最热闹最开心的一天。几个小孩有几个小孩快乐;爸妈有爸妈的开心;而我和这一大帮子的乡下酒坛子,更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小团聚,各自都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与激动。
再到吃饭的间暇时间,张晓莲也没容我再次开溜,硬是把我们召集在一起,把我当四类分子批斗一番。半真半假,嬉笑怒骂,说一千道一万。最后归结起来,无非就是两点。第一,我不能再像以前吊儿郎当,随心所欲,还像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知识青年要想在这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还得靠自己积极表现,抓住机会,争取进步。第二,不管我今后是好是坏,结果如何,别人我都可以不管,也没人会怪罪我,但雪儿我必须负责到底。
我当然知道,张晓莲今天故意把米芙文燕都叫到一起,故意半真半假说这份话。一半是提醒我,一半也是提醒她们,亦或也是故意说给米雪儿听,让她吃颗定心丸。好在大家心里原本都有一致的概念。这话现在由张晓莲挑明,大家也没觉得特别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