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番的折腾后,湾子里的男女老少绝大部分对我的态度,不仅没有疏远,反倒比前更加友善热情。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那个年代,对于身边类似吴教授这样的右派分子黑五类,广大贫下中农都是有多远躲多远,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能不沾边就不沾边。这是阶级斗争,阶级立场大是大非问题。
没想到我这个革命知青,居然还大张旗鼓和这个黑五类子女订亲,简直就是奇葩。
当然,有了米国才这个二货在底下垫脚,湾子里的人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其实也都知道怎么回事,多半也都是明于心不明于口,装聋作哑而已。
就冲这点,很多人也都是暗自赞赏我的义举。这一点,就从这一大湾子的老老少少对我的态度转变,似乎都能有所感触。只是因为事关重大,话题敏感,别人装傻我也只能跟着装傻。
这一大湾子,和我上上下下的年轻男女当然也是不少。之前,除了我从湖里捞上来的几个半大女孩之外,同龄人中几乎很少对我特别的热情友好的,到现在为止,我也叫不出几个名字,没和几个人打个招呼说过话。充其量也就是见面给个脸,出口不伤人,干活不使坏。
现在,走在湾子里,见了人都会主动和我打招呼,同龄人一起下地干活,也都纷纷开始主动和我搭讪聊天。慢慢的,大部分人的名字称呼,我才有了印象和记忆。
这几天,同龄人中有个名叫米忠良的,就一直有意识和我套近乎。通过闲聊,彼此也都有了些了解。他也是比我早一年才到这儿落户的。看样子也像个是读读书人,古今中外、天文地理,聊起来都不打梗。但他既不算下乡知青,也不算回乡知青。原来,他也是个另类。他父亲解放前当过国民党反动政府的乡长,解放后便被镇压成了劳改犯,之后,这样的劳改犯就在劳改农场接受改造,而且允许带家属了。他就是在劳改农场出生长大的。这样,一直到去年,他父亲死在劳改农场,而他上面的哥哥姐姐都已成家立业,他就和母亲一起返回原籍。
从交谈中可以看出,他至少也是读到高中毕业,而且还看过不少书。感觉文化水平知识面,比我是强多了。就算闲聊,也让我这个知识青年甚是汗颜。
他的年纪大我好几岁,当初父亲去世后母亲选择回乡,很大程度也就是为了解决个人问题。可他回乡后才知道,像他这样的情形,在乡下恐怕更难成家立业。一是乡下流行的娃娃亲,基本上就没留下什么剩女;再说他这样的成分,又到了这样的年龄,找谁结婚?
想想也是,他这情形,不就活脱一个男版吴文燕。吴文燕降低下条件和标准,倒还不难嫁个人,他把条件标准降为零了,也未必有人愿意嫁给他啊!
显然,他在湾子里,平常也没什么说得上话的朋友,好不容易逮住了我,算是一个最好的倾诉对象。虽然,我和他并不属于下放知青一个大类。但是,我们俩都是有点知识的青年,在这儿也都有一点他乡异客格格不入的孤独感。而通过我和吴文燕这场风波,他选择和我做朋友,也是一种自然的必然。
我不是个擅于交际的人,其实他也不算。但我们俩一个湾子一个年龄段,几乎天天都要在一起出工干活,聊天多了,相互认识了解也多了,很快找到了许多的共识共鸣,就算不想成为朋友也难。
熟悉后,避开众人,他也第一次和我说道吴文燕。他告诉我,其实在米国才之前,他就一直关注着吴文燕,并托人找吴教授探过口气。但也就是这时候,米国才也插了进来,并且大张旗鼓四处张扬。明摆着就是仗势欺人。就这一点,他对我说了不少的感激和恭维话。我相信着也是他的肺腑之言。
也是啊,要是没有米国才从中捣乱,我觉得他和吴文燕倒还挺配的。但是,被米国才这么一觉和,他和吴文燕就再没有任何可能了。我和吴文燕,虽然是假恋爱,将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戏演到这个份上,现在也停不下来回不去了。我们俩心里虽然都知道,也都只能叹息,只能无奈。显然,吴教授吴文燕,当时选择让我做个冤大头,这也是无奈之举。没有我的挺身而出,吴文燕这辈子就彻底毁在米国才手里了。
从此后,我再看见米忠良,心里都会隐隐约约冒出一些愧疚感,感觉我真欠了他什么似的,我欠他什么?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