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莲的事就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里,压得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而我的这种情绪还不能随意外露,表面上还得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的生活从未感到如此的生不如死。
参加县里的调演,我的整个人都显得迟钝和木纳,演出中居然几次黄腔忘词,好在米芙发挥正常,机智补台,保持了节目的顺利完成。最终,我们代表公社参演的两个节目,都获得了一致好评,取得了最好的奖次,也为我们公社争得荣誉。
一直等到演出结束结束,看到结果,黄慧敏才再次单独找我谈了次话。她的谈话也很简短,就是向我表了个态,说我还算够意思,她也不会食言。看他说话的样子,倒也不像开玩笑。我很快回过神来,还真有点受宠若惊,不敢相信。照她的意思,她还真的要把我弄到学校去教书了?这种天下掉馅饼的好事,还真的让我给碰上了?
不过,转念一想,我又觉得心虚。这次演出,主要是靠人家米忠良和米芙,我都是跟着沾光。特别是米芙,人家爸妈都为节目出了不少力,最后好处都让我一个人得了,人家心里怎么想?
但黄慧敏态度却很明确也很坚决,这次演出,她就指望我,也只答应感谢我。我是知青,安排我到大队教书,我有条件有基础。别的她也没能力做到。
黄慧敏的话也很有道理。米忠良,家庭成分就是个污点,让他参加演出都是冒风险。而米芙,也就会唱花鼓戏这点特长,演出完了也就再无用武之地,暂时也还想不出有什么可以照顾到她的。
能去学校教书,原本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我反而成了做贼心虚。我对黄慧敏说,如果有可能,就干脆让米芙把我给换下,让她去学校教书。黄慧敏一听就火冒三丈。学校也不是菜园子,谁想去都能去的?开什么玩笑?
县里的调演结束,也代表着这次的政治任务告一段落。大队宣传队也宣告解散,所有人都重新回到自己原有的位置,原有的状态,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其实,在我们排练准备,参加公社演出县里调演这段紧张忙碌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就临近年关。原本,农历春节年关,乡下应该气氛浓浓,年味十足。但那些年,这种节日气氛似乎都在移风易俗中淡化了许多。抓革命促生产,战天斗地,破旧立新,乡下的革命形势仍旧是轰轰烈烈、高潮迭起。
当然,通过参加这次演出活动,我们几个在队里的名声地位,还是发生了很大变化。特别是米忠良。之前也和我差不多,刚从劳改队回来不久,平时都很沉默低调。甚至都没人知道,他居然还有那么多文艺细胞。这次演出,算是让了大出风头,等重新归队后,大伙也不会再放过他了,每到劳动间隙,身边男男女女都会围着他,即兴来上几段。
米芙的花鼓戏,也是最受欢迎的调调,不过,花鼓戏老调调,大都是些封建糟粕,稍不留意就会犯错误,每每遇到大伙起哄,米芙都会以此搪塞。反倒是花婶年纪大资格老,肚子里的货也更多,唱起来韵味更浓,更多时候人们便会缠着花婶来几段。
而通过这次演出后,我更是成了花婶名副其实的关门弟子,想不认都不行。花婶对外都是这么宣称,湾子里老老少少也都是这么公认。
师徒如父子、如母子,为人弟子,当然得受人管束,听人教诲。如此,出工之外,劳动之余,我也总得抽些时间跟着练声学艺吧?如此一来,我和米芙之间,又更多了些耳鬓厮磨的机缘,这也无形之中增添了一层同门师兄妹挚爱情缘。
而在此期间,张晓莲出嫁的日子也悄然来临。
自从上次和米雪儿一起看望张晓莲后,我和她之间,好像陡然间升起了一堵墙,曾经的激情,曾经的疯狂,仿佛也在陡然之间无情隔断。彼此的心瞬间变成玻璃,相互的思念都显得脆弱、小心翼翼。
她都要嫁人了,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甚至连一份悲伤的情感都无从表达。曾经,是她把我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我们之间,是那么生生死死如痴如狂,即便是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也依然保持着视死如归的大义凛然。因为,我们心中至少还保存着一份虚幻的意念,我们是彼此喜欢的,是彼此相爱的。我们就像一对鸦片的吸食者,总是自欺欺人地用一种美丽的悲情,来掩饰自己无耻的罪孽和苟且。
可现在,突然间听说她要出嫁了,要离开了。我们之间,再也难有那样的风花雪夜了。一想到这儿,我心里就充满恐惧和害怕。我甚至害怕再见她,害怕和她幽会,害怕那样的冒险与疯狂。什么喜欢什么爱?什么山盟海誓海枯石烂?我现在满脑子里就是那些肮脏的画面。我恐惧我害怕,再次见到她,我也就变成了这样一堆肮脏的杂碎,永远让她恶心和唾弃。
不管我内心如何痛苦如何挣扎,张晓莲出嫁的事实,出嫁的日子,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我这么纠结自己,折磨自己,一点都没意义。况且,我这么纠结痛苦,这个世界上除了雪儿,也再没人知道。干嘛呀!男子汉大丈夫,要拿的起放的下,不管怎样,日子还得过下去呢!
想到这儿,我也如释重负,如无其事,该干嘛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