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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余若楠见过面后，我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好长时间都是晕晕乎乎、懵懵懂懂，白天干活，晚上睡觉，其他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
杜文涛，夏定明知道我来到水利工地，也知道我见过余若楠了。两人都分别来找我打探虚实。我都毫无心情把他们打发走了。但我从他们的言语中，得知余若楠最近也是情绪低落，脾气不好，只是拼命干活，结果把自己都累垮了。我本想去看看她，又怕无事生非，犹犹豫豫还是作罢。
工地上都是青壮年男劳力偏多，女青年零零散散就是一种点缀。工地上红旗招展，场面壮观。劳动的号子和高音喇叭的传出的刺耳的噪音，几乎盖住了一切。大多数人都是埋头干活，无力言语。自从到了水里工地上，我和米荷她们几个也都几乎没怎么说话，没什么交流。干活的时候没工夫没力气说话，收工后则又没机会没条件说话。
工地上的高音喇叭，每天都在不厌其烦地在嘶声呐喊，最高指示，大好形势，先进典型、模范标兵。
大队小队，每天也是大会小会，表扬先进批评落后，抓任务抓进度。落到实处，还是靠工分说话算数。
水利工地是以小组分定额，按任务记工分。我们这个小组，虽然定额上比那些青壮年全劳力稍稍有所降低，但工作的性质，劳动的强度，和工地上所有人都没任何差别。但别人每天都能挣到十分甚至更多，而我们顶多挣到七分八分甚至更少。我是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但米荷她们几个小女孩，始终感到委屈和不平。她们在这儿，付出了比别人更大的苦，更多的累，收获的却是比别人更多的委屈和泪水。但那个年代却没人去理会这些，最高只是说妇女能顶半边天，那就顶啊！工地上只认定额，只管任务。这就叫多劳多得。
我们这个组原本就是替补队，大半都是女孩子，干活的能力自然也是做差的。虽然每次划分任务时，负责人对我们还格外照顾，可每天我们还是会拖到最后才完工。我们队都是羋姓一个大家族，但大家族里也会按照五福之内分出亲疏。慢慢的，每天看到别人都收工了，就我们任务还有一大截，女孩们中便有一些叔伯兄弟主动过来帮忙。我在这儿没有叔伯也没有兄弟，无形之中又是跟着别人沾光。
我和米荷菱子几个小女孩，在湾子里还难得见面。可到了水里工地上，反倒避开了漩涡。天天在一起劳动，我们相互投出一种关切安慰的神情，心里就能涌出一阵暖流。
原本，水利工地上除了干活更苦更累，其他倒也风平浪静。这样过了几个星期后，各种矛盾和问题又开始显露出来。
首先还是工程任务和进度，我们大队虽然补充了后备力量，但工程的进度还是比那些先进大队落下一大截。如此，大队干部每天开会，每天动员，每天加码，到了下面便是怨声载道，骂骂咧咧。
再到我们小队，拖后腿的总是我们这个小组。每次开会检查，米荷就要替我们挨一通训受一肚子气。米荷在队里就是挂了个团小组长的名，连小队干部都算不上。到了水利工地，队里却要让她负起这个小组的责任，而这个小组麻烦多，还整天挨训，米荷的火气和脾气都格外大了。米荷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头又冲着全组的人撒气。这一下又让米荷与菱子米芙吴文燕都产生了一些隔阂和怨气。
女孩子，体力原本就差点，事情还特别多，每个人每个月都会有几天麻烦的日子。因为身体素质不同，麻烦大小也不同。有的到了这几天就沾不得凉水，干活的时候也是全副武装束手束脚。米荷明明也知道，却还是忍不住吆喝唠叨，女孩们当然心里不舒服。米芙可能从小身体就虚弱，一直都有痛经的毛病。到了那天她就更本不能下床，躺在床上哭爹喊娘。女孩们到了工地上也不像在家里，遇到一点事情身边都没一个人嘘寒问暖。看到米芙痛苦难受的样子，菱子和吴文燕就算最亲近的人了，两人到处想办法，轮流守着照顾。米荷虽然也很同情，可这事毕竟影响到工作。一个组有两个人不干活，任务也不会减。组里其他人心里也不平衡。米荷找队里负责人反映情况，负责人都是敷衍唐塞，找大队干部反映，又被侯金彪几句话呛回来。米荷没办法，只好求自己同族兄弟帮忙多干一点。这事谁也不能怨谁，可米荷还是难免有些牢骚和怨气。她的牢骚和怨气，冲别人发泄也毫无意义，冲自己的姐妹发泄，只会让她和姐妹们误会和隔膜越来越深。
终于，她几乎也到了快要崩溃的地步，找了个没人注意的时机，对我发出了最后的通牒，让我什么时候什么时间到什么地方等她。她这是命令和通牒，尤其是在这种大众场合下找到的一点点机会和间隙。当然也容不得我有丝毫的疑问和辩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