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吟诗抒怀

一人一支笔，从簿上每人撕下一张纸，就在院子里思考、酝酿着。良久，元竹写好了，玉兰也写好了，元杉也写好了。

玉兰说：“大家都写好了吗？”

旁边几个人稀稀拉拉地答道：“好了，马上好了。”

玉兰看着元杉说：“大哥，可以开始了吗？”

元杉说：“今天你是老师，我们都听你的。”大家听了，都笑了，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玉兰说：“今天这个倡议是元竹提起的，他已经写好了，让他先念吧，请大家鼓掌！”

大家一起拍手了起来。元竹给大家鞠躬，众人见他彬彬有礼，又鼓掌了。

元竹念道：

春华秋实

岁月无痕

那片杏叶、石榴叶、枫叶、梧桐叶

在晚秋的阳光中

熠熠生辉

那是生命

在呼唤

呼唤那昔日的一片绿

历经春夏酷暑

终得凤凰涅槃

试问人间

谁有此妙笔

画得如此绚丽多姿

一片丹心

只为秋季的这一刻绽放

“好好！”玉兰点评道，“好一句‘一片丹心，只为秋季的这一刻绽放’。下面大家自由发挥，接着念。”

我来了

邂逅于这一片杏林

透过阳光

我看到了一种

顽强的生命

霜叶红于二月花

与宝塔相伴

一生无悔

冰清玉洁

高拔挺直

浩气长存

庙外有一座佛塔，元杉把它写进诗里。他的诗，念得充满激情，大家不禁报以他一片掌声。

元竹说：“看来，大哥平时看了不少诗作。这句‘霜叶红于二月花’出自唐代杜牧的《山行》。借用得巧妙。”

明东清了清喉咙，念道：

谁说

秋天万物萧瑟

那是生命轮回的

另一种表现形式

当绿色褪去

叶儿渐黄

艳阳又染红了枝头的那抹红

不知不觉

你已带我步入

这秋的季节

爱的海洋

诗的世界

玉兰随后念道：

落叶婆娑铺满地

我追随着秋日的足迹

在阳光下等你

它耸立于天地之间

那是叶子对树的依恋

那是树儿对叶的不舍

我愿与你

缠缠绵绵翩翩飞

生生世世永相随

玉梅看着飘落在墙角下的层层落叶，念道：

晚秋的一阵风儿

飞落的枯叶

飘荡于天地之间

亲吻这一片大地

落叶不是无情物

化作春泥更护花

生命的意义

在于生生不息

叶落归根

滋养着土地

待来年春暖花开时

新的生命由此萌芽

玉兰说：“玉梅把清朝诗人龚自珍的两句诗也借用了。”

玉梅笑道：“平时读书并不在意，刚才心里一想，这两句就自然冒了出来。”

玉桂念道：

风儿

带走了夏的记忆

留下了这片秋色

独有的情怀

与你同行

你屹立山石间

苍劲的身影

衬托着金色秋景

待来年

让枝头再吐芳华

玉枣端详着佛像，双手放在胸口，心中想着佛语。少顷，她念道：

太阴宫

是那位得道高僧

在某年某日种下

那几棵银杏树

也许

他早已许下诺言

千年银杏

千年金

玉桔看见玉兰和明东在树底下窃窃私语，小弟元铁跑来跑去。有几根树枝在阳光的照耀下，在墙上留下一道道剪影。于是，她念道：

根深叶茂

在于扎根大地

从土地的母体中

吸收营养

她让你

夏日里可以庇荫纳凉

月光下窃窃私语

还有孩童在院子里追逐嬉戏

谁在灰白的墙上

尽情挥毫泼墨

莫不是

墙当纸

树当墨来光当笔

焕桐也不甘示弱，抑扬顿挫地念道：

可曾记得

那年与你一同栽下的小树

如今已枝繁叶茂

满城尽是黄金甲

与你为伴

风骨中荡存着高傲的精气神

与君为师

与天地共舞

春夏秋冬

尽是美景

如此小院子

人生少憩也神仙

一叶一菩提

我从此爱上一个人

从此恋上这座城

玉梨念道：

一叶知秋

秋色似锦

尽在春天的梦里

原是一粒种子

嫩芽破土而出

新的生命

沐浴着阳光雨露

茁壮成长

终成参天大树

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

两颗快乐的心

在彼此间舞动

身随心意影随人

心影相随两相宜

静雯看见大家都写得那么好，念的时候又感情真挚、意气风发，心里越发紧张。她悄悄对元杉说：“我确实不会作诗，你帮我写几句。”她的话被玉枣听见了，玉枣说：“大嫂，没事的，想怎么作诗都行，又不是考试，图个开心！”元杉也鼓励了她几句。她忽然看见小水池里的金鱼游来游去，水面上漂着几片叶子，顺口念道：

杏叶

哪怕平日高高挂在树梢

总是对鱼儿

有一种依恋之情

她念完，稍微低下头，歉意地说：“献丑了！”

“大嫂虽然仅四句诗，但也点到主题，触景生情，也是有感而发！”玉兰说：“玉茶，轮到你了。”

玉茶念道：

让人惊羡的杏叶

是否

它曾默默无闻

只待时机

在世人眼前

既然稍纵即逝

也要展示生命中的那片夺目光影

玉茶意犹未尽，她说：“我做了两首，还有一首，再念给大家听听。”

阳光如笔地如金

生命循环无常情

忽如一夜风霜降

犹似纸上粉墨倾

“‘忽如一夜风霜降’仿于唐朝诗人岑参的‘忽如一夜春风来’，不过也适当。”玉兰说：“最后一位，该小弟元铁了。”

元铁已做好了准备，但看起来有点怯场。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念到这句的时候，元铁稍微停顿了。他嘴唇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似乎喘不过气来，憋得整个脸都红了。他把词给忘了，卡住了，念不下去了，急忙用目光注视着元竹，寻求帮助。

元竹提示道：“夜半——”

“哦，我想起来了‘夜半钟声到客船。’”

“好好，小弟表现得很好！‘江枫’对‘杏叶’，‘寒山寺’对‘太阴宫’，这简直太巧妙了，鼓掌！”玉兰说着，带头拍起手来，乐得元铁还不好意思咧着嘴笑了。

玉兰说：“下面，请大哥给我们点评一下，这些诗谁做得最好，谁念得最棒！”

元杉说：“我看，大家都很好，都很棒！”众人对大哥这句善意的评语，不禁欢呼雀跃，喜笑颜开。

玉兰看着大哥今天情绪特别好，说：“大哥，跟你谈一件事。”

“什么事？”元杉笑着说。

“我一直想和你聊聊，一直没有机会。明东已经从师专毕业，调在县中心学校任教。今年振礼要读书了，需要帮忙，说一声。”

静雯马上接过话题：“好啊，这几天，我正愁着振礼放在哪个班学习好而拿不定主意。玉兰，你给我出个主意。”

“就明东这个班.今年小学开始分重点班和普通班，明东带重点班。”玉兰说。

“那太好了！”静雯喜出望外，“谢谢你三姑！”

玉兰把正在和焕桐聊天的明东拉过来，说：“大哥的小孩振礼今年读小学，放在你班里，怎么样？”元杉站在一旁，神色有些尴尬，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说：“请明东老师，多多关照！”

明东握着元杉的手说：“这事，大哥请放心，交给我就行了。”

两人握手言和，尽弃前嫌。玉兰看了，眼眶里有些湿了。她一直认为，哥哥一定会在她的婚事上改变主意，支持她的。

明东调到县中心小学任教后，学校分配给他三间小平房，他把父母和姐妹接到县城一起住了。不久，玉兰也考上乐清师范专科学校，三年后毕业回来，和明东结婚。阿春免不了又要准备嫁妆礼品，明东摆了几桌喜酒，办了一场简朴的婚礼。婚后，玉兰也留在县中心学校任教。

某日上午，中心学校大门口，站着许多家长。有一对年轻夫妇站在那里，似乎来接送放学的孩子。一阵铃响，校门敞开，学生们陆陆续续、三三两两出来了。众人都散了，这对夫妇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瞧着大门，等待着。

玉兰从门里出来，胳膊上挎着一个手提包。男士迎上前去，说：“玉兰，下课了。”

玉兰仔细瞧了他一眼，认得他是高中同学陈元胜。她有点疑惑，多少年不见，怎么跑到她的学校？而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又是谁？玉兰说：“元胜，你退伍了吗？好些年不见你了。”

元胜说：“我在福州当了三年通信兵，就复员了。不过，没有回洞头，因为洞头让我伤透了心……有一个老战友叫我到他的公司工作，我就这样留在了福州。后来，和他的妹妹结婚了。”他把身边的这个女子介绍给玉兰，两人彼此问好。

女子说：“他时常提起你，这次回洞头，我一定想看看你，从你身上学点东西。”

玉兰笑了，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怎么样，中午了，我请两位吃个饭？”

元胜说：“不用了，先谢了！我们已买好船票，等会儿坐船去温州！”

望着他俩远去的身影，玉兰脸上露出了笑容，心里十分慰藉。毕竟是同学，谁都有心中曾经所爱的人；尽管许多结果，不是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