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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了李总一行，元杉回到了招待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现在是骑虎难下，这个重任挑在肩上，实在难负，一筹莫展。平时处理任何事情，他都是驾轻就熟，部队严格的工作作风锻炼他办事果断，考虑周全，从来不曾碰到什么对付不了的棘手之事。可是此事，非比寻常。一直挨到凌晨一点多钟，肚子饿了，想到楼下吃点心，又懒得动身。一阵困意袭来，眯起眼睛睡着了。
月光从窗前照进室内，他起身小解，觉得口渴、口臭、干涩，取过热水瓶，倒了一杯水，手感玻璃杯水温不烫，一仰脖，喝光了。他靠在床头，目视着头上的吊扇，带来一阵阵凉意。心想，这吊扇的叶子万一掉下来，那就麻烦了，但也不可能，怎么会掉呢？至于老首长之事，成则荣，败则打道回府。没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表明自己没有那种能力而已。心情一宽松，眼睛又开始睁不开，犯困了。
“咚咚咚”有人轻敲了几下门，他睁开惺忪的双眼，揉了揉，抱怨道：“这个服务员也真是的，怎么这么早就来打扫卫生？”他瞧下搁在床头的手表，已是八点多钟了，是自己睡过头了。他随手把裤子一套，披着衬衣，开了门，才要说话，门外站着却是金凤。
“大懒虫，现在才醒？”金凤歪着头，倚靠在门边笑道，“昨晚娇妻不在身边，难以入眠了吧？”
“哪里呀？你真会开玩笑！”
“那就是昨晚谈的工程之事，让你操心，一夜难眠啰？”
“是有那么一点。”
“别太在意了。做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你尽力去做了，结果是否成功，并不是太重要了！”
“很多事，只问结果，不问过程。”
“有句话说得好，‘事到，功，自然成！’好了，徐经理，我们一起去吃个早餐吧！”
“好的，你今天不上班？”
“我路过招待所，顺道来看看你。”
元杉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份柔情蜜意，忙把视线移开了。
两人坐在巷子里吃早餐，每人一碗馄饨，一个馒头，元杉又要了两个茶叶蛋，金凤不要，换成油条。
元杉说：“这里的菜市场在哪儿？”
“东门啊。”
“离这多远？”
“过前面两条街，就到了。你要买什么？”
“我想买几斤海鲜干货。”
“你要送人？”
“晚上去拜访老首长。”
“我爸带着洋酒、洋烟，他都不要。你这些东西当礼品，我看，太轻了吧！”
“这个，你就不懂了！我说这是从洞头带来的海岛特产，让老首长尝尝鲜，未尝不可。”
“这个主意也不错！不过，走一步、算一步，别奢望太高，或者摔下来，屁股痛！”
两人吃了早餐，金凤回单位上班。因不在同一条街上，就不陪元杉去菜市场了。
元杉走过两条街，果然是菜市场。人声喧哗，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元杉在销售海产品干货摊位，挑选了两尾鳗鱼干，两只大乌贼干，两斤虾仁。叫掌柜用纸包好，拿个袋子装着，拎回招待所。
夜幕时分，按照李总提供的街道和门牌地址，元杉找到了位于光明街237号的市建设规划局宿舍楼。
几栋六至八层楼的职工宿舍大楼，面向街道的门面，都出租给个体户当商铺。街道两旁，绿树成荫。自行车密密麻麻，穿梭在大街小巷。人行道上，摆满各种小吃。炊烟缭绕，香气扑鼻，人头攒动。或两三个人对斟，或五六个人坐在一起，十分热闹。温州小吃，久负盛名。白天大家工作，晚上又不休息，都想赚点外快。
元杉的邻居有一位工会副主席，每到晚上，就带着儿子和两个女儿做大排档，生意很火爆。一个月算下来的收入，是工资的几倍。在温州，没有人笑你做什么工作，只笑你没钱——“笑穷不笑娼”。
元杉走上楼梯，到了A4栋301房门口。一个鞋柜摆在墙角，几双拖鞋排在一边。他敲了门，门开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笑容可掬地说：“你找谁？”
“阿姨，这是董局长的家吗？”
“是的，你是哪一位？”
“我是董局长在部队的战友。”
“哦哦，请进、请进！”女主人十分客气地把元杉引到客厅，她看见他手里提着一袋东西，说：“过来坐坐，就不要拿东西了，让你破费了！”
元杉说：“老家的海产品，不成敬意！阿姨，老团长在家吗？”
“老董去杭州开会，有几天了，真是不巧！”
“没事，我下次懂住址了，有空就过来拜访！”
“你是哪里的？听口音像洞头人。”阿姨说。
“我在洞头县建筑公司工作，叫徐元杉。”两人正在交谈着，门外又传来几下敲门声。“可能是老董回来了。”阿姨去开了门，门外那人喊声：“姐！”
“哎哟，是玉珍，你今晚这么早下班了？”
“我今天休息，就过来看看你。”
“正好！你姐夫不在，我一个人在家老寂寞，有人陪我唠嗑唠嗑，就好了！”
玉珍过来和元杉打个招呼，她说：“你是不是洞头人徐元杉？”
“对呀，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我们见过面吗？”元杉说。看她有四十来岁，长得文静、端庄。
“记得一年前，你忘记拿了一条衣服在招待所。我当时，在打扫房间卫生时发现的，就交给了总台，正巧你打电话过来，我接听了。”
元杉想了想，拍下手，说：“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你是？”
“哎呀，我是墨池坊招待所的。你当时还说，你的衣服里有一份文件。”
“对！”
“后来，你让一个正好住在招待所的妹妹，把衣服和文件带回洞头了。”
元杉见她讲得如此详细，着实感动，说：“后来我因工作忙，几乎忘了此事。有一次来温州，住在招待所，问了工作人员，他们说你丈夫身体不太好，你回家照顾他，已有几个月了。”
“是的、是的。”
三个人聊得很开心。元杉看看坐的时间差不多了，便和她们告辞了。一下楼梯，元杉唉声叹气，恍然若失。原以为遇见老首长，和他谈谈在部队里的生活，彼此增加友谊，然后择机和他谈起工程的事，可是今晚的计划泡汤落空了。本来想在老首长爱人面前谈起此事，但有外人在身边，这话，又不好开口。不过，既然在他家里不能说话，那么是否通过这位叫玉珍的服务员——老首长的小姨子？
他兴奋地拽着拳头，说：“对了，就这么的！挑选了一个错误的时间，却遇上了一个正确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