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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酒店，卡娜娃用感应钥匙卡打开房门，按下开关，“啪”的一声响，漆黑的房间霎时明亮了。
卡娜娃说：“元竹，酒柜里有一瓶红酒，麻烦你打开。我去换个衣服。”
元竹取过红酒，用螺旋式开酒器打开，把红酒放在一边。少时，卡娜娃穿着一条白色睡裙出来，长发披于身后。
元竹从挎包里取出一个精致小盒，说：“送你的，一点小心意！”
“你这么客气，让我多不好意思喽！”卡娜娃推辞着。等她接过小盒子，打开一看，还是惊讶地喊了一声，“哇塞，香奈儿！”
这时，手机叮当一响，卡娜娃看了一眼信息，神情有些激动，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说，“莫斯科美术馆的通知，我的四十五幅美术作品，近日将在该馆举办个展！”她兴奋地搂住元竹的腰，转了一圈。
“这是一件大喜事，值得好好庆祝！”元竹说。
记得以前，元竹为了一张照片在影展上得奖，或有一篇豆腐干似的文章在报纸上发表，总要高兴几天。何况卡娜娃是办个展，在国家级展馆展出，意义非凡，让人肃然起敬。他看见墙角一侧搁放着画架，说，“你如此执着，二十几年如一日，坚持艺术创作，实在令人敬佩！”
“其实也是一种爱好而已，没什么！只不过，比别人多努力一点罢了！”
“可惜我为了工作，把原来的摄影和文学爱好，几乎忘了。”
“想做一件事，什么时候都不会嫌晚，只要用心！中国有句古话‘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她一甩头，长发飘逸，轻盈如一阵风。
卡娜娃抓过两个酒杯，提着葡萄酒，踱到小阳台，把酒和杯放在小圆桌上。桌上有一套陶瓷茶具，两人在藤椅上就座。卡娜娃说：“一个月前，我就此事提出申请。拜访了莫斯科美术馆馆长谢瓦洛夫。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实了。谢瓦洛夫馆长让我明天动身去莫斯科，商量有关展览事宜。”
“他知道你来中国吗？”
“不知道。但我已告诉他了，明天从三亚飞往莫斯科。”卡娜娃说，“我从小就喜欢绘画。读中学时，有多幅美术作品入选州里举办的美术展。后来，美术老师看我在这方面有天赋，教导我许多美术方面的知识。通过临摹、观赏、学习现代著名画家，如梅德韦杰夫、阿达莫夫、季莫申科等作品，让我得益匪浅，学习大有长进。等到报考大学时，父亲不让我报读美院，他要我报旅游学院。他的意思，今后找工作方便。中国作为旅游大国，学校派部分学生到中国实习，我就这样来了。与你在海口，才有那一面之缘。普通话，就是在海南大学学会的。”
“好，我预祝你的美展取得圆满成功！”元竹斟了两杯葡萄酒，两个酒杯一碰，叮当响。
“我自涉足绘画，创作的动力源于浩瀚的大海，以此形成自己的风格和艺术个性。表现在人与海的关系，陆地与海洋生物的关系。胸有成竹而画竹，心有海洋方有海。有人比喻画画是女人的十月怀胎，历经千般苦，一朝得分娩，厚积而薄发。庄子曰：‘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绘画画到一定程度，不是在乎什么色块、什么线条、什么构图，而是用心去画！”
卡娜娃抿了一小口红酒，接着说，“在我的作品中，有表现台风来临时海的怒吼，风平浪静时海的柔美绮丽；既有清纯碧绿的海岸水源，也有污染不堪的沙滩港湾。本次美展的专题，我思考了很久，就叫《那片海》。水为人之母，海洋就像我们的母亲。我想通过表现世界各地不同的海洋生态环境，呼吁人们保护海洋，爱护海洋，造福人类！这次拙作，有幸在莫斯科美术馆展出，乃是二十多年一直坚持努力的结果！它对我是一种鼓励，更是一种鞭策！”
元竹想：她语气平和地叙述着，似乎此事与己无关。这种荣辱不惊，视功名利禄于它物，处事泰然的心态，也是一种豁达和超然。艺术家的最高境界，莫不如此！
卡娜娃从手机里调出两张图片：“这是我前日到海边写生时发现的。某酒店为了开发场地而毁坏了一片红树林。这是以破坏生态环境，豪赌未来的短视行为！这片红树林，需要我们呼吁！”
元竹说：“我看得出来，你对环境的保护很重视，这一点，也很钦佩你！但是，单凭你我还不够，还要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
“我观看了《海豚湾》这部纪实片，也了解渔民用渔网孔目过密过细在海里一拖再拖那些小鱼儿，鲨鱼肚子里吃下的塑料和罐头瓶儿，工农业污水的无序排放……等等这些，让人心寒！我去过多个国家，每到一个国家，对当地的生态保护、环境卫生特别敏感。总之，尽自己的一份力吧！”
“不过，有一点我弄不明白，你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以大海做专题画画呢？而且和生态环境有关！创作题材何其多，如人物、花卉、动物、风光等等。”
“很多人做事，都有其根源，恐怕我也不例外，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记得我在初中的时候，读过一篇文章。有一个美丽的小渔村，大家都过着幸福的生活。后来有一家药厂在这里生产红汞药水，据说这种药水在世界上仅有几家工厂，危害性极其大。工厂的污水虽然过滤净化，排放到滩涂和海里，都是绿色的。有渔船搁浅在滩涂上，渔民赤脚上岸，接触到泥巴，皮肤就过敏发痒而溃烂，久治不好。滩涂上的小螃蟹、小鱼、小虾和海蜈蚣，都死了。从此，本地人患上了癌症是全国最高的。尽管几年后经不起当地民众的上访投诉，工厂终于搬走，但是危害毒素五十年难于化解。政府只好把这片滩涂围起来，填上土。
“这篇文章，对我打击触动很大。不保护生态环境，对人类的危害有多大？从此，我就在美术创作过程中，有意识地用手中之笔，告诉和唤醒人们对生态环境的保护。水流千里归大海，不是什么水都可以流向大海的；我们揭露丑恶的一面，就是想让美好的东西存在。”
听了卡娜娃的一番话，元竹陷入了沉思。凭栏眺望，沙滩已经不见人影，海浪也似乎经过一天的劳作疲惫了。而靠山那边的宾馆，依然灯火通明。
卡娜娃从房间里取出一包腰果，一包南瓜子。站在小桌边，她一边斟酒一边想：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元竹还是一个可靠的人。但是在关键的时候总不对路，躲躲闪闪，顾虑重重，放不开心胸。况且自己明天就要回国，还不如现在用话挑明，看他如何应对？人的一生中，这种机会只有那么几回，一旦失之交臂，错肩而过，不给予珍惜和把握，恐怕会追悔莫及一辈子。
她往陶瓷杯倒上半杯红酒，递给元竹，说：“元竹，你就像这个陶瓷杯，里面装着红酒，让人看不出来。”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玻璃杯，“我就像这杯红酒，杯里是什么颜色，外观一目了然。来，干杯！”
元竹目视着卡娜娃，笑着把酒干了。他把一只腰果脱皮，递给卡娜娅。又脱皮一只腰果，调皮似的扔进嘴里，嚼了起来。
卡娜娅从冰箱里取出一小杯冰块，放了两块在各自的杯里。她边放边说：“这样口感会好点，也清淡一些。”
元竹笑着点点头，说：“喝酒，其实也是一种寻求放松身心的好办法。有些人平时没有话，沉默寡言；一旦喝了酒，便出口成章，判若两人。而有些人喝了酒，心里的本性暴露无遗。什么肇事打架等等，无一类举。喝酒，其实能看清一个人的真正性情所在。有些人‘借酒消愁愁更愁’，也不尽然。主要看和谁喝酒，在什么环境下喝酒，才是最主要的。如当下与心仪的美女喝酒，也是美事一桩。”
“好，干杯！”卡娜娅举起杯子，两人一饮而尽。她把玻璃杯里的冰块哗哗啦啦摇了几下，笑道，“再来一杯，今晚把这瓶酒干了，或者不让你回去。”
“好，舍命陪君子！”
几杯红酒下肚，两人的脸色都红了。
元竹讲话的语调都变了，慢慢地说：“有时我想，如今大量俄罗斯客人来三亚旅游，如果能再见你一面，跟你说上几句话，已足平生之愿。茫茫人海中，这种机会实在太渺茫了。”
卡娜娃笑了笑，低着头摆弄着手机。“嘀嘀”元竹手里响了，打开一看，是两张当年在海口假日海滩给卡娜娃拍的照片。
卡娜娃说：“我把它翻拍了几张，贮存在手机里。”
元竹也从自己的手机图片库里发送一张照片给卡娜娃。
卡娜娃惊喜地说：“你怎么有这张我们两个人合影的照片？那天在你家里，我本来想问，人多又不好说，后来就忘了问。”
“当时，不是叫游客帮我们拍四个人的合影吗？谁知他多拍了一张我们两个人的。这是后来我在洗照片时才发现的。原本也想给你，结果我留下来了，我一直珍藏着！”
卡娜娃说：“我也是！”她滑过手机屏幕，“高科技太神奇了，一个俄国手机，一个中国手机，信息图片几秒钟传递，真是方便，将来可变成地球村了。”她的目光停留在室内办公桌上的那盆百合花，三五朵粉红色的花瓣呈现六角形，中间一柱蕊，浅绿色。插在花瓶里，静逸，暗香涌动。她说，“酒店送的，过几天就换上新鲜的花。我问过其他人的房间，都没有。”
“看来，是那个帅哥暗恋你，又不敢明说。”元竹说。
“前几天，有几个住在酒店的俄罗斯朋友约我去卡拉OK，约我吃饭，我都推掉了。”她思索片刻，摇晃着头。瞄了一眼元竹，用手指着他，“那就是你，没有别人！”元竹赶紧摇头，但自己的表情已暴露无遗。卡娜娃莞尔一笑，“元竹，谢谢你，有心了！”
在常年与俄罗斯客人的交往中，赠送姑娘的礼品最好就是鲜花和香水。然而，元竹并不想明目张胆地送，怕引起她多疑和怀恻；而是悄无声息地达到润物细无声的功效。
“米拉父亲说，‘无论任何事情，你都要听从自己的内心，和你心爱的人在一起’。”卡娜娃念起了《他是龙》电影女主角米拉的台词。“元竹，坦白说，你喜欢我吗？”卡娜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元竹，她想从元竹的眼神中找到真诚的答案。
“十几年前，我就喜欢上你了！但在中国，自己喜欢的人，往往不可能当爱人。因为需要很多条件，两个人才能结合。我已经失恋两次了，我怕了。但是，我仍然忘不了，把那些照片挂在墙上，希望不会因为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忘。让从前的影像，一直贮藏在大脑深层处，根深蒂固，无时不忘。”
“那天，看到你家里的照片，让我很感动！俄国和中国，虽然地域文化差异，民俗观念不同，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更加了解你！你拥抱我一下好吗，元竹——？”
元竹伸出双手，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的双眼饱含泪水，喃喃地说：“卡娜娃，我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待很久了，我没有失望，总相信人生会有奇迹！谢谢你！”
卡娜娃把嘴唇贴上去，两人热烈地接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