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三月份莲雾开花时,玉梨到超市里找熟人,了解是否有过期的奶粉处理,并向他们讲了自己的用途。超市每过一段时间,总要折价部分将过期的产品。玉梨就把这些将过期的奶粉买了一箱回来,泡在几个大水缸里。又通过家公的指点,将牛奶、海鱼、红糖、海虾等,按比例制成生物营养剂——高蛋白有机汤。待莲雾结果之际,他们就把那些个儿小、营养不足的摘掉,又剪去杂技,每株树仅留果三分之一。每两周把这种“特殊牛奶”灌输给果树。莲雾成熟后,送到水果市场销售,被抢购一空。往后就一亩、五亩、十亩成片开发,请了二十几名果农,专门负责莲雾的管理。
海棠湾大搞开发建设,工作组进村挨家挨户丈量土地,评估房屋。刘伟因征地拆迁,得到赔款200多万。这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偏偏就砸中了他的脑袋。好事多磨,他听从邻居同伴的唆使,说陪得太少,闹一闹会更多,还向他举例说明某村某人陪了多少钱等等。如此一番鼓噪,他耳根毛软了,心动了。几天后,跟征地部门闹起来。双方从相互推蹭到动手打架,引起众多不知就里的村民也跟着起哄围攻,场面一度失控。后来官方动用了警力才控制了局面。
混乱中,他逃跑了。半个月后,他以为没事,去朋友家串门,结果屁股才坐下几分钟,两名便衣警察就尾随进来,将他逮个正着。事后他听说,警察是通过手机信号将他抓获的。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被关押在拘留所。
海棠湾某宾馆的走廊里,玉梨手里提着一袋礼品。她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才敲了房门。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微笑着请她进去。他是某位领导,寒暄后,玉梨说明来意,把礼品送给领导,领导笑纳了。
刘伟被捕之事,玉梨心急如焚,找人帮忙,又没有熟悉的人。他想起弟弟元竹,毕竟在旅行社,认识和接触的人多。她马上给他打电话,元竹问了事情缘由后,说:“我等下给你电话。”他旋即在海棠湾认识的朋友圈里筛选了一遍。他抬头看见墙上一幅微喷的摄影作品《蜈支洲岛》从空中俯视的全景图,想起了杨总,只有他,说话才有分量和力度。
杨总是蜈支洲岛董事长兼总经理,和元竹平时交往密切。当元竹有求于他时,他当即表态乐于帮助。回头他给海棠湾工委某领导打电话,说明情况,希望高抬贵手。于是,就出现了玉梨上门宾馆拜访某领导这一幕。
刘伟放出来后,有人问他在拘留所滋味如何?他说:天天喝粥,吃瓜,不是人呆的地方。“吃一堑长一智”。经过此事的折腾,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能闹事,做一名规矩的人。从此,俨然一名暴发户,把自己打扮一番。买来时尚服装,脖子戴上粗条金项链,佩戴名贵镀金手表,购买小轿车。常出没于酒店、餐厅,让他这个饥肠辘辘的吃个饱,吃得满嘴流油。去歌舞厅、酒吧,左拥右抱,尽情享乐。
一天午后,玉梨在家,想起刘伟整天不务正业,虚度光阴,挥霍财物,劝他找一份工作,省得又像当年迷恋打彩票,结果一文不剩,又是一个穷光蛋。她谈起弟弟元竹,改天约他到家里吃个饭。
“那年我们把海口小店转让了,那笔转让费,都让我打彩票花了,我还欠他钱没还。”刘伟抽上一口烟,把烟灰弹在地上。“本来,我们结婚那日,也想把这笔钱还给他,后来忙起来,又忘了。”
玉梨咳嗽了一声,她一闻烟味就喉咙痒。用手掌扇了几下,把烟雾驱散。刘伟见状,把烟蒂用手指一弹,丢掉了。
“那也就五万余元,我们现在还他就是了。你不还,我弟弟也不会计较。”玉梨讲话时,刘伟一声不吭地听着,目光迟滞着望着窗外。 少顷,刘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拿出一张银行卡,说:“你明天取出钱,还给他。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当初不还钱,实在没钱,请他多多包涵。人穷志短,有什么办法?想想脸都没地方搁。”
次日,玉梨安排刘伟在一家茶座与元竹见了面。
刘伟穿着一条花格衫,头发梳理得油光滑亮,打了摩丝定型。脖子和手腕上佩金戴银,脚上一双皮鞋乌黑呈亮。店小伙提着一壶茶水过来,用茶水烫了三个玻璃小杯,重新斟上茶,离开了。
交谈中,元竹告诉刘伟一个消息,蜈支洲岛准备招商引资,扩大经营。“蜈支洲岛是一家私营企业,现在有大公司准备参股入驻,合作经营。蜈支洲岛的杨总,和我是老朋友,现急需社会资金,以便提高自己的股份比例。你——有没有兴趣投资?”元竹讲到“投资”两字时,特别加重了语气。
“需要多少钱?”刘伟伸手从裤袋里取出一片槟榔,嚼了起来。
“一期投资1500万,蜈支洲岛出资百分之五十一,约765万。”元竹坐在靠背椅上,稍一移动身子,椅子就吱吱响,仿佛随时就要散架似的。未等元竹说完,刘伟就抢过话题:“我哪有这么多钱?抢银行都来不及。”他双手一摊,歪斜着头,鼻孔抽了一下,扮个鬼脸。
“姐夫,我又没有叫你投资765万,你不是有200多万的赔偿款吗?”
“徐总,不不,二舅子,你还是叫我刘伟吧,你叫我姐夫,我浑身不自在!”他这一说,把玉梨和元竹都逗笑了。“我已经花掉一些了。”刘伟有些胆怯地说,伸手抓起茶杯,猛喝一口,滚热的茶水,烫得他慌忙把茶水吐出来,还生气地骂了几句粗话。
“自己不小心,还骂别人。”玉梨小声指责他,“现在,钱还剩多少?”
刘伟嘴里嘀咕着,哼了一声,竭力控制着急躁的情绪,迟迟地说:“还有——大约130万。”他叹口气,双手肘抵住大腿,垂拉着脑袋。其样子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等待家长的训斥和挨揍。
元竹故意装着没听见,只顾喝着杯中茶。
一语未尽,玉梨听了,果然生气:“哎呀呀,你这个大傻瓜!收到赔偿款才一个月不到,你就花掉七八十万,那剩下的再过几个月不就花完了?”她显然对丈夫的所作所为很生气,只碍于弟弟在场,不好发作。“这钱就像魔鬼,它可以把人变好,也可以变坏。前些日子,我听说邻村有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不知如何处置。有些人去投资办实业,还好;而有些人就懂花,吃喝嫖赌什么事都干。结果,又变成一个贫困户 !”
“我买了小车就花了五十几万。前段时间,手气不好,又输了一点。打彩票,也不中奖。”他避开玉梨咄咄逼人的眼光,瞧着窗外的一棵木瓜树。七八个木瓜挂在树上,青黄不一。整棵树干疙疙瘩瘩,似乎被谁有意用刀具雕刻一番,留下大大小小不规则的圆圈。
元竹皱着眉头,他体谅当年这位伙计的做法。如同一个长久跋涉于沙漠的行者,一旦遇见甘甜的水井,让他喝上一两口,是不能解渴的,同时也不过瘾。他总想喝个痛快,淋漓尽致,才善罢甘休。元竹说:“我看,你留一点在身边零花,其余的全部投资,去蜈支洲岛谋求一职。这样一来,你就不会整天东逛西逛,花钱如无底洞。况且,这投资每年都有收益。国际旅游岛一搞,今后和旅游有关系的,都有好饭吃!”
刘伟说:“那就这么办吧。”
玉梨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大信封,把五万元还给了元竹。元竹笑了笑,接了过去。
因这次见面,刘伟摇身一变成了蜈支洲岛的一名股东和员工。多年来,他工作勤恳,积极又能干,现担任部门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