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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杉调到温州总公司工作已有六七年多了。自从上次招投标一事成功后，李总并不食言，事过两年，把他调到总公司担任办公室主任。事大事小，都由他处理，俨然一个大管家。
他每星期六早上，乘船从温州回洞头；星期日下午，返回温州上班。有时潮汐不合适，或遇上风浪云雾，轮船不开，就不回去了。后来，相隔十天半个月，才回一次家。儿子振礼己在读初中，静雯尽心当好后勤兵，一心只想儿子初中毕业后能报考温州第一中学，那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元杉不按时回家，她也不在意，在新的工作单位，工作繁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临近下班，金凤来到隔壁的元杉办公室，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翘起大腿，脚上的那双红色皮鞋格外醒目。她用手臂托着下巴，半斜的身子，说：“徐主任，今晚有何安排？”
元杉没有放下手头的活儿，低着头顺口应道：“没有安排。”
“那好，今晚我有一个姐妹生日，我们一起去。”
他瞅着她说：“手头上还有几个文件，要连夜加班，处理一下。”
“找借口。”金凤走过来，三两下帮他整理一大堆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元杉无可奈何，姑且把这件事先放一边，明天再处理。
“不懂吃饭，哪里懂工作？这是温州，办事都要看人脸儿，多认识一个人，就多一条路。你不晓得，我这个姐妹，是温州著名书法家李丹的女儿，她本人也是一名有才气的书法家。”
“我以为是什么市长、局长的千金，原来是一名书法家。可以去会会，今后让她送几幅书法，挂在办公室，增添一份雅兴。”
“她可是一个大美人啊，你可不要被她给迷住了！”金凤狡黠地笑道，双眼流露出一丝爱意。
元杉凑在她耳边嘀咕道：“有你在，我哪敢！”
金凤玉指一点：“你耍贫嘴！”两人都笑了。
在门口叫了一部的士，元杉帮她开了车门，金凤上车，说声：“谢谢！”就坐在后排位置，对司机说，“去温州饭店。”
前排副驾驶室坐着元杉，他说：“这不是由我公司承建的，去年初才交付使用的温州饭店？”
“对，是温州饭店，目前只有一家。”金凤说。
菲亚特十几分钟后抵达了温州饭店门口，大堂里有一水牌提示：李清小姐的生日晚会，安排在2楼1号厅。元杉看了这个名字，心里不由一颤：难道是她？天下同名同姓何其多，有这么凑巧？
两人坐上电梯，又见一水牌引导。当他们到达1号厅门口时，里面已有四五十位嘉宾。男士风度翩翩，女士珠光宝气。三五个人站在一起，在大厅里观赏着挂在墙上的三十几幅书法作品。
元杉参加过的活动，基本上都是和业务有关联的，赴这种艺术范围浓厚的盛会，还是第一次，他有点受宠若惊，而且也大开眼界。
四盏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照耀着四周明亮又温馨；深红色带几何图案的地毯，消却了观赏者行走时的声音；一位穿着枣红色旗袍的女子，在给来宾介绍着作品。
一个熟悉的身影，元杉确定，就是她了！
金凤等她介绍作品完毕，拉着她的手：“李清，你今晚打扮得太漂亮了，太可爱了！”金凤和李清来个拥抱，她说，“书法家，给你介绍一个朋友。”话音刚落，元杉和李清四目相视，不禁都愣住了。
还是元杉抢先开口：“你好！”
李清伸出手，两人握着，她说：“你好！”
金凤看着他俩神情有些尴尬，问道：“你们两个认识？”
元杉说：“当然认识，我前个月在《温州日报》看过一篇对她的记者专访文章，上面配有她的工作照。”
“哦，原来如此。”金凤对元杉介绍道，“她是我的姐妹李清。”继而，她又介绍元杉，“这位帅哥，是我们市总公司办公室主任徐元杉。”
李清说：“久闻大名。”
有一个姑娘过来，对李清说：“李姐，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主持人在一个小舞台上，用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各位来宾，请移步到舞台这边，今晚的生日派对，马上就要开始了。”
来宾们齐聚在舞台四周。
主持人说：“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晚上是李清女士的生日，同时也是她个人书法作品观赏会，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李清女士上台！”
李清在一位礼宾小姐的引导下上台，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说：“欢迎各位嘉宾朋友，百忙之中前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刚才大家看到墙上挂的，都是我近几年创作的拙作。在这里，首先感谢陈坤东董事长，免费提供今天晚上这个场所。有请陈坤东董事长上台！”
陈坤东西装革履，健步走上台。他是温州饭店董事长，四十七八岁，风度翩翩。
“有请我的闺蜜李金凤女士，她是市建筑总公司的财务总监，女强人！”李金凤也上台了。
李清说：“本来，我是想借温州饭店这方宝地，展示一下近年来的一些作品，不想，今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感谢李金凤女士送的生日蛋糕。”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李清把话筒递给陈坤东，陈坤东说：“我从小就知道我们温州有一名著名的书法家李丹，虎门无犬子，秀才家无白丁。李清是李丹老师的闺女，她曾经在乡村里当老师，但她从小耳听目染，得到艺术熏陶。从父亲手中接过笔，以自己的天赋，利用业余时间，书写了一方方、一幅幅墨宝。其作品，多次在省级及国家级的书法大展中入选或得奖。古人曰‘写尽八缸水，砚染涝池黑。博取百家长，始得龙凤飞。’她现在是，我们温州为数不多的几位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之一。通过观赏今天现场的作品，让我们初步了解，她对书法的领悟，对艺术的挚爱和追求。我们希望李清女士，今后创造出更多更好的作品！”陈坤东热情洋溢的一番话，赢得了大家的热烈掌声。
他把话筒传给金凤，金凤笑道：“这是一次欢乐的聚会！刚才陈董的话，把我要说的话都讲完了。”台下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我看着蛋糕就嘴馋，下面请李清点起蜡烛——”来宾们唱起了生日歌，场上灯光随即暗淡了下来。“许愿——吹灭蜡烛——”灯光复而又明亮，台下掌声不断。李清用一把水果刀，把蛋糕切开，分给台上两位嘉宾。
从门外推进两三部餐车，有红酒、水果等。众人纷纷围拢过来，一起品尝。
元杉看着李清和金凤走下台，就从服务生的托盘里取过一杯红酒递给金凤，又递给李清一杯。他说：
“祝我们美女寿星，生日快乐，作品丰收！”三人共同举杯，干了。几位美女围拢过来，把金风拉到一边，悄悄耳语几句，几个人笑嘻嘻地窜到另外一伙人那边去了。
借此机会，元杉说：“李清，你什么时候回温州的？”他凝视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从眼神中，可以感受到，两人虽然久久不曾联系，但是，似乎从来未曾分离，彼此依然相恋相爱着对方。
“已有五六年了。”
“生活怎么样？”
“自从你退伍后，我就结婚了。给他留下一个儿子，生活了四年，实在没法再相处，离婚了。我母亲是温州人，父亲是南京人。父亲原在温州市群艺馆工作，因那年在运动中被打倒，退回原籍南京。后来平反后，我就和父母，从乡下的学校调回温州了。”
元杉本想再说几句什么，只见陈坤东和金凤带了几个人从那边过来，他只好欲言又止。
陈坤东说：“李清，这个王老板，想购买你的作品《一路春风》，你看这——？”
李清有些为难地说：“这些都是我多年收藏的——”
那个姑娘说：“李姐这些作品并非卖品。平时销售的作品，按尺寸长短估价，今天来的都是嘉宾朋友，特例，按优惠价1000元一幅。李姐，你看如何？”李清点点头，表示同意。
王老板忙不迭地从手提包里掏钱：“好好！”
李清说：“王老板，钱先放着，等展览结束之后，我把作品亲自送到您府上。”
众人一起拥到《一路春风》的作品面前，内有人点评道：“《一路春风》，行笔流畅，布局独特。虽仅有寥寥几字，却是字字值千金啊！从字体写法分析，既有‘柳骨颜筋’之书的韵味，更有王羲之心手合一、天马行空的风格，不愧是一幅上乘之作。这1000元，太值得了！”
又有一位老板认购了她的另一幅作品《枫桥夜泊》。
众人相继离去后，金凤召集元杉、李清等七八个好友，驱车到“九山夜总会”卡拉OK了。
在包厢里，金凤从一个小柜子的三四十盘录像带里挑选了一盒，把它放进VCD放映机里，墙壁上的彩色电视机就开始放映卡拉0K伴唱带。前几首有人唱了，等到第三首《送战友》时，元杉心里就痒技，要展露一下歌喉。在座的只有他是军人出身，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话筒让给他。他笑了笑，当仁不让地唱了起来。他是男低音，嗓音宏厚，韵味十味，唱得如泣如诉，让人黯然泪下。把军人那份送别战友的情景，用歌声惟妙惟肖地演绎了出来。
金凤一曲《美酒加咖啡》，大家听得如痴似醉，频频举杯。轻快美妙又抒情的旋律，让在座的几位纷纷翩翩起舞。元杉邀请李清跳舞，她大大方方站起来，走进舞池。两人十分默契，时而双目相视，脉脉含情；时而舞姿飘逸，心有灵犀。
一时，仿佛时光倒流，让元杉回忆起那年的那个军民联欢会。
他当时一眼就看中代表公社和大队来部队慰问解放军的李清。她长得清秀，身材苗条，在七八个姑娘里亭亭玉立。后来在与她的跳舞交谈中，才知道她是一名老师，彼此留下良好印象。她的家离学校不远，走路也就十几分钟。每次去学校，必须经过部队营房门口，或屋后的一条小路，元杉由此经常看见她。每当部队放电影，他就安排一张椅子给她，她每次都带一两个姐妹过来。后来，元杉与她单独约会。
七八个人唱歌、跳舞、喝酒、摔乐子，玩得忘乎所以，最后闹到凌晨一点多钟才结束。李清看见元杉醉得一塌糊涂，就和金凤将他扶上出租车，他就睡着了。在金凤面前，李清又不能把与元杉的那份情感显山露水。她凭女人的直觉，金凤对元杉特别好，而这种好，是超脱朋友那种关系的。
她只好自己先行坐车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