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后,已到上班时间,元杉给公司打了电话,总机把他的电话转给了金凤。他和金凤闲聊了几句,说:“有件事,我要请教你这位财务总监!”
“什么事,如此神秘兮兮的?”
“那天晚上,我们在富华酒庄喝茶,李总表态,让我和董局长交往时的费用实时报销。我想知道,这笔经费到底是多少?”
电话那头有所犹豫,似乎把话筒捂住了,很安静。元杉猜测,也许李总就站在一边。过了十几秒钟,金凤说:“十万元之内,这是初次见面礼。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十万元太少,要十七万。”
“什么,要这么多吗?”金凤的声音里分明流露出一份惊讶和疑惑。
元杉把嘴凑近话筒,郑如其事地说:“没有香饵,钓不到金鲳。”
对方又停顿了一会儿,说:“那好吧,就依你说的十七万。”
“这样一来,我心里有数了!否则,多则太重,少则太轻。麻烦你现在给我送十七万现金过来,其中两万元,用信封包好。”
金凤稍停片刻,说:“好吧,你在招待所吗?”
“对,我在3楼303房间,等你。”
“我十五分钟到。”
放下电话,元杉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微闭着双目,沉思遐想了起来。十五分钟后,一部小轿车悄无声息地停靠在解放街路边的梧桐树下。
金凤从车上下来,直奔招待所大门。她上楼,找到了303房间。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答应。门虚掩着,轻轻一推,房间里空无一人。她停住脚步,不敢贸然进去。
“元杉,你在吗?”她连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她望着门牌号,一点没错。她头皮一时发怵,猛然想起一连串看过的惊险和恐怖电影里的画面:从一个阴森黑暗的角落,突然冒出一个手握匕首的强盗……她的心怦怦直跳,不敢往下想,正准备抽身退出。她听见卫生间有流水和洗刷的声音,从门里走出来一名女服务员。
她看见金凤站在门口忐忑的样子,说:“你找谁?”
“这个房间是徐元杉住的吗?”
“是的。”
“那他人呢?”
“他刚下楼买香烟。”
“哦,是这样。”金凤用手拍着胸口,喘着气,说,“哎呀,吓死我了。”
走廊那边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瓷砖的响声,她一回头,是元杉。金凤把手中的手提包交给他,转身离开。服务员打扫完卫生,也走了。
元杉把手提包放在床上,打开看了一眼。他想:这么多钱,凭我一个月几百块的工资,我需要多少年才能赚到?有官有势,真是不一样啊!他不敢多想,掀起被子把手提包盖上了。
他关上门,走到楼下前台,看见玉珍和几个服务员在聊天。他放慢脚步,凑上前去:“几位美女在说什么笑话呢,这么开心!”
玉珍对其他几位姑娘介绍道:“他是洞头建筑公司徐经理,我姐夫的战友。”
“你们怎么认识的?”有位姑娘故意打趣道,“是不是要请我们吃喜糖?”
“我们认识好久了。”玉珍转过头来,不理她。问道,“徐经理,你需要什么帮忙?”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美女们,打扰了!”元杉离开时,身后几个姑娘还在窃窃私语,他只当没听见。
他把玉珍领到303房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他让玉珍坐在床前办公桌的椅子上,自己取过一把椅子,坐在玉珍的对面,他说:“昨晚认识你,真是很凑巧,也是我们有缘!”
“徐经理,你有话就直说。你这么客气,我浑身不自在,很别扭。”
“好,我直说了吧,就是请你帮我办一件事!”
“哎呀,什么事,你又不会是忘了拿衣服、文件什么的?”
“不不,你见笑了!”元杉站起来,掀开被子,从床上取过手提包,把一个鼓鼓的信封推到她面前,“我受人之托,这是给你的一点小心意,事成之后,还有酬谢!”
玉珍接过这封信,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一大跳。她马上变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送我这么多钱?”
“不瞒你说,我看你人很诚实,所以才找你的。我实话实说,市建筑总公司,这次参加一个招投标,正好是你姐夫在负责,他就是市建局董永光局长,也是我的老首长。我知道他的为人处世,肯定不会收取红包,所以就请你帮忙,把这个手提包交给你姐姐。希望她,在你姐夫面前美言几句,让这个工程给我们总公司来承建。”
元杉私下心想,这件事,无异于台风中在沙滩上游泳,谁想这么做,不是发疯,就是神经病。但是,他没有退路,没得选择,唯有孤注一掷,硬着头皮,争取一把!
玉珍听了,身子如坠入五里云雾,找不到北,没有了主意。也许,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经过,因为帮忙而收取人家的一笔钱,而且是一笔不菲的钱。她觉得有点头晕,说:“徐经理,麻烦你给我倒杯水,让我想一想,头脑静一静!”元杉从热水瓶倒出一杯水,双手恭敬地递给她,她慌忙站起来接过,“你太客气了!”
她张嘴就喝一口,马上又把热水吐了出来:“太烫了,凉会儿。”她瞧着坐在对面的元杉,清了清思路,微微皱起了眉头,说,“你不会害我吧?”
“这话怎么说呢?”
“你知道,这是行贿受贿,是犯法的。”
“这就看你怎么理解了。”元杉说,“我是海岛出生的孩子,过年时,家里要杀个鸡改善生活。抓鸡可不好抓,但是,你撒了一把米,鸡就抓住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尽量把此事淡化和生活化,让人容易理解和接受,别以为有什么目的和企图。“做事嘛,想要成功,总要付出一点代价。再说,我们也是为了公司一千多名员工的经济效益着想。如果我们不能拿下这个工程,可能会被上海的、杭州的工程队承包。以其让外地人赚钱,还不如让我们温州人自己赚钱。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说对不!”
玉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总之,这个工程,我们必须拿下。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个手提包交给你姐姐,万事大吉!你面前这个信封,里面有两万元。我知道你丈夫中风,瘫痪在床。家中生活困难,又要供小孩读书,急需要钱。”稍停,元杉诚恳地说,“玉珍,你就收下吧。你每月工资仅有三百余元,这两万元,是几年的收入,也可解燃眉之急。”
玉珍眼眶红红的,一眨一眨的,不让眼泪流出来。她说:“徐经理,你是一个好人!我就是看中你,才帮你的。”她把那杯开水喝了,神情似乎十分镇定,与刚才的态度判若两人。她说,“这个手提包,先放你这里。我中午12:00下班,再来取。否则,这样拿下去,那几个姑娘看见,不知又要饶多少口舌。”
目送着玉珍离去,元衫觉得刚才仿佛在演戏,不禁给自己抽了一个嘴巴,骂了一句。
果然到了12点,玉珍取走了那个手提包,还有那个信封。元杉如释重负,浑身轻松。然而,他内心很矛盾,蓦然产生了一种犯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