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竹开了店门,泡了一包快速面,加了一小簇榨菜丝,半节香肠,当早餐了。看见天气晴朗,他的屁股坐不住了,只想往外跑,去拍照片。来海口不久,看景色如此美丽,心里一阵痒技。咬咬牙,花了几千元,购买了一台理光单反照相机。于是一有空,就出去拍片。其摄影作品还在《海口晚报》发表过。他的摄影技术,都是向二姐夫焕桐学来的。
元竹把店铺交给玉梨和刘伟,自个儿背起摄影包,到公交站坐车去西海岸。一路坐车,经过七八站,就到了。
假日海滩,一望无际,海面帆影点点,沙滩上和海里都是人。或坐在太阳伞下乘凉,或躲在椰树下避日,或在海里游泳戏水。虽是秋日时节,大陆内地秋风萧瑟,东北早已下雪,而海口如沐春风,依然游人
如织。
元竹初次到这儿,觉得一切都新鲜、新奇,兴趣盎然。怀揣着那台数码相机,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取景抓拍,累得汗流浃背。他发现几个女青年身穿泳衣趴在沙滩上晒太阳,就把镜头对准她们。
也许是“咔嚓”的快门声打扰了休息者,有个姑娘抬起头一瞧,这不是昨晚卖西瓜的那个小伙子?
元竹也马上认出来,招呼道:“哈罗,哈罗!”
“你好!”姑娘坐了起来,笑眯眯地说:“给我们拍几张照片好吗?”
“当然可以!”元竹说。
经过介绍,元竹才知道,刚才与他说话的这个叫安娜。高个子的叫卡娜娃,还有那个是卡丽妮。她们三个是同学,现在海南大学外国语学院学习。三个学生妹见有人给她们免费拍照,高兴得手舞足蹈。元竹也使出看家本能,一边导演着让她们摆弄各种身姿,一边施展着摄影技巧。什么剪影效果,把人物拍成一道黑影;测逆光,利用阴影和阳光的反差,渲染了人物的立体感;顺光的应用,则美化了姑娘们白嫩光滑的肌肤。构图、光圈、快门一气呵成。有嘻嘻哈哈的、有俏皮可爱的、有故作愠怒的;或特写,或全景;三个人不同组合,千姿百态,妩媚动人
良久,大家玩够了,玩累了,就收拾摆放在沙滩塑料布上的瓶儿、罐儿和果皮杂物。卡娜娃随手提起身边的一个塑料袋,塞满了先前从沙滩上捡回的十几个空瓶罐儿。恰好看见一名拾荒者肩上挎着一个大编织袋过来,她就把这些东西给了他,拾荒者笑着离开了。
他们叫上一部的士,一同回去。在车上,卡娜娃说:“元竹,你的摄影水平很专业!你完全可以开个影楼或婚纱店,生意一定很棒!”
“谢谢你的夸奖!开影楼婚纱之事,我也想过。但是,不是我所追求的!”
“哦,你另有打算?”
“是的!”元竹看着一闪而过车外的树木,说,“现在开小店卖西瓜,仅是一种过渡和尝试。我一直在努力!”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梦。我希望你,梦想成真!”卡娜娃说,“刚才拍的照片,请你尽快帮我们冲洗出来?好想做个纪念,我们明天回国。”
“可以,我回去马上到冲印店冲洗。明天送到学校给你们!”
“这个不用麻烦你!我们过来取。”
“好,那一言为定!”
次日早晨,元竹把卷闸门拉起,用铁钩顶到门头上,又把放在店里的几个西瓜抱到门外的水果摊。他从货柜上取过昨天拍的照片,看了一遍。脑子里老惦记着这事,几次到马路上观望,一无所获。
他想:这些俄罗斯姑娘,说今天回国要来取照片,到现在,一个人影也不见。看来讲话不算数,喜欢捉弄人,放我的鸽子,害得人家六神无主,坐立不安。
刘伟已醒了,还想赖床,元竹过来拍拍他的屁股,他也只好起床了。他用电热壶烧了一壶开水,元竹忽然记起洞头老家带来的井水,到床头的旅行袋里取出瓶子,把水倒进水壶里。
刘伟看了,一脸愕然,怀疑这水从何而来,元竹说:“家里带来的井水。”
水滚开了,刘伟泡了两包快熟面。他说:“老板,吃面了。”
元竹一副心不在焉地说:“你先吃吧。”
刘伟把自己的那碗面吃了。玉梨在临街小巷子里吃了一碗粉汤,过来上班了。
昨天,送走卡娜娃等人之后,元竹就打摩的赶到照相馆,把照相机里的胶卷取出来冲洗后,从众多的底片中,去掉那些图像模糊、光影欠佳、表情呆板的图像。他听二姐夫焕桐说过,拍照片的一个巧门,就是把许多不好的照片删除。他精选了三十张,放大7寸,再过塑,耗费了一番心思。而且把早上和卡娜娃见面的话,打了腹稿几遍了。看来,这好意,恐怕变成“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嘟嘟嘟”,街上一部的士猛按喇叭。元竹想:这该死的司机太烦人了,怎么乱按喇叭扰民,为什么就这么任性,不文明一点呢?他正欲发火,抬头一看,卡娜娃、卡丽妮和安娜都坐在车里。
卡娜娃下车,说:“元竹,刚才路上堵车,时间匆忙,我们赶去机场,顺道来取照片,洗好了吗?”
元竹脸上顿时云开雾散,雨后天晴。他笑道:“好了、好了!”他急忙把放在柜台上装着照片的大纸袋,交给了卡娜娃。
“要多少钱?”
“不用了,送给你们的!”
“让你破费了,谢谢你!”
“不客气,一点小心意!”
卡丽妮见他俩说个没完没了,用俄语催促几句要赶路。
卡娜娃说:“元竹,我们毕业回国了。我会记住你的,拜拜!”她踮起脚尖,在元竹的脸庞上亲吻了一下,上车了。
“等等。”元竹从水果摊里,抱起一个大西瓜,塞给卡娜娃,对司机说,“师傅,快开车!”司机明白过来,猛踩油门,的士绝尘而去。半晌,元竹才回过味来。他跺着脚,后悔不已。刚才一时忙乱,竟然忘了留下她的电话号码。平时,与她通个电话,聊天几句也是可以的嘛。不过,话说回来,一个在俄国,一个在中国,又能怎样?也罢,这仅做人生中一段美好的记忆,藏在心底,慢慢回味。
他转身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另外冲印的一张照片还在。拿出来看了一眼,走到室内,从一个抽屉里找出半圈的两面胶,把两面胶贴在照片的背面,再把照片贴在床头用旧报纸糊着的墙面上。觉得贴歪了,把它扶正,他得意地笑了。
照片上,是元竹和卡娜娃在沙滩上的两人合影,背景是蓝天大海和椰子树。
经验告诉他,她这一离去,他们也许再也没机会见面了。就像河道里的浪花,当小船驶过时,才能激起一道道;船一过,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忙完这些事,他一扭头看见那碗面,已经凉了,涨得没汤了。他拿起筷子,拔了几口,说:“刘伟,你早上泡的快熟面,怎么这样好吃?”刘伟听了,摇摇头。
玉梨说:“我看你是被俄罗斯的姑娘迷住了。”
元竹笑了笑,把面吃完了。他说:“六姐,水壶里的水,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井水烧的,你喝一杯。”
玉梨说:“刚才你在忙的时候,刘伟已经给我泡了一杯茶,我喝了,感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