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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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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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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龙湾》连载

第三十七章 俊娃子变成三只眼

三只眼本来不是三只眼,他的小名叫俊娃子,他的父母养了他一个。小的时候长得很乖,黑黑的头发,圆圆的脸蛋儿,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高高的鼻子。俊娃子长得人见人爱,生产队里的大人孩子都喜欢他。

俊娃子的父母,当然不用说更是喜欢自己的儿子了,把他当作掌上珠,心头肉,一心一意想通过上学读书,倾全力把他培养成一代优秀人才。

刚满六岁,比一般孩子早一年,父母就送俊娃子上学读书了。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发,他的心思全不在书上,贪玩好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即使是到了学校,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老师讲课,他东张西望,不是玩木枪,就是耍弹弓;老师布置的作业,他喜欢了就在本子上画几下,不喜欢了理都不理。他这样的学习态度,老师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有一次老师找到了他的父母,要他的父母协助老师教育。他的父母对他说好说歹,好话说了几箩筐,他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他的父母也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只好随他的心,由他去了。

老师、父母都奈何不了他。又看他读书读得那么痛苦,所以,都说他不是读书的材料。他的父母对他也丧失了信心,心里想如果他实在不想读书,就算了,农民也是人当的,祖祖辈辈当农民也在吃饭。俊娃子的父母有了这样的想法,俊娃子求之不得。这样一来,俊娃子连二年级还没有上完,就辍学回家,随心所欲地玩啦耍呀。

无独有偶,孩子真正不喜欢玩耍喜欢读书的少,不喜欢读书喜欢玩耍的比较多,就在俊娃子辍学回家的同时,与他年龄不相上下的黑狗子、孙猴子、杨麻子也都停学回家了,这些不喜欢读书,喜欢玩耍的孩子,走到一起,说得拢,耍得到一伙。

于是,俊娃子便和那几个志同道合的孩子玩耍成了伙伴,他们四个成天没日地混在一起,不是上山逮鸟,就是下河捉鱼;有时候抓蛇,有时候打兔子。为了吃到肉,他们抓住青蛙就剥皮,擒住麻雀就拔毛,甚至连老鼠也不放过。

有一次,俊娃子抓住了一只老鼠,他找来一只水桶,在水桶里面装上大半桶水,然后把老鼠放下去,老鼠贪生怕死,一下水,在水中不停地挣扎,急于想逃生,可是那水桶四周的桶壁老高老高的,象是高高的城墙一样,挡住了老鼠求生的去路,老鼠一点办法也没有。老鼠没有办法,只能在水桶里绕着桶壁转圈子,游过来游过去,拼命地挣扎。俊娃子看到老鼠焦急地挣扎,很是津津乐道,他觉得特别开心,特别好看,特别有趣。那老鼠其实游水的本事不是很大,加之身上的毛被水浸泡,越来越沉重,越到后来,体力的大量消耗,它不堪重负,渐渐地支撑不住了,就慢慢地往水下沉,但它不甘心沉下去,还是不停地挣扎,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微弱。这期间,俊娃子看得入了迷。

它一直在看,直到那老鼠静静地沉到了桶底,一动也不动的时候了,俊娃子才回过神来。

俊娃子把沉到桶底的老鼠捞了出来,他找来一把锋利的小刀,学着农村的杀猪匠,过年时给生产队里的社员们杀猪那样放血、拨毛或剥皮,把老鼠的皮给剥了,再掏出老鼠肚子里面的心、肝、肺、肠、肚、肾,用水清洗干净,用铁丝穿起来吊起,从房前屋后,捡来一些干草干柴,用柴点燃,把老鼠剥了皮,洗干净了,放在上面烧烤。烤得老鼠身上冒着一缕一缕的白烟,很快把老鼠肉上面的水烤干了,把上面红艳艳的血色烤得没有了,烤得老鼠身上发白,发黄,发黑,白一块,黄一块,黑一块,发出一阵一阵的香气,逗得他谗得直流口水。但是,他没有独自享受,为了显示他的精彩杰作,他去找来了黑狗子、孙猴子、杨麻子,想与他们共同享受他的勇敢、勤劳、智慧,再加上残酷的劳动成果。

俊娃子兴高采烈地说:“你们快来看,看我给你们准备了什么?”

黑狗子、孙猴子、杨麻子来到了火堆前,只看到俊娃子烤熟的老鼠肉,他们没有看到俊娃子捉老鼠、淹老鼠、剥老鼠皮的精彩情景,一点吃惊的表现也没有,这让俊娃子感到很纳闷。

原来,俊娃子以为黑狗子、孙猴子、杨麻子见到他的精彩杰作,定然要大吃一惊,会狠狠地赞扬他一番。没有想到他们三个来了,看到了,却表现得很不以为然,这让俊娃子大失所望,十分扫兴。

俊娃子很不理解黑狗子、孙猴子、杨麻子的表现,然而,黑狗子、孙猴子又怎能理解俊娃子的心思呢?

黑狗子、孙猴子、杨麻子一直顺服着俊娃子,都是因为大人们都喜欢俊娃子,所以他们作孩子的也跟着大人们的意思。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也有自己的主意了,有些时候也不一定顺从俊娃子的意思。今天这事,就让俊娃子很不如意。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又不好立即表现出来,只好强忍在心里。

但是,孩子不像大人,心里有事捏不着,藏不住,不会掩饰,或多或少,或轻或重,总免不了要从脸上表现出来。看到俊娃子的表现,黑狗子、孙猴子、杨麻子也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俊娃子把他们叫来,咋有些不高兴呢?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说错什么;没有逗他,也没有惹他。

黑狗子问孙猴子、杨麻子说:“你惹他没有?”

都说没有。

孙猴子问黑狗子:“你惹他没有。”

“没有”。

黑狗子又盯着杨麻子,杨麻子也摇头。

“我们都没有逗他惹他,他咋是这样呢?黑狗子这样想。

“他咋是这样呢?我们都没有惹他逗他。”孙猴子也这样想。

这样的情况,要是早些年,黑狗子、孙猴子、杨麻子是不会想这么多的,也只能跟着俊娃子的情绪变化而也。而今不同了,看到俊娃子的情绪不佳,黑狗子、孙猴子、杨麻子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也生出自己的情绪来。于是,他们三个的心情也有些不舒服起来。不过,他们则不会轻易表现出来,他们要看俊娃子到底会怎么表现。

俊娃子把黑狗子、孙猴子、杨麻子找来,是想让他三个与他分享他的劳动成果。但是更主要的是要得到黑狗子、孙猴子、杨麻子的夸奖,或者说一些他爱听的好话。现在没有得到他三个的夸奖,也没有听到他们三个的好话,自己的心情不好,然而黑狗子、孙猴子、杨麻子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没有逗自己,也没有惹自己,要怪,只能怪自己,不能怪他们。俊娃子是这样想的,对了,还是要请他们三个吃老鼠肉才是。

俊娃子把烤好的老鼠一分为四,一条后腿分给了杨麻子,一条后腿留给了自己,两条前腿分给了孙猴子,头的部分分给了黑狗子。分毕了老鼠肉,俊娃子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好,孙猴子和杨麻子也没有感觉到其中有什么问题,各自放到嘴里品尝起来。

孩童时代,对其它事情,不一定很敏感。但对吃的东西一定是很敏感的。俊娃子和孙猴子、杨麻子没有感觉到什么,黑狗子却十分敏感,心里很不安逸。他看到孙猴子、杨麻子和俊娃子手里拿着肥得流油的老鼠腿,往嘴里喂,自己却是一块没有肉的老鼠骨头,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再看到俊娃子和孙猴子、杨麻子吃得喷香喷香的,自己往嘴里一啃,硬梆梆的,象石头一样梆硬。这让黑狗子气从心底来,恶向胆边生,拿起那块没有肉硬梆梆的老鼠骨头,撇俊娃子的脸上打过去。

重重地打在飞娃子两眉之间的印堂上,击得俊娃子两眼金花四溅,一圈一圈地向四面八方飞射而去。他不知道这是从那里来的飞来之物,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还以为是天上的陨石砸在了他的额头上了。

“谁稀罕你的老鼠骨头?老子没有见过。”同时,他听到黑狗子恶狠狠的骂道,边骂边走向远处去了。

俊娃子的额头被东西击中,疼痛难忍,顿时丢下了手里的老鼠腿,把手按到了额头上,只感觉有热乎乎的东西流了出来。到了眉毛下面,却感到是冷冰冰的。

杨麻子在一旁惊叫起来:“快,快,出血了。”

孙猴子一边叫俊娃子用衣袖捂住伤口,一边把俊娃子扶到屋里,放到床上躺下,一边到外面找回了俊娃子的老娘。

俊娃子的老娘,看到俊娃子被打成了血流满面的样子,惊恐万状,吓得魂不附体。当时的医疗条件很差,人们的医药常识也很缺乏。俊娃子的老娘,好象听说过锅烟子可以止血。此时慌不择路,病急乱投医。她慌慌张张地在灶孔里的锅底上刮下了一把锅烟子,用手捻了一撮按在了俊娃子额头的伤口上,从旧衣裳上撕了长长的一块破布给俊娃子包上,心里才感觉有了一点轻松和安全。

当时,血是止住没怎么流了,到伤口过了几天也好了。只是好了以后,额头上落下了一个黑疤,在两只眼睛中间,好像又长出了一只黑乎乎的眼睛似的。

“三只眼”,便从此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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