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量的结果,全生产队没有一家社员的自留地多占,只有张青家多占了土地,这使张青很不满意。同时,会上说把多占的土地退出来,可是会后黑狗子组织人把张青家所有自留地里的庄稼全部给铲除了,还说是割资本主义尾巴,这更使张青感到十分气氛。
初夏季节,天上的太阳不大,空中的风却很大,而且这个季节,天旱少雨。张青自留地里被铲除的玉米、豇豆、海椒、四季豆、红苕等庄稼,很快都萎了,渐渐干枯了,而周围田地里的庄稼仍然是绿油油的,活鲜鲜的。
这让张青越看越气氛,越想越想不通。
这天中午收工后,他来到了黑狗子家门口,黑狗子和弯月亮都在家里,正准备做中午饭吃。张青二话没说,直接了当地问:“黑狗子,你为什么把我地里的庄稼全部铲了?”
“是他们在铲,我又没有去,我不知道啊!”黑狗子假装正经地说。
“你不是要割资本主义尾巴吗?”
“我是说过,那又不只是说你。”
“不只是说我,还有谁?”
黑狗子无言以对。
这时候,听到张青在黑狗子家里闹起来了,生产队里的很多社员,都跑到黑狗子家门口来看热闹。
“除了我家多占了,其他家的自留地都不多吗?”
“谁家多,你说啊,我们也去铲。”
黑狗子这一句话,把张青一下子问住了。他明明知道生产队里不只是自己家多占。然而,一时间他却说不出一户来,不是说不出一户来,而是不能说。他知道要是他说了,正是让黑狗子高兴,黑狗子好做人情,自己却得罪了人。所以他不能,但心里气愤不过。于是,就大骂起黑狗子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海龙湾的大人娃儿那个不知,那个不晓。”
“我是个什么东西,我是海龙湾的生产队长,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我不象你,男盗女娼,你要不是拿婆娘去拉关系,你算那把夜壶,你当得了生产队长吗?你摸着胸口想一想看!”
黑狗子听了这话,如芒刺背,如刀戳心一般,在众人面前,无言以对,只好哑口无言。
黑狗子让弯月亮勾搭王大队长,当上了海龙湾的生产队长,开始没有人知道。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要得人不知,除非己不为。黑狗子的丑陋行为,时间长了,就引起海龙湾的一些社员产生了怀疑。
张青无奈之下,说出一席话来,顶在黑狗子的肋巴上,使黑狗子无力反击,再也说不出话来。
趁黑狗子不说话,张青把黑狗子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狠狠地数落了一番。
黑狗子以前,成天游浮浪荡,不是偷鸡摸狗,就是无所事事。他捡回了弯月亮,才有了一个家,有了一点归属感,稍微有些规矩了,过上了人过的日子。但是,好景不长,狗改变不了吃屎的本性,时间过长了,黑狗子的旧病复发,重新浪荡起来。
黑狗子明明知道,弯月亮比豆花嫂年轻漂亮,性情温柔。然而,他与豆花嫂旧情不断,藕断丝连,常来常往。黑狗子诡计多端,虽与豆花嫂往来,但是他把弯月亮敷衍的锣锣转,弯月亮却一点也不知情。
黑狗子家里一个,外面一个,一个人玩着两个女人,不亦乐乎,不管别人如何看他,他自己感到很得意。但有一件事让他不满意,就是他家里很穷,吃、穿、住、用都还不如人意。这不仅是他自己不好过,生产队里的社员也笑话他,连弯月亮也感到有些不如意。
那时候,要想吃的比人好、穿的比人好、住的比人好,用的比人好,除了勤劳,别无他路。这一条路,黑狗子愿意死,他也不愿意当一个勤劳的人,所以,是完全行不通的。
黑狗子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人又长得丑,悟性却很高。凭着浪荡这些年,他得到了启发,另有发现:要想过的好,就得有权利。
他想接近干部,去拉拢生产队长。而老队长知道黑狗子的根底,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惧而远之。
黑狗子浪荡社会这些年,物质上得到了不少享受,精神上也得到了不少满足,最大的收获是脸皮炼厚了,心肠炼黑了,品质炼坏了。按照中国封建传统的为官之道来看,就是脸厚、心黑、头尖。黑狗子的浪荡生涯最大的收获,就是得到了为官之道,这可以算是一个了不得的收获啊!
黑狗子没有当生产队长以前的那些年,耍得、受得、忍得、挨得、气的、饿的、羞的。他爱惹事,不当事;好争强,不得理,处处受人欺侮。被人欺侮了,他死皮癞脸,不生气,缠人、磨人。养成了活不要脸,死不要命地缠人、磨人的功夫。
黑狗子的这一套功夫,是一般人所不能炼成的,也是一般人所不具备的,他独到的功夫,给他后来担任海龙湾的生产队长奠定了基础。
一天,老队长走黑狗子门口路过,在路边遇见了黑狗子,黑狗子请老队长到屋里去坐。
老队长说:“小伙子,你请我到你屋里坐,你屋里有凳子吗?”这一句话,把黑狗子问得哑口无言。
黑狗子嘻皮笑脸,跑回屋里拿出一包皱巴巴的“经济”牌香烟来,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来恭恭敬敬地递给老队长,老队长连手都不伸一下,笑着对黑狗子说,你还是留下自己抽巴”。说完,不想再理他,就扬长而去了。
老队长知道黑狗子是个无赖,从来不务正业,好吃懒做,专门干坏事,损人利己。他接近谁,就害谁,不想沾染他。
黑狗子碰了一鼻子灰,脸不红,心不愧,心里略有点不快,但一闪就过去了。他对老队长也没有丝毫不好的感觉,他想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拉拢他,总有一天他会喜欢我的。
但是,老队长是一个正直公道的人,决不想与黑狗子这样的人往来。因而,黑狗子终归没有拉拢老队长。
所以,黑狗子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去拉拢王大队长。
黑狗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弯月亮,却遭到了弯月亮的反对。
没想到,那一天王大队长自己送上门来,结果达成了一笔肮脏的交易。
黑狗子夺取了海龙湾的生产队长,这个过程谁也不知道。
黑狗子当上海龙湾的生产队长后,豆花嫂继续与黑狗子勾搭着,在他们的你来我往之中,不免露出了一些珠丝马迹。豆花嫂从中发现黑狗子当上海龙湾的生产队长,是因为弯月亮与王大队长的关系换来的。
豆花嫂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这些年来与郑先、黑狗子,还有生产队里的那些小伙子的交往中,悟出了很多男女关系的秘诀和道理。从这些秘诀和道理中,她不用黑狗子告诉她,也能推想出黑狗子是怎样利用弯月亮拉拢王大队长,当上海龙湾的生产队长的。
豆花嫂的这一发现,是海龙湾所有人都不可能做到的。她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很兴奋,但是她没有任何根据,同时也不想得罪黑狗子,不敢随便乱说。但是,见到特别知己的人,忍不住了的时候,偶尔难免对个别的人透露一句两句。
这个话,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到了张青的耳朵里。在一般的情况下,张青也不愿意当面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不仅要得罪黑狗子,而且还要得罪王大队长。
这一次,黑狗子把他自留地上所有的蔬菜和粮食全部铲除,做得太绝情了。所以,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骨老儿把老底给揭了出来。
这使黑狗子感到像翻了祖坟一样,十分痛苦、难堪,然而黑狗子也拿张青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