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孙猴子懂事的时候起,虽说和黑狗子成天打得火热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但是,他对老队长陈志远却是十分尊重的,他的老娘让他把陈志远拜为了干爹,其密切的程度非同常人可比。
孙猴子对老队长陈志远的尊重,生产队里社员们夸他,连德高望重的三爷也夸孙猴子懂得尊敬长辈,是个好小伙子。
三爷嘴上夸孙猴子好,心里又感到有些奇怪。孙猴子本来是一个不务正业,爱占小便宜的人,可是他对陈志远那么尊重,而陈志远是一个正直的人,也没有给过孙猴子什么小便宜啊!
三爷是一个被社员们公认聪明的,明事理的,知人情的人,然而,在耍猾头上他却没有孙猴子那么精灵了。
孙猴子尊重老队长,是另有所图的。他在老队长那里没有直接捡到小便宜,而是间接占了一些小便宜。老队长不知道,别人不知道,三爷也没有看出来,只有孙猴子自己心里清楚。
在海龙湾,说来人口少,土地荒山都很宽余。但是,由于土改时的分配存在不公平,加之各家人口的变化,到后来,一些户占有的荒山,与另一些户占有的荒山相比,明显地有些不均衡。
象孙猴子家里,解放前的荒山本来就少,土改时也没有多分得多少荒山,后来由于他家人口增多了,一家分成了几家,一户人的荒山分成了几户,每户所占有的荒山面积就更少了。而三只眼家与孙猴子就不同,他们土改时在两个乡上有户口,因而在两个乡都分得了土地、荒山。后来土地入了社,荒山仍然归他们家使用,又从来没有分过家,他们家的荒山很宽余。
这样一来,那些荒山紧张的户,都想要占用三只眼家的荒山。但是,三只眼家虽然荒山宽余,别人家要想占用他家的荒山,他们是寸土必争,唯有孙猴子家占用了他家的荒山,他们便无话可说。
这一奇怪的现象,全生产队的所有人都感到莫明其妙,不知道是为什么。当初,就连孙猴子也感到有些不理解。
后来有知情人说,并不是三只眼与孙猴子的关系好,也不是三只眼怕孙猴子,而是三只眼看到孙猴子与老队长陈志远的关系好,看在老队长的面子上,有些不想得罪孙猴子,所以孙猴子占了就占了,不好与他争。
听了这话,孙猴子暗暗地庆幸自己狐假虎威的聪明伎俩。所以,长期以来,象这样的小便宜,孙猴子就大胆地去占,占了别人还看不出来。
孙猴子拿老队长的面子,在生产队里不仅是占私人的小便宜,有时也占集体的便宜。
那一年秋天,生产队里收割稻谷,孙猴子与生产队里几个本分老实人分在一个收割组里。那几个人平常做事有气不敢出,有话不敢说。所以,这时遇事总是由孙猴子说了算,其他人没主意,只有出力的份。
一天,他们在麻子岭打谷子,其他人在田里割谷子,打谷子,孙猴子一个人往生产队的保管室背谷子。孙猴子背谷子要从他家的房前经过,当时收割组里就有人怀疑,孙猴子会起坏心眼儿的,可是他不好说出来。
为了验证自己的怀疑,那个人记住了孙猴子背谷子的背数。
果然,到了下午收工统计背谷子的数量时,孙猴子背到保管室的谷子少了一背。那个人把这事告诉了收割组的组长,组长经过前思后想,权衡利弊,看在老队长的面子上,终于没有把这事公开,也没有去追究孙猴子。
这件事,孙猴子自己心里也明白,收割组的其他人也有怀疑的,只是他们碍于老队长的面子不好说出来。
孙猴子亲近老队长陈志远,捡到了生产队社员和生产队集体的便宜,他想,这叫做秃子跟着月亮走,沾了月亮的光。
这一切,老队长却一无所知。孙猴子心里想,要是老队长晓得了,是绝对不会认他这个干儿子的。
其实,孙猴子是什么样的人,老队长心里也是很清楚的,要按老队长的为人处事,他确实很不愿意认孙猴子这个干儿子。只是老队长看孙猴子也有一些好的地方,比如他的嘴很甜,说话让人受听、开心,有时候要他跑跑路,做做事,带带信,还是很勤快的。再加上他对老队长很贴心,所以老队长不计较他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认了他这个干儿子。
由于孙猴子的胆大妄为,不免有时候也惹出一些事来。有一次,他家里盖两间房子,把生产队的树给砍了好几十根。他以为这是小事一件,不料有人向公社举报了,公社派人查证后,说是砍树的数量太大,不仅要罚他200元钱,还要抓他去坐班房。孙猴子听了,吓得屁滚尿流,赶忙去求老队长,哭得三行鼻涕两行流的。老队长看到孙猴子的可怜样儿,又念他平日的有些好处,就向公社书记求情,公社书记一开口,执法人员也就法外开恩了。
这一次,孙猴子因老队长的求情,逃过了一劫,万分感激老队长,感激的,恨不得把老队长喊天王老子。
孙猴子认老队长陈志远这个干爹,在生产队集体和社员中不知检了多少的小便宜,孙猴子也记不清楚了,其他人更记不得,老队长从来都不知道。孙猴子表面讨好老队长,内心并没有感谢老队长的真心。他是这样想的,这些不是老队长陈志远有意给他的好处,而是他孙猴子自己聪明比别人会为人处事。
再话说黑狗子,其实并不看好孙猴子。他们俩能混到一起,表面看来很亲热,也只是因为当时孙猴子是老队长干儿子的原因。在这一点上,孙猴子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黑狗子担任了生产队长,孙猴子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一下子倒向了黑狗子。孙猴子心里非常清楚,老队长陈志远年纪大了,只要不当队长,不是老虎,而是病猫,一点价值也没有了。他当队长时,就是天上的月亮,不当队长了就是墙边一砣燃过的蜂窝煤,在孙猴子的眼里一钱不值。
陈志远当队长时,孙猴子两天三头要往陈志远家里跑,有事要去,没事也要去。
可是,自从那天宣布陈志远不当生产队长了,任命黑狗子为生产队长后,陈志远家里不仅看不到孙猴子的人影,就连孙猴子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这一点,陈志远早已预料到了。但是他没有想到孙猴子,是一个如此的势利之徒,一点情面都不要,连面都不见了。
天上一连下了好几天大雨,山洪暴发,河里涨了洪水,冲毁了河堰。全生产队的人都很着急,只有黑狗子象没事人一样。见黑狗子不着急,陈志远心里更着急了。因为河堰是他当队长时,组织社员们修起来的。有了河堰,才确保海龙湾的社员们天旱有水用。
可是,黑狗子眼看河堰被冲毁,置若罔闻,视而不见,没事人一样。陈志远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以一个老党员、老干部的责任心,跑到黑狗子的家里,去找黑狗子赶紧组织社员去维修河堰。
老队长跑到黑狗子家,看到孙猴子、三只眼、杨麻子、豆花嫂一干人,正在喝酒、抽烟、打牌、说笑。
他们看到陈志远来了,仍然喝酒的喝酒,抽烟的抽烟,打牌的打牌,说笑的说笑,如若无人来一样。
特别是孙猴子,假装没有看见陈志远,不说不叫一声“干爹”,气都不吭一声。
“黑狗子,洪水把河堰冲毁了,你咋还不组织社员去维修,明年的生产还要搞不搞?”陈志远也没有客气,直接了当地质问黑狗子说。
黑狗子见陈志远来者不善,也知道陈志远对他有意见,心里感到不好惹,便说:“要修,要修,要修,只是现在还没空。”
“没空?你们现在在干什么?”陈志远理直气壮地质问黑狗子。
听了这话,没有等黑狗子开口,孙猴子就先抢上了:“你这个老头子,好不知事!你现在算是那座庙里的菩萨?你跑到这里来捣什么乱呀?”
“我不是菩萨!我是人!人要吃饭!人要吃饭!就要做人事!说人话!”陈志远听了孙猴子的话,不觉怒火冲天,恨不得活剥生吞了孙猴子。
孙猴子高举酒瓶,气势汹汹冲向陈志远说:“老杂毛!我不是看你老糊涂了,我一瓶子给你砸上!”
幸好,三只眼一把拉住孙猴子拿酒瓶的手,黑狗子也过来拦住孙猴子,不然,当时就要酿成大祸。
孙猴子如此表现,他并不是有意要得罪陈志远,而是想讨好黑狗子,黑狗子也并不领他的情。
随后,黑狗子把陈志远推出了自己的家门,说了一些诓骗陈志远的话,把陈志远打发走了。
陈志远没有说服黑狗子维修河堰,却遇上一群禽兽不如的畜牲。他心里恨孙猴子,恨得咬牙切齿。他想,当初咋认了他这个畜牲做干儿子?